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5、第六折:无声戏 ...
-
【13】
很明显。
如果金海容的话是真的,那么方才那个躺在运尸车上的人就不是金大川!
那么它又是谁呢?
为何会穿着金大川的鞋子?
真正的金大川又究竟是死是活?
无数的疑问从寿长生脑海中涌现出来。可为了不让庆喜班的人为此猜测一时冲动又跑去官府闹事,再惹出什么祸端。寿长生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先暂且咽下了。
离开庆喜后,寿长生再次前往官府。他原本是想去找百乐笙的,可刚一来到府衙,就看见石仵作站在门口。
“仵作大人打扰了。”
寿长生连忙上前搭话道。
石进斗侧头一看:“哟,寿公子?您怎么还在这儿啊?”
寿长生笑道:“原本是已经回去了,只是半道上忽然想起有一事不明,于是特意折返回来想与您确认一下,不知可否耽搁您片刻?”
石进斗:“什么事?您说吧。”
寿长生:“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寿某想向您确认一下,那个金九伶命案的案犯金大川,他……真的已经被烧死了吗?”
石进斗闻言一愣,不答反问:“寿公子您这是何意?你们刚才不都看过尸身了吗?”
寿长生:“呃哈,仵作大人,寿某没有冒犯之意。只是看这今日火势突然,运出来的那些犯人个个都烧的面目模糊。这混乱之中,你们不仅要忙着扑火,还要忙着救人,您说会不会……这里头还是会有认错人的可能性啊?”
石进斗想了想:“若说是别的犯人……那还真有这个可能。但这个金大川嘛,绝对是错不了的。”
寿长生也是一愣:“为何?”
他倒没想到他会答的这样肯定。
石进斗解释道:“这个金大川啊,是我亲眼看着他们从牢里抬出来的。我过去的时候,牢门都还没打开呢,怎么可能搞错?”
寿长生:“那路上……”
石进斗:“路上我也是一道跟着的,绝不会搞错的寿公子。”
寿长生:“噢,是这样啊……”
石进斗看着他那神情,有些不解:“寿公子,这事儿……是庆喜那帮人拜托您来问的吧?”
寿长生:“啊?噢……是、是的。”
石进斗点点头,“他们伤心过度,心中尚存些侥幸可以理解。只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寿公子劝他们想开点。再说了那金大川原本就在死牢,就算没有这次大火,日后也免不了刑罚的。倒不如就此投胎转世,说不定……日后还会投胎在其他好地方,在那里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不比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强?您说是吧?”
寿长生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点头应和道:“是,您说的没错、没错……”
可不知为何。
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寻常宽慰间,亦有弦外之音。
【14】
回到红门后,寿长生越想越奇怪。
于是为了再次确认那车上犯人的身份,入夜之后他又偷偷摸摸出了门。
依照白天打探的消息,那牢头带着运尸车队离开后,就直接将车运到了城外乱葬岗边的停尸房存放。说是要在大火扑灭后,进行后续的验尸程序。然而当寿长生来到乱葬岗,找来找去却都没找到什么停尸房,只看到一座小破庙。走近一看,庙里也没有那些运尸车的踪影。
难道不是此处?
寿长生心里正犯嘀咕。一扭头,就看见道旁掉落的一只男子绣鞋。寿长生连忙上去查看。果然,就是今早见到的那只!
寿长生拾起鞋,沿着附近找了一圈。没过一会,就看见五六具焦尸横七竖八的被随意仍在这乱葬岗里,根本就没有丝毫要进行尸检的样子。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寿长生看着这番场面,疑云愈重。
好在这些焦尸每一具下半身,都烧的不比上半身那么严重。他一一仔细查看了他们的足部,惊讶的发现居然没有一个是在右脚缺失小指的!别说右脚了,就连左脚也没有。
果然,不出所料。
此处就没有金大川!
或许……
金大川也根本就没有死。
可是为何会这样呢?
返程的路上,寿长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是官府有意为之,还是混乱之中认错了人?然而想了一路,他都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若这场火是他们有意为之,那么意图显而易见。当然是因为害怕这个突然到来的提刑大人真查出点什么,想提前毁尸灭迹。
可毁就毁吧,他们为何不干脆毁个干净呢?还用一个假的金大川代替?难道,这金大川对于他们来说还有其它用处,不能杀?
可是……那样一个甚至都无法正常交流的人,对他们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寿长生百思不得其解。
可如果只是认错了人,那就更奇怪了。
石仵作说过,他今早是亲眼看着这金大川被送出来的。大狱里守卫森严,尤其是金大川所在的死囚房,那更是独门独户,一间只关一人,更不可能会有关混的可能。
就算是关混了,认错了。如今都过去那么久了,他们难道还没发现吗?
绝无可能!
寿长生就这么满心疑惑的回到红门。
待回到红门,寿长生想找百乐笙询问一下白天的情况,却发现他还没回来。
这大晚上的。
他们又干什么去了?
寿长生心里犯嘀咕。
于是他就只能先回了自己的客房。关门,上锁,倒头躺下。明明已经很困了,却还是睡不着。闭上眼,脑中无比纷繁。
翻了个身。
腰间压到一个硬物。
他脑中一个灵醒,将那硬物从腰间取出。是今早从庆喜带出的那本手记!
今早在庆喜的时候,他没时间仔细看这本子上的内容。于是出来的时候,他就问金海容能不能将这本赠予自己。怕让人家觉得唐突,他还说是因为想睹物思人,想借此留个念想。金海容也没有多问,很爽快就答应了。
此时,寿长生歪在床上,借着身旁不太明亮的烛光,一页一页的翻看着这本手记——
一开始还没什么。
写的就是些个日常琐事。
寿长生一目十行的看着,直到……记录日期至:乾隆五十年,二月初二。
【15】
<乾隆五十年,二月初二>
听说今日千灯又来了班新面孔,里头有个唱小旦的很有些姿色。孩儿们又在做赌他们能在千灯坚持多久,这次竟押注至半月。
加注。
不超三天。
<乾隆五十年,二月初三>
今日偶遇那伙新班。
远远看去,小旦扮相尚可,身段亦可。可惜功底差強人意,身法不精,声腔派系驳杂,句句错漏百出,尚不如我班中学徒。
合班水准参差不齐,把式不齐,走位混乱。不过尔尔,野台班子是也。
<乾隆五十年,二月初五>
如此草台之班,竟于千灯强撑过三日。
千灯家家排外,手段之恶劣,无所不用其极。观此景状,此班三日纵留,五日必走。
<乾隆五十年,二月十五>
不可思议,这草台班子在千灯已屡遭驱赶近半月。如今尚在强留,何苦至之?
<乾隆五十年,二月十六>
今日多管闲事一桩,也算积德。
只怪那桂苑坊一家实在欺人太甚!人家不過沿街开唱,赚些散碎铜板。怎惹得他如此大下狠手,闹出人命怎可?行径与小人无异。
千灯自來大浪淘沙,看客自能慧眼识珠。我班庆喜,素來光明磊落,不惧后来者居上。绝不与小人之班为伍,如后詬人不齿。
<乾隆五十年,二月二十>
近日千灯难得风平浪静。
<乾隆五十年,二月廿一>
今日路遇那小倌,的确有些皮相。
巴掌小脸,眉眼狡黠,狐媚之相。
<乾隆五十年,二月廿二>
那小狐狸原來叫百乐笙。
<乾隆五十年,二月三十>
短短一月不到,这野班子居然在千灯落下宅院。千灯镇中寸土寸金,他们院子虽不大,但亦租金高昂。想必这乌合之众背后有些家底。
<乾隆五十年,三月廿八>
谁能料想,距上次落戶刚过二十几日,他们竟又换院子了。想必是嫌之前院落太小,刚有些盈利,就急于扩张,实在目光短浅。
这次选址,还正巧落戶于原先驱赶过他们的桂苑坊旁边。若说并非有意,亦难尽信。根基未稳,就招惹地头蛇,实非明智之举。
<乾隆五十年,四月初五>
好笑,好笑。
如今日日好戏不断。巷北鹬蚌相争夜夜斗法,我自南巷漁翁看戏,岂不快哉?
<乾隆五十年,四月十五>
有趣,有趣,滑天下之大稽!
桂苑坊占地一百尺见方,野台班不足方寸。然近三日內,野台班內日日看客之多,拥堵门外里外三层;桂苑坊门可罗雀,一眼望穿。两相对比,那桂苑坊盘踞北巷一年做甚根基?主顾单凭新人一吆喝就倒戈,实在没用。
<乾隆五十年,五月初二>
不可思议。
桂苑坊今日挂牌停业,坊內已空。
没想到那野台班还真有些闹鬼本事。
<乾隆五十年,五月初八>
如今桂苑坊地盘已被那野台班收为自己地界,更名“红门”。今日开门剪彩,鞭炮锣鼓闹了一整日,甚是吵闹。那小狐狸居然还想邀我去他们的开业晚宴!什么晚宴,什么红门。竟想唬我去给他们站台,想得倒是挺美。
红门之晚宴,“鸿门宴”是也。
<乾隆五十年,五月十三>
近日海容不安修习,时传忧讯,警我防范北巷,实在小题大做。
我于千灯经营数年,镇中起起伏伏见过太多,不足为奇。红只是一時,安稳方为常态。扳倒一個桂苑坊容易,不过抢过一杯羹。一锅粥不多不少,总有分食。管人家抢得多少?不如端稳自己手中之碗足矣、够吃足矣、吃饱足矣。
再说千灯四大班中,桂苑坊乃最末流之等。那小狐狸抢得之北巷,乃歌舞伎之天地,不适戶外摆台,来日亦无大型戏院扩张之地。踞之北巷,无异于夹缝中求生存。
如今他能侥幸抢得那一杯羹,也沒那本事将整锅粥都抢去。他若安分守己,尚且能在千灯多存留一段时日。他若敢再惦記別人飯碗,恐怕年底也要关门大吉。
一时新鮮罢了,不足为惧。
<乾隆五十年,六月初六>
北巷的歌舞伎坊近日不知因何緣故,接連关门了不少。
就连最大的妙音阁也较往常冷清许多。听说是近日吃食不净,害得许多客人闹了肚子。要知妙音除去红姑不少,玉酿吃食也素受好评。经办多年从无此等疏漏,怎会突然闹出如此事端?
<乾隆五十年,六月十一>
北巷的妙音阁又出事了。
这次愈发离谱。据说竟是有红姑侍酒时突然持刀行兇,行刺多人,简直闻所未闻!
<乾隆五十年,六月廿五>
妙音查封半月有余,今日解封。
然人去樓空,往之不复。此景在千灯实属常态,只不过没想到竟是他们家。班中许多旧人也一下子全无踪影,竟是到何处去了?
<乾隆五十年,六月三十>
所料不錯。
今日妙音地契刚出,红门就以高价拍下。短短四月,他们就从一百多尺见方,扩张至三百尺见方。这草台班子,还真是不容小觑。
<乾隆五十年,七月初五>
还真是锲而不舍。
今日那小狐狸又派人來邀我去他们红门作客。原以为他只是想答谢我之前替他们说话之恩,此前已拒绝不下五次。不想今日一去,那小狐狸居然是想与我切磋技艺,真是好笑。
就凭他,也配与我切磋?
这小狐狸还属实不知好歹!
我好心指点他一二,他不听也罢,居然还敢与我呛声!果然是草台班子里出来的野路子,皮相再好又如何?孺子不可教也!
<乾隆五十年,七月初六>
实在有趣,今日那小狐狸居然捧著糕点來与我赔礼道歉,算他识相。
今日才知,他竟比我整整小了五岁,比海容都要小些,竟还是个孩子。
小小年紀,能有如此程度,已算天赋异禀。今日再仔细听他唱法,虽不入百家之流,却融百家之长。不循老套,奇之怪也,听之別有妙趣。此子之才,实属难得。若有良师指引,指正个别细小缺漏,来日所成不可估量。
<乾隆五十年,七月十三>
自来爱戏人常有,懂戏人难得。
今日与那小孩梅园切磋寻梦一折,本以为他年纪尚小只能演其表,不能知其里。未料他小小年纪,竟对此折见解如此之深。
再看我班学徒,如他年纪尚以死记硬背学戏记词,他却已能由感入心挥洒自如。如此境界,多有人从此行当终其一生尚不能及。
实在不可思议。
<乾隆五十年,七月十五>
人说少年老成者,行事皆谨慎小心。我看红门那只精怪,行事倒是十分乖张油滑。
几日接触,此子之早熟,何止戏中悟性?近来观他言谈之分寸,心思之深沉,人情练达之通透,竟已与经世多年之人无异。
虽嬉笑怒骂间不乏俏皮天真之态,但骗骗看看客则已。同为作戏之人,那都是千年的狐狸。我自能一眼看穿那小子玩的是什么聊斋!
正所谓稚氣不足,狡作有余。
如此秋稻早成,究竟是好是坏?
<乾隆五十年,七月十八>
缘何让一個才十二三岁的孩子日日闭门不出,除去夜间营业,只顾闭门修习?
今日闲暇,特意邀他与我班学徒一道同去野外踏春遊玩,宽解放松,不料他竟无丝毫兴趣。相較我班学徒,日日耳提面命,数位管事看管,方能老实练功。古语有云,勤能补拙。怕就怕……有些人天生无拙,卻比拙人亦勤。
如此看来。
海容所忧,确有道理。
<乾隆五十年,八月三十>
如何是好?明知此子不可教、不能教、不该教,教成必有后患。可每次谈手,又忍不住指点他一二,不忍此子就这么埋没了去。
可恨可怕!
这廝真磨人的很。
真是个又讨人厌又招人疼的家伙!
……
手记翻至此处,往后就再鲜少关于百乐笙的内容,又恢复了一开始的班中琐事。
待翻阅至有关于他的笔墨。
已经是一年之后——
<乾隆五十一年,腊月初一>
不知不觉,庆喜在千灯已近五个年头。许是今年新戏不多,近月生意远不如往常。不仅我处,东西两箱亦受不小冲击。
想那北巷自桂苑、妙音接连倒台后,好几家与红门相邻的酒楼乐坊也相继出现各式问题。查封的查封,关门的关门,如今竟都纳为了红门的地盘。眼见着红门规模越來越大,几乎可与我庆喜比肩。然如此种种,当真的是巧合?
然问那小子,他却说他什么都不知道。红门班中事务,都由他师父与管事定夺。
信他的鬼话!
<乾隆五十一年,腊月初八>
不知为何,近來愈发觉得体力大不如前。过去通宵摆台连唱三天三夜都不觉得累,如今为了与那紅门抢客,不得不增加登台場次,这才多熬了一个大夜,就浑身疲软不已。
却看北巷那位夜夜笙歌,第二日依旧生龙活虎。实在可恶。果然年轻几岁,就是大不相同。
<乾隆五十一年,腊月廿一>
今日上妆对镜自视,忽感疲态尽显。
细看镜中眉目神采,似都较往常黯淡些。
去问旁人,却都笑我多虑。
果真如此嗎?
<乾隆五十一年,二月廿一>
可恶!怎会如此!
今年官府年庆戏目,竟问都不问我们庆喜一声,就直接交给红门那草台班子去办!一连三天三夜的戏目,竟全都給了他們!
往年年庆,哪次不是我們庆喜操办的!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乾隆五十一年,二月廿三>
近日母亲忽然提起老家亲戚近況,说与我同齡的堂兄弟们皆已成婚,好些都已生儿育女。
我当然知晓她话中之意。
伶人花期素來不长,旦角行当更是短暂。男子一旦过了二十,男儿特征便愈发明显。过了二十五,就再难扮最卖场的闺门旦。若再唱下去,就只能转正旦。如若到了连中年正旦都唱不了的年纪,也就只能转老旦或彩旦。
如今我已时年二十,自知已非鼎盛之期。身体骨骼愈发粗壮,面貌颜色渐衰,胡青生长愈快愈硬,早不如往年娇柔天成,只得靠油彩掩饰。如我这般年纪男兒,早该娶妻生子。或許,我也该适时急流勇退,在此最风光的时候封箱退隐。
可是……如何是好…………
我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乾隆五十一年,二月廿五>
怪只怪自己往年太过松懈,今日看遍我班弟子百余名,竟尚无一人可替我撑起大梁。海容刻苦,然天赋不足。景芳有天赋,却不爱练功。
如此下去,后继无人是也!
<乾隆五十一年,二月廿八>
红门如今与官府往來愈发频繁。
显然已成大势。
<乾隆五十一年,三月初一>
起风了。
千灯镇真的要变天了……
<乾隆五十一年,三月十八>
噫吁嚱!
素知东巷大丰班班主近來身体不佳,登台献唱市场神态恍惚,偶有晕厥。前段时间臥床调养几日刚刚见好,今日怎会突然悬梁!
<乾隆五十一年,三月廿二>
大丰班班主前日竟也突发那疯病伤了來客,被关进府衙大牢,没过几日就牢中发病去了。班中两三心腹旧部又是人间蒸发,不知所踪。
千灯四大班,如今竟只剩两家。
<乾隆五十一年,六月初一>
大丰出事不过三月,西巷景阳班果然也出事了。班主也是突发疯病,几欲跳河寻短见,如今合班人心惶惶。这是怎么了,疯病亦能传疫?
<乾隆五十一年,七月初二>
景阳已散,如今千燈四大班只剩一家。
<乾隆五十一年,七月十四>
百乐笙,多谢你将我留到最后。
那么……何时轮到我呢?
……
这页之后。
不知因何缘故,撕毁了许多。
再能看到的,就只剩两年后的记录了,也就是……今年。
<乾隆五十二年,十一月廿四>
进京献戏之事竟是真的!不是谣传!
好哇!好哇!百乐笙,你既留我至今日,那我也不会再与妳客气。如此千载难逢之机遇,我们庆喜自然也是当仁不让!
是,你如今风华正茂。我无论是体力,还是扮相,都不如你。可那又如何?你虽有几分天才,在千灯一枝独秀,比我强出几分。但我们庆喜班底可也比你家强出一大截!你自己一枝独秀又有何用?我也不一定就会输你!
百乐笙,往年我一直回避与你同台。
如今你终于配得上与我切磋了。
就让我们再好好比一次!
当面锣对面鼓的比一次!
我绝不会让你!
……
或许是当时写下这些时,金九伶情绪太激动了。寿长生看到这页薄薄的纸上墨迹十分潦草,字迹都有些抖。不知为何……寿长生一页一页的翻看着这份手记,手也开始有些抖。
翻过这页。
余下已剩最后薄薄一张。
时间是:乾隆五十三年,腊月初五。
也就是金九伶被害的当天!
百戏擂台夺魁夜!
却见这页……
他又是用那种微微发颤的字迹写道:
“不知为何,近來时常心慌,神思不宁,时感眩晕。听闻之前,大丰与景阳两家班主发狂殒命前夕,也有如此征兆。
昨夜乐笙主动示好,邀我去梅园小坐,我竟平白幻听得那屋內传出阵阵闷响!兴许是我病情加重,时不久矣,黑白无常催促索命之音。
或许……就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