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他未果》钱八月八

36、目的

　　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然向芳燕女士怎么会进入厨房后，要拉开一点门，然后鬼鬼祟祟地透过门缝向外看了好几眼后，才舍得转过身来，才忙活正事呢。
　　而且也不勒令她帮忙翻箱倒柜寻找被陆鼎山同志藏匿起来的上好的茶叶。
　　如此看来，喊她来给原榛泡茶根本不是向芳燕的真正目的。

　　虽说陆鼎山同志将龙井茶叶藏得极其隐蔽，但终归还是被向芳燕女士给找着了。
　　蹲下身，大致看了一眼柜中摆满的一些东西后，向芳燕女士便伸手向里向上摸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她摸索至第二层分柜的顶上时，她也总算找到了那被陆鼎山同志用透明胶带禁锢在顶上的可怜的茶叶。
　　一把扯下包装着茶叶的塑料袋后，向芳燕女士也起了身。
　　“你爸真是有病！”默默地怒斥完陆鼎山同志一声后，向芳燕女士也终于跟陆兴宁交代了她带陆兴宁进来的目的。
　　“你这新校长很腼腆，你待会悠着点，可别吓着他。”
　　说完这话后，向芳燕女士便沉默了好一会儿。
　　待她拿来茶具和早已提前烧好的电水壶，用热水淋向茶具，使茶具表面快速升温后，她这才补充说道：“你待会过去多说点美话，把他说的开心了，说不定你也不用等处分结束了。”
　　“他来是要说这事吗？”
　　“我不知道。”向芳燕女士抬头思考了片刻，过后她才跟陆兴宁细说了她的猜想。
　　“不过，找你也就只能说这事。你自己好好把握，别等我回家时让我从你口中听到不好的消息。”
　　向芳燕女士真令人捉摸不定。
　　原本好端端地泡着茶，竟又突然发起了火来。
　　润完茶后，她便重重地放下了水壶。随之便直接撒手不管，简单地收拾收拾自己后，就打算出门了。
　　看着像是要去招呼原榛，但不知为何陆兴宁潜意识里却觉得她是打算逃离这是非之地。
　　因自知没法做到面对原榛时能游刃有余，所以为以防万一，见向芳燕女士扯下系好的皮筋，暂时套在手中，预要重扎马尾时，陆兴宁便立即开口向人询问道：“妈，你不一起吗？”
　　“一起个什么？你都几岁了？还不能自己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吗？自己事情自己做，别总想着靠别人。”
　　“可我没信心啊……”
　　闻言，向芳燕女士明显僵了一下。
　　不过，在稍稍停歇了几秒过后，她便恢复了平静。
　　待平复好情绪后，向芳燕女士便继续完成她重扎马尾的事。
　　而与此同时，她也没忘提醒陆兴宁道：“陆兴宁，你妈我啊，很好面子。”
　　或许说是警告更合适吧。
　　“你最好带个好消息给我，不然以后的搓衣板、榴莲都是你的了。”
　　警告完毕后，向芳燕女士便也扎好了马尾。
　　大抵也没什么事可说了，于是在放下手后，向芳燕女士就边捶着背，边走出了厨房。
　　经过原榛身旁，简单地跟他说了几句后，她便与原榛分道扬镳，独自走去了玄关。
　　然后打开门，关上门，前去了她之后的目的地。
　　这可真叫人为难啊！
　　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似乎只能叫人觉得憋屈，欲哭无泪啊！
　　她完全没有点经验啊！
　　而且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才认识人不过几分钟而已啊……
　　想到此，陆兴宁便也学着向芳燕女士一开始那样往客厅处偷瞄了几眼。
　　在见到原臻时不时地抬手看看手表，时不时往这边看来后，陆兴宁只能接受现实。
　　着急忙慌地收回视线，焦急地扫视了厨房一眼后，陆兴宁便盯准了台面上的只泡到一半的茶。
　　手忙脚乱地接上向芳燕女士的活，快速将茶汤滤出倒入公道杯中后，她就连忙拿着公道杯去到了客厅，坐到了原榛的跟前。
　　一坐下后，等不及喘息一口，陆兴宁便连忙握住了公道杯。
　　她是准备将茶汤倒进茗品杯，恭恭敬敬地捧上，呈给了苦等了她许久的原榛的。
　　但很可惜，因为太过匆忙，她竟把茗品杯给忘在了厨房里。
　　见状，陆兴宁本是打算马上起身，冲进厨房，取来茗品杯的。
　　但不想，当她起身不到一半时，原榛竟出声了。
　　原榛问道：“方便把之前发生在你身上的那些事告诉我吗？”
　　陆兴宁怔了怔。
　　随即便乖乖地坐回了沙发上。
　　而后便拘谨地挺直腰背，缩紧身子，开始支支吾吾。
　　“我……额……您……指的是哪件事来着！”
　　明知故问。
　　陆兴宁耍起了小心机。
　　见此，在息声了三秒后，原榛便直截了当地详说了他的问题：“为何会和外校生打架？为什么在事情平息后，还要大老远地跑去他学校找他干架？还有为什么要把拳头挥向自己的好朋友？”
　　额……
　　向芳燕女士真是瞧走了眼。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看上去人畜无害、能够任人欺负的外表下，也可以藏着一头能够立即跃起咬住人的脖颈，让人毙命的大狼。
　　唉！
　　现在可如何是好。
　　“可以跟我说说吗？”
　　磨蹭了许久，原榛也终于等得不耐烦了。
　　见此，陆兴宁只能出声：“额……这个嘛……说来话长！”
　　若是早预料到自己会这么说，那还不如不开口的好。
　　唉！
　　用说来话长做了结尾后，陆兴宁便不打算继续再说下去。
　　因心虚，一说完后，陆兴宁便立即逃开了原榛的视线，看向了别处。
　　等待了一会儿，察觉到陆兴宁没有接下去补完话的打算后，原榛便重新开了口。
　　“这对我来说挺重要的。”
　　语气平平淡淡，毫无起伏，但不知为何这话却叫她听到了满满的威胁。
　　不过，就算这样她也不打算跟人坦白，毕竟……
　　但原榛显然不会放过她。
　　似乎见她没有回答的打算后，原榛便又平静地提醒了她道：“这好像对你来说更加重要。”
　　说完，原榛便向陆兴宁投来了炙热到能将她烤熟的视线。
　　看了几眼后，他似乎也准备起身。
　　见此，陆兴宁也不得不收起沉默。
　　“您为什么要问这些事？”陆兴宁好奇道。
　　原榛并未回避，他也并不打算隐瞒。
　　待清晰地听完陆兴宁的问话后，稍顿了几秒后，他便如实地告知了陆兴宁他的目的。
　　“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想看看处理结果是否得当。我这个人不太喜欢看人受冤。所以，我希望你能如实地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
　　肺腑之言感天撼地，但依旧撬不开陆兴宁的嘴。
　　“哦，这样啊……”
　　附和了一声后，陆兴宁就又收了声。
　　有过前几次的经验后，原榛这回就未再等待太久。
　　一见陆兴宁看向别处后，他便起了身。
　　这下，陆兴宁完全无法再坐以待毙了。
　　焦急看向原榛后，她便打算开口与原榛坦白道：“就是我的一个好朋友被……”
　　陆兴宁戛然而止。
　　因为魔音又环绕在她的耳旁。
　　「我支持你告诉他们真相，受到排挤我会自行离开。你要不早点说吧，我想去找迎南了。」
　　但很快她便又吱声了，不过不是补完刚才的话。
　　“校长，您有没有只能埋在心里，不能轻易跟外人提起的秘密？”陆兴宁仰头怯怯道。
　　“嗯，有的。”
　　听言，陆兴宁便随之喜出望外。
　　但很快她就忧心如焚。
　　她可从未想过原榛会无法理解她的苦衷，竟会在回复完后，无情地跟她说出道别的话。
　　“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去了。”
　　见此，陆兴宁便又喊住了正要往玄关走去的原榛：“校长！”
　　闻声，原榛便回过了头。
　　虽未说半个字，但他的浑身上下都仿佛在询问着同一个问题：愿意说了吗？
　　但陆兴宁却没予理会。
　　“您还没喝茶呢，我泡的是西湖龙井。”陆兴宁焦急道。
　　她似乎打算用其他法子让原榛收起他的绝情。
　　“校长，您要不要再吃点水果？”
　　原榛叹了叹气。
　　随之便接受下了陆兴宁的好意。
　　“水果就免了吧。”原榛道。
　　见状，陆兴宁便连忙冲进了厨房，给原榛拿来了茗品杯。
　　旋即就给原榛倒上了一杯。
　　静静地等待原榛喝完后，她便又立即斟满了一杯。
　　接着又是一杯。
　　要不是原榛在喝完第三杯后，用手护住了杯口，她还打算再给他斟满一杯的。
　　见此，陆兴宁只能放下被她一直捧着的公道杯。
　　见状，原榛便也收回了手，继而就出了声。
　　“你待会有时间吗？”他问道。
　　“有的！”
　　这是难得的献殷勤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顿了顿后，陆兴宁便又激动道：“要我做什么吗！”
　　“我还得去见一个人。”
　　“谁？”
　　“二年11班的杨旭鹏。说是住你家附近，但我一直找不到他住在哪里。”
　　“没事，我知道怎么走！”
　　说完，陆兴宁就起了身。
　　随之就领着原榛动身去了杨旭鹏与他母亲同住着的又简陋又偏僻，用铁皮铸造而成的不太安全的家。
　　大抵是被困扰很久，走出小院，向着目的地前进了几步后，原榛便突然开口，向陆兴宁问道：“你是跟他很熟吗？”
　　“我跟他不太熟。”说完后，陆兴宁就马上补充道：“但我跟他妈妈比较熟。”
　　“他妈妈以前是卖油饼的，我经常去买过。他妈妈也经常来我家超市买米。”
　　说完此时，陆兴宁便有意地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便将主动权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您来找杨旭鹏为了什么……”
　　“跟找你的目的一样，我有事想当面跟他问个清楚。”
　　“是他跟他班主任起冲突的那件事吗？”陆兴宁急忙追问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陆兴宁可从未想过会因此引火烧身。
　　听陆兴宁这般问了之后，原榛便突然顿住了脚步。
　　而后便疑惑地向陆兴宁看了过去。
　　上上下下打量了陆兴宁几眼后，他才开口道：“你这消息还挺灵通的嘛。”
　　那是自然，又不是与世隔绝。
　　那是自然，谁没有几个热爱分享的朋友。
　　“陆兴宁，我有瓜你要不要吃？”
　　听言，趴在窗口的陆兴宁便立即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的好朋友陆梦涵几眼。
　　未见她提着西瓜来后，陆兴宁只能向人问道：“你的瓜呢？”
　　“不是那个瓜！你快给我开门！”
　　经她这般提醒后，陆兴宁终于恍然大悟。
　　而后她便赶紧去给陆梦涵开了门，把人迎了进来。
　　一进门后，陆梦涵便迫不及待地跟陆兴宁分享起了她的瓜。
　　“你知不知道我们隔壁班的那个杨旭鹏？”
　　但说完这句话后，她便单方面地中断了话题，转之跟陆兴宁先讨要了起了换瓜的筹码。
　　“他怎么了？”
　　“有没有好吃的？薯片、蛋糕、饼干这些？”
　　“葡萄行不行？”
　　虽说不太乐意，但抉择了一番后，陆梦涵还是同意了。
　　等陆兴宁端来洗好的葡萄，并摆到陆梦涵身旁。待陆梦涵拿起一颗圆圆的葡萄，剥开放进口中，咀嚼几下，吃进肚子里，扔掉葡萄外皮后，她也终于说出了她的瓜。
　　“说来话长啊。”
　　“这几天不是要登记贫困补助嘛，杨旭鹏不是去登记了嘛。”
　　“可能那时候没良心心情不好吧，然后又因为弄丢了那个表格，她就更加烦躁。”
　　“不是截止日期快到了嘛，所以杨旭鹏只能催着她去拿新表格。”
　　“但没良心不是很想去拿，所以就跟杨旭鹏耗了挺长时间的。”
　　“可能看出她不太想拿，所以杨旭鹏就去跟别的班的老师讨来了一张新的。”
　　说着说着，陆梦涵就又吃起了葡萄。
　　借着吃葡萄的间隙小歇了一会儿后，陆梦涵便又继续了她的讲述。
　　“可能觉得很没面子吧，没良心态度就突变得极差，就开始各种针对杨旭鹏了。”
　　“不但拿着表格不让他填，还从头到脚数落了杨旭鹏一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但我感觉她就是故意的。”
　　陆梦涵又吃了颗葡萄。
　　但这回她却未等吞下葡萄后再说话，把葡萄扔到嘴里后，她就边咀嚼着边含糊说道：“她应该知道杨旭鹏家里的情况的吧。”
　　这句话后，陆梦涵便又拿起了颗葡萄。
　　吃完后，她便突然转移了话题，向陆兴宁问道：“你这葡萄哪里买的？还挺甜的。”
　　说完，陆梦涵便又拿起了一颗。
　　听得正起劲，她最忌转移话题！
　　故此，在陆梦涵抛来问题后，陆兴宁便立即主动出击，强行将陆梦涵带回了正轨。
　　“怎么了？后来怎么了？”
　　“就挺无聊的，我搞不懂她为什么要把从别人那受的气撒在杨旭鹏身上。真的就有够无语的。”
　　“她骂杨旭鹏了吗？”陆兴宁又问道。
　　“没骂，就是问了问杨旭鹏家里的情况，就问他平时使用什么洗发水，用的什么沐浴乳，用的什么纸巾。”
　　陆梦涵又往嘴里塞了颗葡萄。
　　随即便又继续说道：“还问他平时家里一般吃几道菜，都是些什么菜。问他多久买一次衣服，买来新衣服后一般穿多久。还有故意问他父母用的都是什么牌子的手机。”
　　陆梦涵吐出了葡萄籽。
　　“等杨旭鹏回答他父母离婚，他现在跟他妈一起住后，没良心就开始故意问他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明知道自己一个人养孩子吃力，还要把孩子要过来。”
　　“最后还责怪他妈自私、愚蠢，明知道养不起孩子还执意把孩子生下来。接着她就开始对着杨旭鹏抱怨，说什么搞不懂有些父母为什么会把老师当做保姆，扔到学校后就可以不管不顾之类的。”
　　陆梦涵又吃了颗大葡萄。
　　“她肯定是觉得自己能将杨旭鹏牢牢拿捏住，觉得无论她说的再难听，他也不会发飙。但，唉……最后的结果就是杨旭鹏忍不了了，爆发了……”
　　“所以他就把拳头挥向梁老师了吗？”
　　“这是事出有因，如果没良……梁老师不说他的话，他也不会冲动。而且梁老师风评本来就不行，她总是骂学生傻子、蠢货、脑残。校长，你不信的话可以去跟她指导过班级的学生们打听打听……”
　　没让陆兴宁把话说完，听明白大概的意思后，原榛便打断了陆兴宁的话，然后就接上问道：“我记得梁老师是在你被处分之后来的吧。你这些是亲耳听到，还是道听途说的？”
　　陆兴宁顿了顿。
　　虽说处于下风，但停顿下来纠结了几秒过后，她还是没言弃。
　　“但她的确是这样的人，我朋友也不可能骗我的，因为没必要，她们俩之间没利益往来。”
　　“这么说的话……你朋友没跟你同班，也不跟杨旭鹏同班。那你可以告诉我你朋友现在在几班，叫什么名吗？有空我跟她去打听打听。”
　　都说弱者爱报团，其实在某些方面强势群体也爱报团，也爱互相偏袒。
　　见此，陆兴宁也只好打消与原榛争辩，把拉他拉进弱势群体的念头。
　　不过，她并未打算就此放弃解救杨旭鹏于水火的想法。
　　“校长就给他一个回学校的机会吧，他们不是都说读书是穷人唯一的出路嘛，校长你要不就让杨旭鹏回学校吧。”
　　陆兴宁使出了苦肉计。
　　“对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说，读书真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了。要是错过，可能就会像我姐姐一样，每每想起每每悔恨。”
　　可惜无用。
　　原榛态度决然。
　　“我不可能让一潜在隐患回到学校的，他可以用手掐住老师的脖颈，那他下一次就敢把手伸向其他无辜的人。”
　　陆兴宁再次顿了顿。
　　原榛说的没错，但是……
　　犹豫了几下后，陆兴宁便开始破罐子破摔。
　　她大声向原榛提出了质疑：“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什么同样有错，一个被劝退回家，一个却还能逍遥法外，让她继续危害其他人。”
　　“所以，只要学历够高，毕业院校够好，脑子够聪明，就可以完全忽视她的人品了吗？”
　　“校长，你真觉得让一个道德败坏，没有师德人进入学校当老师没有问题吗？”
　　听言，原榛便长吁了一口气。
　　随即他就准备开口说话。
　　不过，他似乎不准备回答陆兴宁刚才的问题。
　　再次叹了叹气后，他便转移了话题。
　　他向她问道：“如果现在回去学校只有一个名额了，你愿意自己握住还是把它拱手让给杨旭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