《[雪花神剑同人]无明》皇小皇

3、碧溪集上两心思

　　山中岁月如流水。
　　哀牢山师徒三人的生活却似水中顽石，不曾有半点变化。
　　自从冥岳覆灭，江湖平静无波。罗玄除了间或出门访友行医，便是终日炼丹打坐修行。每月下山采买之责，都交与陈天相。唯有聂小凤被命令不得离山，只能托了天相每次采买捎回一份檀香珠。
　　天相只当她喜欢檀香珠，这次便特地买了最上等的回来，递给小凤，她却不似往日欢呼雀跃，只沉着一张俏脸，接也不接。
　　“小凤，怎么啦？”天相矮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八年光阴已将他琢磨成秀气颀长的少年，早就反超小凤身高，足足压了她一头，气得小凤每每“大木头傻大个儿”地数落个不住。
　　小凤抬头白了他一眼，气闷道：“我要你带我进城。”
　　天相慌得连忙摆手：“不行哪，任何人未经师父准许，都不可以下山的。”
　　小凤嘟嘴：“可以不告诉他的嘛！”
　　天相惊道：“那怎么行？”
　　“哎呀，就此一次行不行？我在山上真的很不开心么，”小凤捉住他衣襟嗔道，“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你这点小事也不肯帮我，”她故意撒开手，一甩头一跺脚一扁嘴，“算啦！”
　　天相被她这半真半假、半娇半嗔一通闹，心头额角顿时一齐突突乱跳，怎能不败下阵来？只得含糊应道：“我…我想想法子罢。”
　　小凤便死死拿捏住他，一拍手嘻嘻笑：“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

　　半月后，碧溪镇正逢大集。
　　这碧溪镇是哀牢山下数一数二的繁华镇子，风景秀丽，常年碧空如洗，流云如絮，十字街、八角楼铺陈开清一色的青黛瓦顶，一道澄碧溪水绕镇流去，入滇中的商队多半在此歇脚，市集自也繁盛。每月初一十五的大集更是南北货物荟集，人头攒动。
　　少年陈天相提心吊胆穿行在赶集的人流中，涨红了一张白皙面皮，边闪躲开妍媸各异、热情如火的边疆少女们明晃晃投来的爱慕，边回头顾着身后看什么都新鲜的“小尾巴”，眼前还时不时幻化出罗玄冲天怒火——偷偷带了小凤下山，若被师父发现不知如何处罚，说不得只好自己全担了去——唉这集赶的，好生憋闷啊。
　　偏偏那始作俑者满面春风，这里翻翻，那边拣拣，毫无闯祸的自觉。聂小凤来来回回，眼珠骨碌碌直转，忽地想到了什么，一叉腰嚷道：“天相！我饿了！”
　　“诶，小凤你要吃什么，我去买。”天相唯有答应。
　　小凤随口诌个“饺子”，支开天相，自个儿在一家珠宝铺子前仔细挑选起来。
　　老板见她犹豫不决，便递过一块羊脂白玉佩笑说：“小姑娘，是不是买礼物送情郎？你这么漂亮，想必心上人也是英俊少年，配这块玉最合适不过。”
　　小凤甜甜一笑，也不反驳，接过这玉佩摩挲细看，果然色泽莹润，触手生温，便喜孜孜道：“老板，就要这个，帮我包起来。”
　　她这里瞒着天相，却不知那头天相买好饺子，也停在一家脂粉铺前。
　　老板娘见他红着脸搓手不知所措，心下好笑，便也递过一盒香粉道：“小哥儿，是不是买礼物送姑娘？你这么俊俏，想必心上人也是个小美人儿，用了这个粉可就锦上添花啦。”
　　天相羞涩一笑，见那粉盒精致，香味清雅，便点头买下，揣进怀里，自去寻小凤。
　　两人采买已毕，出了镇头加紧回山，便选了条险峻近路。天相是走惯了的，小凤却不适应，芒鞋一滑，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倒，骇得天相赶紧来看。小凤不停哼哼，气道：“都是你！带的什么好路，走不了啦！”
　　天相验看她脚踝确是红肿，急得冒汗：“我出来没带药啊，这可如何是好？”他挠挠头，小心翼翼道，“要不，我送个东西给你啊，你别生气了好不？”
　　“什么呀？”小凤斜睨他一眼，天相心一横，匆匆掏出粉盒塞到她手里：“这、这个……”紧张得结结巴巴。
　　小凤嘻嘻笑着接过打开看了，伸小指挑起一点抹上手腕，抬腕嗅香，心中十分满意，但嘴上仍不肯饶人，只说：“还不错，可是我现在脚疼走不了路，怎么办呢？”
　　天相实在没法子，只得在她身前蹲下：“那……我背你吧？”
　　小凤等的就是这句，当即笑嘻嘻往他背上一趴。
　　天相但觉说不出的微妙，身后少女明明轻盈如柳，却教他倍感分量——仿佛整个世间，此时全在两肩托付——令他不得不倍加小心，稳步缓行，唯恐颠簸了她、跌落了她去。而小凤贴在少年身上，感受他心跳砰砰，呼吸微急，忽觉心中莫名一动，恍惚间，便觉得这少年高大温热身躯是此刻天地间唯一依托，情不自禁张开双臂，将他脖颈轻轻环住。
　　“天相……”小凤低低唤他，与平素娇蛮任性语气，竟是全然不同。
　　天相身体一僵，心中剧震。他二人朝夕相处多年，虽是两小无猜，却从未有过如此亲近举动，也从不曾听得小凤如此异常语调。
　　“……小凤，怎么了？”他亦低声询问。心底悄悄升起一点不知为何的期待，虽只微芒一点，却是丝丝缕缕，许是萦绕已久，早已结成张网，挥之不去。
　　小凤听他语声温润，全然不像平日憨直，只觉蕴含千般温柔关切，如春水涌江岸，白月漫楼台，说不出的动人。饶是她如何古灵精怪、智计百出，一时竟无法从容应对，只得故意道：“没事，就叫叫你，哼！”只将两条腿乱甩踢他，故作那顽皮姿态。
　　“……哦。”天相也不追问，两人只装作无事，一路如常笑笑闹闹，不知不觉已回峰顶。

　　甫一进门，当头遇上师父。罗玄见了二人情状，先是一怔，随即目色一凛，疾声断喝：“男女授受不亲，你们在干什么！”
　　便如半空中兜头浇下一盆冰水，把少年绮思冻个透骨，天相只敢小声回说：“师父，小凤她……她脚扭伤了。”
　　聂小凤却不惧反喜，将他一推道：“快放我下来，”下了地，一半脚疼一半故意，拐着伤腿看似要擦过罗玄走去房间，却在交错之时有意无意、似真似假一个趔趄，“哎呀”一声向罗玄倒去。
　　罗玄不假思索，伸手去接，被个小凤顺势扑住，一把抱个满怀。
　　小凤背对师徒二人，无人得见她挑眉慧黠一笑。少女心思百转，唯觉身在罗玄怀中奇妙难言，说不出的熨帖舒服，如久思之乡、归川之海，便是春江东奔入沧海，月色携客到乡关，早将与天相上山时那一丝动容抛去了九霄云外，只愿赖在这怀中，多得一刻是一刻。
　　罗玄呆立，娇躯在怀，但闻一阵从未有过的粉黛清香袭来，脸上霎时阴晴数变，眸光一暗，便将小凤推开扶正，沉声喝道：“还不回房休息？”也无心追究她何以扭伤，拂袖转身，不再理睬。由得这两个弟子，一个窃喜，一个庆幸；一个回味，一个不解，各自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