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牌是个男花旦》鬼触伊下

2、【闷帘儿】

　　《进京记》上部：头牌是个男花旦
　　(上下部可独立阅读，不影响连贯性)

　　by.鬼触伊下/晋江文学城

　　————【第一台戏·灵州艳旦】————

　　涂抹、勾勒、晕染……眉宇两弯青黛，眼角一抹飞红。然后包头、吊眉、贴片子、贴大柳，勾勒出柔媚的女性线条，线帘子密密一绑，水沙紧紧一缠，琳琅满目的各式鬓花珠钗一戴，最后华丽的戏服上身，掩去一切男性特征。

　　看看眼前这位小娘子……

　　谁能想到“她”其实是一个男人呢？

　　这个男人是百乐笙。显而易见，是个戏子。说破大天了，也就是个在灵州境内小有名气的男戏子。不然他还想如何呢？声名远扬就算了罢！在灵州这样一个天高皇帝远的污糟之地，形形色色的艳闻已经够瞧。关于他的艳闻，那更是够你端上盘瓜子唾上三天三夜的没个消停。

　　可这戏子偏偏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做着下九流的行当，非摆那名流大家的谱儿。前几日听说当今万岁爷要为两年后的“万寿盛典”召选各地上等戏班进京为自己的八旬诞辰献戏，他的心就开始飘飘然。也不想想灵州是一个多么偏远的地界，竟还做起了进京贺寿的美梦。

　　谁料这美梦不做则已。

　　这一做，居然还真就让它成了真！

　　*

　　“报！大喜事啊大喜事！！！”

　　乾隆五十三年，十一月廿四，冬至。
　　当进京贺寿的梨园风从扬州刮来，也一路刮进了距离京城万里之遥的灵州境内。

　　据来报衙役称，浙闽总督伍拉纳奉天子诏命赴扬州挑选上等戏班进京贺寿。并以群英荟萃的苏唱街梨园总局为中心，广招天下曲艺高人前来应选。此消息一经传出，江南一带瞬间轰动！各地受邀的知名戏班纷纷涌入扬州待选，无论家班野班，皆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原以为灵州这样的偏远闭塞的南部小州府是根本排不上号的，没想到竟也得到一个应选的名额。只因江南第一大盐商江春在陪同伍大人物色人选时曾提过一嘴：“江某多年前曾去南部游历，路径灵州发现此地一带人杰地灵，人才辈出。路遇一小童沿街卖唱，至今念念不忘。”

　　故伍拉纳当场下令：
　　“传灵州府尹，选派戏班入扬州应选。”

　　“好！好！好！”
　　待此诏令传入灵州府，灵州知州方道儒又惊又喜，连道三个好。当日就命灵州城县令赵如海在城门口张贴戏班大选的告示：

　　｜为择选本州上等戏班进京贺寿｜
　　｜官府定本年腊月初一州际海选｜
　　｜于灵州城千灯镇举办百戏擂台｜
　　｜擂台维期六天，三赛日三休沐｜
　　｜本州大小戏班，皆可踊跃参与｜

　　*

　　告示贴出当日——

　　“百戏擂台”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灵州城。城中子民对此议论纷纷，街头巷尾，茶余饭后，说的都是这千载难逢的梨园大选究竟花落谁家，两年后有望进京献艺的戏子究竟何人？

　　“当然是百乐笙了！”
　　呼声最高的，当属此戏子。

　　“不不不！应该是金九伶！”
　　其中也不乏异端与之分庭抗礼。

　　没错。
　　这百乐笙与金九伶，就是如今的灵州城中最为炙手可热的两位男旦。

　　百乐笙，号香官。
　　戏籍属“红门”戏班。
　　他既是红门的班主，亦是红门的当家男旦。此班背靠盐商富户，实力无需多说。再加上这戏子的自身功底十分了得、扮相惊艳绝伦，三年前初次登台便在灵州名声大噪。如今已红火到轻易不能露面，只肖一露面那必定是万人空巷一票难求的程度。可谓是近年突然冒出的黑马。

　　金九伶，号月官。
　　戏籍属“庆喜”戏班。
　　他是庆喜的班主，亦是班子里撑大梁的男旦。然而与红门不同的是，庆喜要比红门成名早的多，算是灵州城中的老牌戏班。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城中长盛不衰，拥护者久久不去，很有些硬实力。如今他的呼声虽无新秀那么响亮，但毕竟树大根深，背后实力不容小觑。

　　值此大选在即。
　　两家戏班明面上太太平平，每夜正常摆台营业，相安无事。其实私底下早就开始各出奇招、暗中拉拢城中金主，为自家的风向造势。
　　两方票友更是频起冲突。每夜争执者有之，打斗者有之，其中不乏许多城中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参与其中。

　　其中争的最凶的。
　　当属城南一位姓寿的阔少爷。

　　这位寿大少对外宣称自己是那个当红男戏子百乐笙的“头号票友”。
　　也不管人家领不领他这个情，反正只要那戏子携领的红门戏班一开台，他就会带着一众城中公子哥为其站队，全程卖力捧场，十分高调。打赏时出手之阔绰，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要说起这位寿大少。
　　灵州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单名一个安字，字长生。
　　因自小不成家业，喜好留恋花街柳巷，且自诩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还自号花间居士。

　　出身于灵州宿山县。
　　家中背靠祖上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基业，一直做的是丝绸生意。丝料从生产到经销全都自家操办，可谓是根基雄厚，富甲一方。
　　其父寿景荣还是圣上御赐的员外郎，虽是捐来的官，没什么实权，但说出去总能唬人一唬，在官府那边也说得上几句话。

　　他今年刚满十八岁。
　　家中的兄弟姐妹不多，他是独子。
　　顶头只有两个姐姐，他排行老三。所以在外面，多有人尊称他一声三爷。

　　人人都说，他一下生就是来享福的。
　　家中那么大一摊子基业，无人争抢。小小年纪，他就成了寿家绸缎庄的少庄主。
　　也的确如此。

　　从小到大，这位寿大少作为家中独苗，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矜贵的不得了。
　　走到外面，也是受人奉承的主。每次出门都有一圈人在他身边跟前跟后，他只顾呼呼喝喝，在全城的公子哥儿里称王称霸，出尽风头。

　　可以说长这么大，这位大少爷已经习惯了被人捧着、奉承着的感觉。
　　怎料有朝一日！
　　竟会被一个戏子扫了颜面？

　　“百乐笙！你确定你要这么对我！”

　　百戏擂台夺魁前夜……
　　这位寿大少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那当红戏子的戏班门前哐哐砸门，一边砸一边喊：“百乐笙你个白眼狼！爷这几天为了给你捧场，是又出钱又出力！你居然敢这么对我！你给我出来！”

　　可人家根本不给他开门。

　　他没完没了，又卯着嗓门喊：“好你个百乐笙啊！我原以为，你我会是一出《西厢记》，没想到如今竟是一出《铡美案》！你确定，你真的要做那抛夫弃子的陈世美吗？”

　　人家依旧闭门不见。

　　“好好好！你真要如此是吧？”
　　最终他爱而不得、恼羞成怒，在人家门前大声叫嚣道：“百乐笙！你给爷等着！你看我明天还帮不帮你打擂台？没了我给你打赏，你就等着输吧！还想去京城？你做梦去吧！”

　　然而叫嚣无用。
　　人家依旧无动于衷。
　　他也只好灰溜溜的打道回府。

　　于是从那以后，他的荒唐名声算是在灵州传出去了。那闹出的洋相一桩桩、一件件，茶余饭后、街头巷尾，随便逛逛都能听到他与那戏子的笑料。

　　可以说如今只要在灵州城提起那个百乐笙，不出三句，一准儿就会连带着提起这位寿大少。如今他在灵州城的红火程度，可不亚于那百乐笙。只不过人家是因戏红的。
　　他呢？
　　是因为出洋相红的！

　　然而这位大少爷却丝毫不以为耻。
　　每次都是气急败坏的说要与那戏子反目，可每次都是再三食言。

　　后来更不得了了！
　　在灵州城出洋相还不够。为了给那戏子捧场，他竟还一路跋山涉水、死缠烂打，追随着那个男戏子一道丢人丢去了京城！

作者有话说

　　开始！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