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无论如何都死不掉的太宰酱》德巴金女士

1、千扇门

　　我的朋友太宰，是个奇怪的人。
　　被太宰拽着衣领与他对视的织田作之助如此想着。
　　似乎从七年前认识开始，到现在他们一起跑去侦探社任职之后，织田都感觉自己没有看透过他。
　　“别移开视线，”太宰脸色不太好地说道。“和我对视。”
　　太宰在心里默默地数数，十，九，八，七……零。
　　太宰松开手，但表情还是有点难看。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织田只顶着对挚友的盲目信任，像个被流氓调戏的无辜少女一般无措地用左手整理自己的衣领。
　　悠扬的爵士乐在獾巢般的地下小酒馆里流淌，暖黄的灯光下，墙上有血液喷溅的痕迹，在稍远处的楼梯口有一台显然是被手枪击飞的新式手机。太宰与织田作之助无声地对峙着。织田险些被击穿的右手无名指被子弹从一边擦过，现在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血。面对面前这突如其来的冲突和一地鸡毛，酒馆老板仍然保持着冷静，一声不吭地擦着他的杯子。
　　听到枪声的安吾急急忙忙赶过来，在楼梯口傻眼了：“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太宰沉着地说：“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这个可怜的文员无措地笑了笑，用手在西装裤上磨蹭了一下。“……我不明白，太宰。”
　　“你不需要明白，”太宰发号施令道：“现在，就现在，给我买三部新式手机来，还有一张用织田作的身份资料办下来的新手机卡和一张空白手机卡。”
　　安吾看了看织田，他向他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太宰突然发什么疯，但很显然即使他的无名指差点被太宰一枪打烂他仍然愿意继续信任自己的这个算无遗策的朋友。
　　你没什么想要说的吗？安吾用眼神问他。
　　“顺便帮我带点伤药。”织田想了想，补充道。
　　太宰翘起二郎腿，一只手臂靠在吧台上托起脸，露出了有些厌倦的表情。
　　老板默默地擦自己的杯子，假装自己不存在；织田想了又想，最后对太宰说：“安吾他手头也不宽裕，手机的钱你不能全让他付。”
　　太宰笑了，织田注意到这是太宰近几年来难得的几次真心的笑容，在此之前他总是表现得更加沉默和疲惫，好像他背着他们欠了一屁股债似的。
　　“我没钱。”太宰笑完了，坦然地说道。
　　安吾虽然一头雾水，但太宰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所以尽管茫然，但他还是安排人迅速去做了。
　　不消半天，安吾拿着手机卡和手机过来。
　　太宰让织田给手机开机，又让他反复打开一个软件，问他屏幕上是什么，又问安吾屏幕上是什么。
　　织田说：“一个红色的软件，图标会动，里面有很多青色的手臂。打开是一个论坛，除了置顶帖以外其他地方都一片空白，置顶帖帖主名字是■■■■，好像写着一些类似游戏规则的东西……■■■■■■■■，■……”
　　“不用念了。”太宰看了看安吾的表情，把手机递给他。
　　“呃……一个市面上很流行的女性穿搭软件……粉色图标，点开首页是有关甜酷风水手服和普通体型小个子女生日常穿搭的推送。”
　　安吾实话实说。
　　太宰又笑了。
　　他把空白手机卡放进另一个手机里，这时候这个手机一点异动都没有。
　　太宰把手机递给织田。
　　红色的图标又如鬼魅般出现了。
　　“这鬼东西是跟随从属的。哪个手机被判定属于你，在你手上，哪个手机上就是■■■■的巢穴。”
　　太宰平静地说。
　　安吾听不到被屏蔽的词汇，但还是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
　　“这是什么异能吗？还是诅咒？”
　　“最多半年，你要忙起来了，安吾。”太宰露出了仿佛预知未来的仙人一般的神情，有点怜悯地说道：“在最后这半年里多睡几个好觉。”

　　织田包扎好了无名指，靠在窗边休息。
　　他仍然在思考着今天的事。
　　下午的时候，太宰什么话都没说明白就匆匆离开了，只告诉织田今晚早点睡。（他把我当免费劳工在用，又把我当傻子瞒着……！安吾这样抱怨道。）
　　太宰好像从跟着他离开□□之后，精神状态就一直在变得越来越差。虽然不再会出生入死满身伤口了，但他自残的频率却越来越高，即使太宰有意躲着他没让他撞见过，但他身上的血腥气却始终挥之不散。
　　织田想着今天看到的、太宰对他举枪事的那副表情。那种仿佛在欲断的蛛丝之上不知行走了多久，又突然发现尽头只是一片火海样的神情，深深地震撼了他的内心。
　　织田下意识地把太宰这些年的疲倦与异样都归咎于了自己不负责任要带着太宰叛逃的话语。
　　如果来这一边实际上会给太宰带来这么大的负担……
　　优和咲乐他们早已睡下了。织田默不作声地坐在窗边，月光盈盈地从窗棂间照入。他因为茫然而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食指，第一次为带着太宰来到光明处而感到悲伤和困惑。
　　带着这种不安和愧疚，织田作之助渐渐沉入了梦乡。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前一直在想着的人静静地站在他的梦境中央。
　　太宰勾起一抹微笑：他今天一天笑的次数加起来可能比过去一年还多。“可让我好等。”
　　织田作之助走上前，“这里是梦吗？”
　　太宰温和地说：“如果你愿意觉得的话，这是个不错的解释。可惜这里不是，你得认真起来，织田作。”
　　太宰又露出了那种习以为常的温和神情，这和他过去在mafia时一点都不一样，显而易见的这也不是他的本性。
　　“就像你今天下午见到的那样，在现实中说出口的关键词和语句会被模糊，听见的人都只会露出像安吾那样茫然的表情。不管是语言，文字，加密通话还是肢体语言，基本所有向无关者透露相关信息的尝试都是徒劳。”太宰耸耸肩。“所以我只好到这里和你聊了。”
　　他让开一点，让织田作之助看到那扇镶在虚空中的木门。
　　“死亡游戏，”太宰解释道：“每隔一段时间，那玩意就选中一批人绑定加入这个鬼东西来给他做牛做马。”
　　“……什么？”
　　“你知道中国最近很流行的无限流小说吗？就是差不多那样的东西，每嗝一段时间，你做梦的时候就会被拉到这里来完成一次任务，完不成就会死。每一次任务目标都不一样，大部分时候都不明确，只能靠摸索，具体的规则我会教你。”
　　“那玩意是什么？”
　　“大部分被绑定的任务者都不知道他是什么，管他叫系统；但我一般管他叫恐怖意志。”
　　“……”
　　“莫名其妙梦到这扇门，打开立刻就会进入另一个世界被要求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失败就会死，成功也只会像打发狗一样被赏赐点小东西。”太宰臭着脸说。“打开这扇门，你就和这鬼东西绑定了。”
　　织田作之助沉思了一会，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太宰便突然打断道：“……抬头！”
　　“……？”织田的头险些与木门相撞。
　　不知何时木门已经变得离他极其近，几乎让他感受到它身上不属于木材的温热又恶心的气息。
　　尽管织田已经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了，但在与这个表面甚至还附着一层人皮般质感的，只是远看像木门的脸贴脸的时候，这种恶心感还是过头了。
　　他退一步木门就前进一步。
　　太宰伸手拉住他，就在这一小会时间里，织田的脚下，身旁，头顶甚至手边都开始不断地增生出无数扇大大小小形状颜色一模一样的木门，他不得不踩在一扇摇摇欲坠的门上，那扇门好像随时都会被他踩开似的，织田因为这突发的变故而连连后退，可他的手臂挥到哪里木门就生成到那里，无数扇的木门渐渐压缩了他的立足空间，所有门都在想尽办法往他手里凑。
　　太宰知道这些全是假把戏，恐怖意志没办法在梦境里伤害人类一分一毫；织田不知道，织田一时间手都不知道放哪里，想要攻击木门又怕自己不小心把门打开，只好有些无措地任由太宰把他拉扯到一边。
　　太宰牵住织田的双手，以免他的手把突然撞过来的木门不小心推开。
　　“可以用来解释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还少，”太宰说道。“我给你用了特殊的道具，可以保证你的第一个副本一定是和我绑定在一起。到时候我再仔细地给你解释。”
　　“你进入任务世界之后，保护好自己，远离看起来危险的东西，然后跟着大部分人走，”太宰加快了语速：“等我去找你，你不要擅自行动，在我来之前不要和别人搭话，远离可疑的人。”
　　“我下午走的时候嘱咐过你要把置顶帖背下来的，你背下来了吗？”太宰快速地说着，“一定要背下来，我看过了，你初期跟着他做不要违反就可以了。”
　　不断增生的木门开始挤压太宰的身体，他的投影开始在木门间消散破碎——最后织田只是轻轻一碰，那黏腻如同汗湿的人皮一般的木门就立刻被他推开了，从门里伸出千万只青灰色的手臂将他拖入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