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夕微暖》绎意

4、职责所在不必言谢

　　颜夕只知道江池洲应该是和她住同一幢楼，但不知道具体在哪层，也总不能一层层去问。
　　但消防队她知道在哪。

　　周六上午，她在小区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一篮水果一箱牛奶——这种标准的“道谢款”组合，打了辆车直奔消防队。

　　门口的战士冲她特别帅气地敬了个礼“请问您找谁。”

　　颜夕把东西放下：“啊，我不找谁，就是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们。”

　　小战士后退一步：“对不起，我们不能收群众的东西。”

　　“那……我找你们江队长。”

　　“如果你找江队长，需要打电话给他，让他出来接你。但江队长现在带队在操场训练，应该不能接电话。”

　　颜夕被认真负责的小战士磨得没了脾气，只好再换个人：“那……你们教导员在吗？我是跳跳的老师。”

　　小战士知道“跳跳”是谁，但有些疑惑。现在幼儿园老师还会到孩子爸爸的单位来家访吗？如果真的是关于跳跳，怎么刚才又说是找江队长？

　　但他还是给教导员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教导员，门口有人找您，说是跳跳的老师。”

　　程燃接电话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程跳跳是在幼儿园犯了多大的事啊，老师都找上门来了？

　　可听说是带着东西过来的，这就更奇怪了，这年头听说过学生给老师送礼的，老师还给学生送礼吗？

　　但等他真的走到跟前时，又突然福至心灵地明白过来。

　　这位夏老师，肯定不是来找他的，是来找别人的。

　　虽然是教导员，但从夏颜夕这个角度，她还是习惯性地称呼程燃为“跳跳爸爸”：“我就是特地来谢谢你们消防队员的救命之恩，一点小心意，麻烦你带回去给战士们分了吧，我就不打扰了。”

　　东西不算是什么贵重物品，再说也是分给队员们的。程燃温暖一笑：“夏老师真是客气，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我们也是职责所在。”他退开了半步，“不过我一个没出现场的教导员，承不了这份谢谢，要不我领你进去，你亲自谢谢大家？”

　　大家？颜夕愣了一下，有点不太好意思：“这个……不用了吧。”

　　“没关系没关系，刚好跳跳那小子也在，他早上还念叨你呢。”程燃把东西一提，“跟我来吧。”

　　都这么说了，颜夕也不好推辞，只好跟上程燃的脚步，进了消防队的大门。

　　----

　　江池洲正在带人训练，已是深秋，但队员们都只着短袖的训练服，在阳光下扛着水带奔跑过障碍。

　　江池洲冷着脸，掐了个秒表站在场边，满脸写着“很不满意”的表情：“今天早上饭没吃饱吗？”

　　战士们本来被江队长训得生无可恋现场崩溃，瞧见教导员带了个年轻的女孩子朝操场这边走过来，顿时眼睛直直地往这边看过来。

　　胆子大的窃窃私语。

　　“这是谁啊？女孩子。”

　　“教导员带过来的，谁女朋友啊？”

　　“之前没见过。”

　　江池洲拧眉往混乱的源头看去，看到是程燃本欲发作几句，却在刚准备开口的一瞬间，看到了跟在程燃后面的……

　　夏颜夕。

　　她来干什么？

　　程燃无视江池洲不悦的表情，做了个手势让大家集合：“大伙儿先停一停，立正！”他等队员们站好了，指着颜夕说，“这是第二幼儿园的夏老师，也是前几天你们在京南大厦执行任务时，救下的普通群众。今天夏老师特地过来谢谢大家，也给大伙儿带了点东西，大家呱唧呱唧！”

　　一群年轻的小伙子站齐了鼓掌：“谢谢夏老师。”

　　颜夕哪见过这阵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是我来谢谢你们的。”

　　程燃随手点名：“一班长，把东西拿去炊事班，中午给大家分了。”

　　“是！”齐城志从队伍里跑出来，屁颠屁颠地拎了东西就往炊事班的方向跑去。

　　江池洲在旁边像是完全事不关己一样围观了全程，此时才走过来，扫了眼其他人：“热闹看完了？我说训练结束了吗？刚才没跑完的继续。”

　　一群垮了脸的年轻战士没人敢质疑队长的决定，列队整齐了又绕着操场开始训练。

　　颜夕转过身面朝向他，鼓起勇气说：“江队长，我也该当面谢谢你，那天是你救了我。”

　　江池洲的目光始终放在那群奔跑的战士们那里，并未落点到她身上。听到她的话，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职责所在，不必言谢。”

　　甚至，都没将目光转回来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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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夕被江池洲直球打回来的一句话有点发懵，但是又好像挑不出什么错来。

　　他们本就是火场逆行的消防员，“职责所在”四个字，一点错都没有。可为什么听到他这样的回答，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被击了一下，有点难受呢？

　　程给颜夕下了个台阶：“夏老师，跳跳在队里，他从小在这儿跑习惯了，我让他带你到处转转。”

　　颜夕从莫名的情绪里抽出来：“不用麻烦了，我……”

　　但程燃并没有给他拒绝地打算，而是朝放完了东西跑回来的齐城志又说：“上我办公室把跳跳叫下来，就说他老师来了。”

　　齐城志得了令，半路又折回去，没两分钟就看见队部大楼里冲下来一颗小炮弹，边跑边喊：“夏老师！”

　　颜夕被热情的小家伙撞了个满怀，绽开笑容：“跳跳你好呀。”

　　“你带夏老师参观参观消防队，爸爸找江叔叔有事。”程燃给儿子分配任务，“程致文小朋友，你能完成任务吗？”

　　跳跳啪地立正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程燃蹲下来，凑近儿子耳边说了句悄悄话，跳跳连连点头，拉着颜夕就走：“夏老师快来，我带你去看好玩的东西。”

　　“跳跳，哎……慢点。”颜夕还没来得及再拒绝，人已经被跳跳拽走了。

　　“你看不出来人家是专程来找你的吗？”等人走远了，程燃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江池洲。这么明显的幌子，看不出来吗？

　　“然后呢？”江池洲还是那副表情，“她说谢谢我，我不是回了？”

　　程燃很想把他的脑袋敲个洞：“江池洲，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人家姑娘就为了谢谢亲人消防员，巴巴地上门来啊？”

　　“那你觉得她是来干嘛的？”

　　“我觉得……”程燃气得不知道怎么接话，“我说江池洲，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特别不会聊天。”

　　江池洲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怎么没人说过，还真有人说过。

　　就前两天说的。

　　----

　　颜夕被跳跳带着在消防队里转了一圈，就连炊事班都去看了圈，实在是走不动了。

　　“跳跳，你放过老师吧，老师实在是走不动了，该回家了。”

　　跳跳叉了个小腰吐槽她：“老师你这样不行，要多加强体能！”

　　颜夕被他一本正经的小模样给气笑了，蹲下来与他平视：“这是不是你爸爸经常说的？”

　　没想到跳跳撇了撇嘴，一副很看不起谁的模样：“才不是呢，那是江叔叔经常说我爸的。”说完，他退开了一些，学着江池洲的模样板了个脸，指着旁边空气说：“程燃，你体能成绩这个样子，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噗哈哈哈哈哈。颜夕憋笑憋得好痛苦，内心已经笑出鹅叫了。

　　“可是队长不是应该听教导员的吗？你爸爸还听江叔叔的啊。”颜夕努力忍着笑。虽然他不了解消防队的具体建制，但教导员大队长半级的惯例她倒是知道一些的。

　　跳跳凑近她耳边，轻轻说：“爸爸说，在外面听队长的，在队里听教导员的。”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想一家两口子说的话，颜夕憋笑憋得更痛苦了，揉着他毛茸茸的发顶：“跳跳，你懂得真不少。”

　　实在是太好玩了哈哈哈哈哈哈。

　　“夏老师，到点开饭了，我带你吃饭去。”跳跳听见打了吃饭铃，“爸爸叫炊事班给你专门留了饭，今天有排骨，我带你去吃。”

　　“跳跳。”颜夕这次没让跳跳拉走，而是拽住了他，“谢谢你带我参观消防队，但是老师真的该走了。”

　　“可是……”可是爸爸让他把夏老师留到吃饭的时间，但是夏老师不肯吃饭了可怎么办。

　　“夏老师。”程燃在此时走过来，“如果你下午没什么事的话，我想拜托你帮个忙。我们大队下个月要参加全市消防队伍的迎新合唱。你是专家，要是能给我们指导排练一下就再好不过了。”

　　“这样啊……？”颜夕看到不远处带着一队战士列队走来吃午饭的江池洲，有些犹豫。

　　跳跳适时拉着颜夕的手撒娇：“老师，求求你了嘛，你就帮帮爸爸吧，他一唱歌就跑调，根本就不行。”

　　颜夕被他摇得头晕，摸摸他的发顶，浅笑着答应：“那好吧。”

　　“欧耶，那我带你去吃小排骨，快走快走。”

　　江池洲站在原地，等战士们都进去了，才看着同样程燃，语气笃定：“你不对劲。”

　　全市消防队的迎新合唱又不是第一年搞，他什么时候要请外援来排练，队里那几个干文职的女队员又不是没干过这个。

　　程燃整整自己身上的常服，一派正大光明：“以前我那是没有地方找外援，现在外援是现成的，有意见吗？”

　　说完，留给他一个极为潇洒的背影。

　　你管我找谁做外援，你管得着吗？

　　颜夕说要排练合唱的话最好有架钢琴，播放原声带背景音乐的感觉始终没有现场伴奏好。程燃二话不说，吃完午饭就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台钢琴，几个小伙子直接搬到了三楼的大会议室，把椅子靠边排成圈，中间空出来临时做了排练室。

　　颜夕在钢琴前坐定，问道：“你们要唱什么曲目？”

　　齐城志挠挠头：“教导员说曲目自选。”

　　颜夕笑了：“那你们会唱什么歌？”

　　“我们都会唱的就那几首军旅歌曲，也不能唱流行音乐啊。”

　　颜夕起手落在琴键上，随意弹了个前奏，盈盈笑着转头看他们：“那就《我和我的祖国》吧，会吗？”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好似一轮清朗弯月，一时之间竟没人回答她。

　　江池洲跟着程燃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程燃对着两个班长一人一脚踹过去：“干什么呢，老师问话没听见？！”

　　“啊，会，会！”齐城志先嗷了一声，大家才都纷纷回答。

　　“会就去把其他人都叫来。”程燃作势又要踹，二班长钟辉麻溜地从他身边闪过，边走边在走廊上喊，“都出来了啊，排练了排练了。”

　　颜夕转过身去，纤纤十指在黑白琴键上灵巧翻飞，熟悉而悠扬的旋律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流转。阳光下她的侧脸安静温婉，细碎的光影落在脸颊上，

　　让人看了，莫名心安。

　　程燃颇有玩味地看着江池洲一言不发的表情。

　　“呀。”颜夕轻轻叫了一声，她弹错了一个音，还好还没人发现。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偏头像是回忆片刻，又继续弹起来。

　　江池洲却像是突然陡然回身，收回不知道落在哪儿的目光，丢下程燃一个人在会议室，转身出去了。

　　在程燃看来，那抹背影充满了落荒而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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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有没有发现名字的有趣之处。
江队长名字三个字九点水。
程教导员明明干消防，名字却在烧。
多少有点命中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