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辞职开始的大冒险》羽邱

9、缺氧引发的回忆

　　“那信呢？”

　　“回外婆，信是用特殊墨水写的，第二天下午，字迹就全没了。”

　　“嗯……看来是一点线索也没留下。”斯黛拉摸着下巴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呢？这镇子上那么多人，我也早就不住在以前的家里了。”塔利亚问。

　　“哦，这个很容易，我在醉生梦死之后，就来到这里找到了你，然后在你身上留了一个小小的标记，方便十九年后我能正确地找到你。”

　　“标记！这个标记是你留的！”

　　塔利亚激动地挽起袖子露出火焰标记给南希看，但南希摇摇头。

　　“不，我的标记在这里。”南希说着，摸了摸塔利亚的脸，她的脸上闪现出一个银色的星星图案，然后立刻消失了。

　　“它的使命已经完成，再见了，星星。”南希对着天空弯弯手指。

　　在这之后，外婆、塔利亚和斯黛拉又问了南希更多问题，但后者没再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她们让南希去检查南瓜马车，她们三个人则围成一个小圈子讨论，最后讨论出了四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南希因为某个原因要坑害塔利亚，第二个可能是，有人出于某些原因雇佣南希坑害塔利亚，第三个可能是，南希出于同情想帮助塔利亚，第四个可能是，某人出于同情雇佣南希帮助塔利亚。

　　她们依靠常识，很快排除了第三、第四这两个明显错误的可能，在第一和第二个可能性之间摇摆不定。

　　塔利亚皱眉低声说：“可是我这辈子都没离开过镇子，会有什么人想要害我呢？”

　　“你以前从没见过这个所谓的仙女教母吗？”斯黛拉问。

　　“没有，”塔利亚摇摇头，“如果我以前见过这号人物，绝对不可能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这就难办了，不管她身后有没有人想害你，这个老巫婆都会对我们不利的。她的马车看起来的确很结实，我们用得到，可是如果一路上都要带着那个老巫婆，也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小动作。”

　　斯黛拉愁闷地叹了口气。

　　外婆听见斯黛拉叹气，挥手在斯黛拉的左肩处给了她一记利落的手刀，斯黛拉疼得闷哼一声，也不敢挪位置，只是低垂了眼睛。

　　“我最讨厌别人叹气了，听着多难受啊，”外婆说道，她的声音容易让人联想到生铁和钢，“你还这么年轻，应该积极乐观一点嘛，要我说，就应该立法禁止所有人叹气。”

　　斯黛拉不敢说话，塔利亚想反驳，又不敢，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决定委婉地提一点“小小的建议”。

　　“外婆。”塔利亚在斯黛拉惊恐的目光中开口说道。

　　“什么？”

　　“呃，就是，怎么说呢……”

　　“汉斯回来了！还有独角兽！”斯黛拉抬起左手指向前方，像裁判一样把胳膊放在外婆和塔利亚中间，把她们隔开了。

　　外婆转身眯起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小巧的眼睛架在鼻子上，往独角兽的方向走去。

　　“哦，这个懒家伙竟然还能用腿走路，我以为它的四条腿多年前就已经退化了呢。嘿，你这个比汉斯还懒的独角兽，过来叫我看看。”

　　塔利亚也要上前看独角兽，却被斯黛拉悄悄拽了一把。

　　斯黛拉的脸上混杂着紧张和恐惧，她低声对塔利亚说：

　　“永远，永远都不要反驳外婆的话，记住了吗？”

　　塔利亚点点头：“记住了。”

　　斯黛拉松了口气，紧接着就因为担心外婆认为她又在叹气，而屏住了呼吸。

　　“你没事吧？斯黛拉女士？”塔利亚问。

　　斯黛拉摇摇头，满脸写着“不，我有事，但只要离外婆远一点，我就会没事了”。

　　塔利亚想起刚才斯黛拉夸张地告诉仙女教母她的外婆就是什么屠狼勇士、林中猛女，这才意识到也许她的外婆的确是个狠人。

　　“刚才你是不是救了仙女教母一命？如果仙女教母再晚一秒钟求饶，外婆是不是就会发怒了？”塔利亚问。

　　斯黛拉耸了耸肩：“我的确不喜欢那个老巫婆，可鉴于我们还要用她的车去舞会，还是叫她活着的好。再说了，虽然她很讨人厌，但罪不至死，这片森林里不需要更多的鬼魂了。”

　　“所以，”塔利亚说，“您的意思是，我们要将计就计，坐仙女教母的马车去舞会？”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外婆的驴车可能还没等我们两个都坐上去就会散架了。恐怕只能将计就计，坐那个老巫婆的南瓜马车，虽然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那个老巫婆有什么阴谋，只是知道她一定有什么阴谋。”

　　“您的外婆会和我们一起吗？”塔利亚担心如果只有她和斯黛拉两个人的话，也许不足以对抗一个仙女，如果外婆能一起去，就不用担心仙女教母了。可也许那样一来，就该担心得罪外婆了。

　　“不要擅自揣测外婆的想法。”斯黛拉神神秘秘地说。

　　斯黛拉话音刚落，汉斯就牵着独角兽过来了。独角兽站起来后还是挺高大的，比马的体型要大一些。它懒洋洋的，耸拉着眼皮，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它还不错，”外婆摘了她的小眼镜评价道，“虽然作为一匹独角兽，它稍微瘦弱了些，不够强壮，也不够活泼，不过拉你们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拼图没拼完，就不远送了，你们抓紧上路吧。”

　　“外婆，能不能请您唔唔唔……”

　　塔利亚本想最后争取一下，请外婆和她们一起走，但斯黛拉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巴。

　　斯黛拉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没事，外婆，塔利亚是想感谢您的帮助，她希望回来之后能请您去家里喝茶。如果您没有其他事要嘱咐的话，我们就出发了，外婆。”

　　“没事了，”外婆已经转身往木屋走去，她抬起右手挥了挥，紧接着她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对了，我差点忘了，你们带着汉斯一起去吧，总要有个人驾驶马车。”

　　塔利亚本来想说她可以驾驶马车，如果汉斯必须跟着，那么他们可以轮流驾驶马车。她不喜欢所谓的骑士精神，觉得这更像是一种“歧视精神”。

　　但斯黛拉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右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塔利亚不仅不能开口说话，实际上，她已经快憋死了。

　　外婆边低声嘟囔着什么边回了木屋，直到这时，斯黛拉才放开塔利亚。

　　塔利亚的脸已经因为缺氧而变得通红，她看着狼外婆不紧不慢地走向木屋、走近木屋、打开门、走进木屋后又把门给关上，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她简直度日如年。

　　塔利亚贪婪着呼吸着新鲜空气，有那么几秒钟她以为自己就要憋死了，生前的种种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突然间，她想起来了自己三四岁时和姐姐的一场荒谬的谈话。

　　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鉴于这镇子一年四季全是冬天，所以其实“一个冬天的晚上”并不确切，除了能确定当时是晚上以外，其他的塔利亚都已经忘干净了。

　　总之，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她无能又愤怒的父亲带着一身恶心的酒气从外面回来，回到这漏风漏雨却唯独连一点小小的幸福都漏不进来的家。

　　之后，他像很多脾气差又没本事的父亲一样，对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们拳打脚踢加语言攻击，然后倒在地上睡死过去。

　　父亲睡死过去之后，轮到无能又愤怒的母亲对女儿们拳打脚踢加语言攻击，然后母亲倒在父亲身边睡死过去。

　　塔利亚和姐姐的谈话就是在那之后进行的。

　　“塔利亚，”姐姐说，“你相信世界上有仙女吗？”

　　“不信，姐姐。”塔利亚回答，她小时候认为自己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意思就是说，凡是她没有亲眼见过的事物，就都是假的。

　　“哦，”姐姐说，“我倒是信。不要误会我，塔利亚，我依旧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像你一样。我之所以相信世界上有仙女存在，是因为我之前真的见到了一个仙女，虽然这个仙女看起来年纪很大，还胖胖的，不过她戴了顶尖尖的帽子，帽子顶上还有颗星星。”

　　“真的吗，姐姐？你是在哪里看见的？”塔利亚问。

　　“就在离家不远的那条街，我总是去那里乞讨。我想想，大概是在三年前，还是四年前？总之就是几年前的一个晚上，我下班了，正要往家走，当时街上已经没有人了，然后我就看见了那个仙女。”

　　“哇哦，”塔利亚说，“她跟你说话了吗？”

　　“是的，”姐姐回答，“而且是她先开的口。她问我是不是住在这里，我说是，然后她问家里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孩子，我说有，我妹妹刚出生，她就点了点头，然后就要走。

　　“但是我拽住了她，问她是不是仙女，她就承认了，她说她也很希望能和我多聊一会儿，但是她还有事情要忙，所以我就让她走了。”

　　“走了？是用脚走的吗？”塔利亚问。

　　“对，是用脚走的，两只脚，我看得清清楚楚。”

　　塔利亚思考片刻，对姐姐说道：

　　“姐姐，你碰见的也许只是一个奇怪的吉普赛人吧？仙女不是会飞的吗？你刚才说她是用脚离开的，很明显她不是仙女。”

　　“可是如果她不是仙女，为什么要问家里还有没有别的孩子呢？只有仙女才会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吧？而且，她还有一顶尖尖的帽子，帽子上还有一颗星星呢。”

　　塔利亚想了想，说：“我之前在街上看到过类似的事，有一个算命的给人算命，一开始问的就是那人家里有几个孩子这种问题。也许你遇见的那个是个算命新手，她找你练习了一下算命的套话。至于尖帽子和星星，大概是她用来骗人的装饰吧。”

　　“是这样啊，”姐姐皱眉想了想，“那看来她就不是仙女了。”

　　塔利亚的姐姐很容易接受别人的观点，她总是对一切都表现出“可以商量，可以讨论”的态度，她的立场基本上都随着塔利亚的立场而改变。

　　这场谈话结束之后，姐妹两个就相拥而眠了，后来家里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塔利亚就把这事给忘了。

　　多亏了斯黛拉对塔利亚近乎谋杀般的捂嘴，塔利亚忽然又把多年前的谈话给想了起来。

　　塔利亚喊叫着奔向南希。

　　“尖帽子！带星星！胖胖的！年纪大！”

　　四个特征，全都对上了！这说明姐姐遇见的那个人，就是眼前的这位仙女教母！

　　“你是不是见过我姐姐？！”塔利亚抓住南希的肩膀用力摇晃。

　　南希正在检查南瓜马车的底盘，冷不丁被塔利亚拽起来摇肩膀，被摇得头晕眼花。

　　“孩子，孩子，你先别摇了，如果你把我的大脑甩出去了，我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呢？！”

　　“对不起！”塔利亚尖叫着道歉，她又摇了两下，然后猛地松开手，像被枪指着一样，双手高举过头顶。

　　南希喘了几口气，呼吸还没有恢复平稳，塔利亚就逼近一步催她快说。

　　“你刚才问我什么？哦，对，对，我想起来了，你姐姐，我当然见过你姐姐，我们关系不错，”南希拍着自己胸口说，“事实上，我还去参加了她的婚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