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他未果》钱八月八

15、搭救

　　“呲——”黑暗悄然而至，谁也没有想到原本还好端端的路灯居然会突然咽气。好在这一带没什么人经过，不然一定会有人纷纷背手仰望，思考是因何种缘故才会叫路灯坏掉。
　　不过，陆兴宁却不是很感兴趣，只是随意地瞄了一眼后，她就收回了视线，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仍在嘟嘟作响的手机。
　　显然，此时此刻她有更在意的事情。
　　“嘟——”辛苦的等待不一定能迎来好运，陆兴宁也终是没等来温陆良接起电话。不过，她仍然没有放弃，也始终坚信着自己那强烈的第六感——再拨打一次，温陆良肯定会接。
　　可当她指尖快要触碰到手机屏幕时，她却停住了手，此刻比起验证自己第六感的准确性，她更怕因为自己频繁的电话骚扰，耽误温陆良的工作。
　　但她却没放下手。
　　她还在纠结。
　　不过，给予她纠结的时间并不多。刚才还在沐浴灯光的蚊子们已经闻到了从她身上散发的血液的香气，已经化身成了嗜血的狂魔，正在朝着她飞速冲来。
　　陆兴宁十分庆幸自己生了一双灵敏的耳朵，能通过嗡嗡的声音大致推断出蚊子的距离，能够在蚊子靠近时，及时撤离，不然可想而知，再迟一步她就得成为蚊子们的“盘中餐”，被叮的浑身是包。
　　可非常奇怪地，就算她的全身上下没有隆起小包，但她的胳膊却突然变得格外的痒。
　　陆兴宁轻轻地挠了挠手。
　　很快，症状就得到了缓解。
　　但没持续多久，它竟又复发了。
　　故此，陆兴宁也不得不改变原本返回包间的想法，改之先去了位于楼梯后方的女士卫生间。
　　她要用清水滋润一下皮肤，顺道想想以何种表情面对朋义，用何种原因糊弄掉众人对自己迟迟未归的发问。
　　“砰——”意料之中，三心二意的陆兴宁直直地撞上了一个人。
　　大概是也三心二意地走着，所以被撞的女人并不在意这次意外的撞击。随意瞥了一眼陆兴宁后，女人就绕过陆兴宁走去了后方的全封闭式的透明亭子前，扫描获得临时密码后，就接出了她那仍对亭子里还未播放到结局的动画片的恋恋不舍的小男孩。
　　“走不走！”
　　“我不！”
　　陆兴宁收回了视线，马上转过了身。
　　此刻，她更想快速走进卫生间里，再去看看有没有更加独特、新颖，能够更好地满足人们需求的设计。
　　让她失望了，里面的设计毫无特色，与寻常商场的卫生间无异。
　　但想来也正常，与其涂添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还不如增加几个隔间来的实在。
　　因没了可以欣赏的东西，陆兴宁就马上走去了洗手台边，把手放到了自动水龙头的下方，等待它慢慢地放出水来。
　　有的时候智能的东西也不一定都比手动要好，眼前的水龙头便是如此。不仅水量小，还时不时地停止喷水。可尽管被阶段性放水的水龙头弄得十分烦躁，但她还是不肯离开。
　　不过，并没有过去太久，陆兴宁就被迫放下了她的征服欲。
　　伴随着呕吐的声音从隔间里传来，一股酸酸臭臭的味道也乘风弥漫至了上空，然后慢慢发散至了在场所有人的身边。
　　因知道自己有极大可能因这飘散过来的怪味而产生干呕的反应，所以陆兴宁就趁着味道还未飘过来时，快快地换了位置，屏着呼吸去了距离门口较近的洗手台边。
　　这次的水倒是很大，也很灵敏。
　　“请问你有带那个吗？”意外的声音传至了陆兴宁的耳内。
　　出于好奇，陆兴宁便侧头循声望去，这时她才发现洗手台一边的墙边正蹲坐着一个紧抱着大腿，双眼无神，面无血色，双唇干裂发白的，被别人像避瘟神那般避开的女人。
　　真巧。
　　竟然还能有机会碰见刚才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就给自己一记耳光的女人，甚至还是她最为落魄的时候。
　　机会难得，是复仇的好时机。
　　但陆兴宁却不这么想。
　　以她的人品，她是学不来其他人的狠辣，直接无视是她能做到的最大层度了。
　　但她也没那么做，她已经泛起了同情心。
　　毕竟有过同种经历，明白来时的痛楚，所以她根本没法对人置之不理，尽管那人曾经是她的仇人。
　　陆兴宁大步上前，蹲下了身，然后关切道：“你没事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你有带那个吗？”女人吃力道。
　　“我没带那个。”陆兴宁应道，“要我去帮你问问别人有带吗？”
　　女人激动地点了点头。
　　见此，陆兴宁便快速站起了身，可刚要走时，女人却又叫住了她。
　　“可以再帮我问问她们有没有带布洛芬吗？”
　　虽说完全没有信心能讨要到女人想要的东西，但一瞥见从女人额间不断冒出的冷汗后，陆兴宁还是欣然地接受下了挑战。
　　“嗯。”
　　听到肯定的回应后，女人便埋下了头，而陆兴宁也快速地撤离出了卫生间。
　　原本她是准备上二楼去问的，但当她一瞥见立于结账台里面，刚完成一次结账工作的服务员后，她就变更了目的地，转之先去了结账台那处。
　　大概是意图写在了脸上，还未走近，服务员便倾身了过来，提前附耳等待着陆兴宁的到来。
　　见此，陆兴宁也没客气，还差几步距离，她就迫不及待地与服务员道了自己的需求。
　　“请问这里有卖卫生巾吗？”陆兴宁问道。
　　一问完，陆兴宁便仰头望了望服务员身后的储物架。
　　可惜那上面除了酒之外，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见此，陆兴宁本是准备离开的，但服务员的问话让陆兴宁继续停留了下来。
　　“你想要什么规格的？”服务员问道。
　　“应该都行吧。”
　　得到了回复后，服务员便蹲下了身，然后打开了位在结账台下方的隐藏里柜。
　　但里面只有灰尘。
　　于是，在合上柜子后服务员也只能悻悻起身，满怀歉意地跟陆兴宁道出实情。
　　“不好意思啊……”服务员解释道：“真的不好意思，今天负责采买这些的同事请假了。所以……”
　　见人如此诚恳地做了解释，陆兴宁自然是不好再为难她。
　　不过，她也没有放弃。
　　“那能帮我问问你的其他同事吗？”
　　“这个……”没想到这个问题竟让服务员很是为难，就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其实，我们这里是有月经假的。只要有预感要来或者在上班的时候突然来了，都是可以不用报备直接离开的。而且放在这里的卫生巾也不止客户能够免费使用，我们员工也同样可以。所以，我的同事们通常是不备这些东西的。”
　　“好吧……”陆兴宁坦然接受了现实。
　　眼下也只能回去问问了。
　　没想，当她正要转身离开时，服务员竟焦急地喊住了她，并贴心地给她提供了其他的解决办法，“要不我用广播帮您问问其他客人？”
　　陆兴宁欣喜地点了点头，然后希冀着服务员能给她带来好消息。
　　但这一回还是叫她失望了。
　　不知为何连接广播的喇叭突然跟她作对，在服务员举着试了几下音后，它就突然嗞嗞地响着，任凭服务员怎么敲打，它也不肯重新工作。
　　与喇叭斗争了半天，服务员也终于认清了现实。烦闷地将喇叭放置在桌面上后，她就满脸愧疚地走出了结账台，再次向陆兴宁表达了她的歉意，“不好意思啊……”
　　然后还不忘提出了另一个可行的办法。
　　“您坐几号桌？要不你先回去坐着？我问到了，就立刻给您送过去？”
　　听言，陆兴宁立即环顾了眼四周，收回视线后，她就摇了摇头。
　　虽然办法可行，但这里女客众多，躬身一个个去问那也宛如在大海里捞针，相当浪费时间。
　　“不用了。”
　　说完，陆兴宁就准备离开。可当她意外地瞥见从她身旁经过，手上提着印着某超市名的塑料袋的其他顾客时，她就又转过了身，继续向服务员问道：“这边是有超市吗？”
　　“没有超市，但有一家便利店。”
　　“离这近吗？”
　　“近的，您出门后马上往左拐，然后直走两三百路就能看到了。”
　　“嗯，谢谢。”
　　“您是打算直接去买吗？其实，我这边帮您问一下也挺快的，我现在就可以马上去帮您问的。”
　　盛情难却。
　　陆兴宁妥协了：“那麻烦你帮我问问，如果问到话，你就去厕所把它交给……蹲在洗手台边上的女生。”
　　不过，她也没真打算让服务员独自前去完成任务，更何况她还有买药的艰巨任务在身上。故此，等服务员应了一声，匆匆离开后，她也走出了店，迈上了去往便利店的道路上。
　　途中，陆兴宁也没打算闲着。边走着，她就边打开了外卖软件。
　　很可惜，没有一家药房愿意提供外送服务。
　　于是，陆兴宁又打开了导航，在搜索栏中简单地输入了药房二字。
　　这一次倒是没让她失望，就在附近的药房数不胜数，甚至有一家距离她只有四五百米远，而且仍在营业时间内。
　　见此，陆兴宁马上点开了药房的卡片。
　　可当她正要细究从她现在所在地出发所要经过的路线时，突如其来的一股外力迫使她不得不先停下动作，把眼睛从手机上撤下来。
　　被带着踉跄几步，借助大手的力量稳定好重心后，陆兴宁便朝着这双手的主人望去。
　　原来是朋义啊……
　　他为什么要现身这里，为何要把自己往他怀里拽？
　　陆兴宁疑惑不已。
　　但没让她疑惑太久，从陌生人口中发出的几句对话就隐约地给她做了解答。
　　“啧～”
　　“妈的，差一点。”
　　“要不我们把那男的打晕吧！”
　　“别他妈犯蠢了。”
　　“可老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这么漂亮的……”
　　……
　　对话不堪入耳，但也让陆兴宁恍然大悟。一了解清楚实情后，陆兴宁便觉得脊背发凉，全身还不断开始发颤，脑子还不停地胡思乱想。
　　若是朋义不及时出现，那她是不是会像前几天新闻报道的那个夜班回家的女生一样，被尾随的醉酒男子猥琐，袭胸……
　　陆兴宁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完全不敢再想下去。可她却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敢朝那三个挺着啤酒肚，满脸油光，宛如是同母所出的约莫四五十岁的恶汉们看去。
　　万幸他们只是想过过嘴瘾般，就算细钢管摆到了他们的眼前，他们也没有产生弯腰去捡的想法。
　　但就算如此，陆兴宁也完全不敢放松警惕。她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恶汉们的背影，直到他们渐渐没于黑暗。
　　陆兴宁重重地呼了一口长气。
　　“我刚刚救了你呢，可有什么奖励吗？”没想到，朋义竟没有生一丝害怕的感觉，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仿佛好像没听到那番恶心人的对话般似的。
　　他甚至还有心情向陆兴宁讨要谢礼。
　　陆兴宁愣了愣，迟迟没有回话。
　　“他们说，英雄救美，当以身……”
　　可当朋义把意图说出来时，陆兴宁却又猛地回了神，马上摸了摸她的口袋，欲想找一些值钱的玩意当做谢礼回给朋义，趁机堵住他的口。
　　可她的身上除了手机之外，只有一根毫无价值的纯黑色的发圈。
　　情况十分紧迫，眼下除了说一句答谢的话，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能让朋义闭嘴的办法了。
　　“谢谢！”陆兴宁抢话道。
　　这显然是不能够让朋义满足的，但也至少堵上了朋义的后话。
　　“就只有这样吗？”朋义不满道。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去便……”
　　“我想要你。”
　　陆兴宁一怔，呆立了好久。
　　大概是未见陆兴宁回应，朋义又故意笑着告白了一次：“跟我在一起吧。”
　　显然，一味地沉默只会让朋义“得寸进尺”。所以，这一次陆兴宁马上做出了答复。
　　“对不起。”陆兴宁解释道：“虽然你救了我，但我觉得因为这样而选择在一起……这样的爱情长久不了。”
　　“快餐式的恋爱也行。”
　　“可我不喜欢。”
　　“我想要的爱情是因两情相悦而在一起的，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可以白头到老，相互依偎的。”陆兴宁坦白道。
　　“那你确定他是这样的人吗？”显然，朋义口中的他指的就是温陆良。
　　陆兴宁愣了愣神，随后点了点头。
　　但不想如此小小的举动竟引得朋义不悦，让他十分不屑，笑意中也尽是鄙视。
　　朋义挑拨道：“如果他真是这样，就不会一直吊着你，不跟你确定关系，只想享受着你追捧他的感觉。你确定他不是把你当做备胎了？”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朋义能和杨泰和成为朋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陆兴宁苦笑，她十分不理解为何交集不多，这些人就很喜欢说一些能够戳她心窝子又让她无力反驳的话呢。
　　不过，比起这些，陆兴宁更在意这些话是不是出自温陆良之口的。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温陆良也是杨泰和的朋友……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短短的三个字让陆兴宁好受了许多，但朋义的后话还是让她觉得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但都是男人，他什么心思，怎么想，我大抵也能明白。”
　　尽管对自己的眼光有十足的信心，但一连在同一天被两个外人委婉地提醒了两次后，陆兴宁也无法再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坚持了。
　　因为朋义所说的那些确实是她与温陆良的现状。
　　陆兴宁陷入了沉思。
　　大概是发觉她有所动容，朋义也就没再说一些直击她要害的话了。
　　往前望了几眼后，朋义就扯去了别的话题，“是准备回家吗？”
　　“没有，我去买点东西。”陆兴宁应道。
　　“你确定是走这边吗？”话音刚落下，朋义便皱起了眉头。
　　听言，陆兴宁便疑惑地指了指远方，并不解道：“便利店不是在这边吗？”
　　“在右边。”朋义叹了叹气，“我陪你过去吧。”
　　陆兴宁有些迟疑，她开始努力回想着刚才的记忆。
　　不料，记忆出现了混乱。
　　见状，陆兴宁马上跟上了朋义的脚步，默默地跟在了他的斜后方。
　　“这么怕我吗？”果然，这一刻意的行为又引得朋义不悦，“真是白救你了。”
　　陆兴宁没有回话，但她却上前了一大步。
　　不想抱怨是假，步局才是他的目的。
　　明明拒绝已经很露骨了，但朋义却仍未放弃。
　　“刚才的表白可以给我答案了吗？”很显然，朋义指的是在星空下表白的那次。
　　陆兴宁微微一愣，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然后直言道：“我不喜欢你。”
　　“还要坚持？”朋义冷笑，“你真是没救了。”
　　“就算不跟他在一起，我也不会报复性地从大街上拉一个人来交往。”
　　“那挺好。”朋义冷声道：“不在垃圾堆里找男人。”
　　显然，他误解了意思。
　　其实，在朋义挺身而出对她伸出了援手后，陆兴宁就对朋义彻底改观了，所以她说的那些话的意思自然不是在贬低朋义。
　　有误会肯定是要解释的，可朋义却完全不打算给她机会。在只说了个“我”字后，朋义就马上打断了她。
　　“到了。”
　　停顿的瞬间，陆兴宁又想趁机解释清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
　　这一次也被朋义打了岔，“你要买什么？”
　　见状，陆兴宁也只能收起了解释清楚的念头。
　　“卫生巾。”陆兴宁如实回复道。
　　“我在外面等你。”
　　看似在避讳，但陆兴宁却觉得他只是想找个理由悄悄地离开。
　　黑灯瞎火，自然是有人陪伴是最好的。不过，以他们如今的关系，陆兴宁也不好再强留朋义下来。
　　所以，她只能点点头，应道：“好。”
　　但她还是高看了自己，一回想起刚才老男人阴险的嘴脸，她还是害怕极了。
　　所以，陆兴宁尝试着转过了身，试图挽留朋义道：“你想要什么礼物？”
　　“你慌什么。”不想，她竟被朋义看穿了小心思，朋义笑道：“我没打算走。”
　　可就算这样，陆兴宁还是不太放心。于是，她又委婉道：“里面比较凉快，你要进来吗？”
　　不料，这句话竟又让朋义误会了意思。
　　“是想让我结账吗？”
　　“做我女朋友，我就帮你结。”
　　听之，陆兴宁就没再解释了，也没再多做挽留，等朋义说完后，她就头也不回地独自走进了店内，随之隐于货架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