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辞职开始的大冒险》羽邱

40、苹果与蛇（下）

　　叩拜仪式结束之后，塔利亚等人虔诚而安静地双手合十对天祈祷，只有小黑，因为刚才大喊大叫企图唤醒这几个失心疯的灵魂而累脱力了，原地趴下散了会儿热，然后爬起来去小溪边补充水分。

　　清凉的溪水让小黑冷静下来，它想起自己的前主人在生气或是失意时常说的那句话——要心态平和，你若淡然，世界就拿你没有办法。

　　要平和，小黑在心里默默握拳。

　　老话说得好，打不赢就加入，加入之后挑拨离间，从内部攻破，靠智取。

　　小黑简直要被自己的奸诈给吓到了，但它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就像一个经过训练的战士。

　　卧底工作是很难的，需要勇气与智慧并重，不能暴露身份。

　　为了让塔利亚他们放松警惕，小黑思考片刻，还是抬起前腿，双爪并拢作虔诚状，成功混进了祈祷大军中。

　　片刻之后，小黑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就对旁边的汉斯故作轻松地说：“今天天气不错啊。”

　　汉斯继续认真祈祷，没有理会。

　　这句经典的聊天开场白没有奏效，让小黑小受打击，但它并没有消沉太久，就再次发起了进攻。

　　“吃了吗？”小黑问。

　　这下汉斯的眼皮似乎有了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颤动，但他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小黑被汉斯的反应鼓舞了，于是它决定一鼓作气——

　　放弃。

　　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了，它已经尽力了。

　　小黑颓然地放下了前爪，往地上一趴，捂住了耳朵。

　　它想捂住脸的，只是脑袋太大爪子又太小，只能退而求其次，采用掩耳式颓丧法。

　　“不过为什么蛇是善良的呢？”小黑揉了揉耳朵，抬眼看天，显得可怜兮兮，“蛇在人类、仙女和精灵的普遍认知中，应该都和善良这个词是互不相识的关系吧？”

　　汉斯和塔利亚的眼睛“刷”地睁开了。

　　但小黑没有发现。

　　“不是有《农夫与蛇》的故事吗？蛇恩将仇报，这怎么也算不上是善良的动物吧？”

　　布莱克小姐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还有人类写的《圣经》里，撒旦不就是变成蛇的样子去诱惑人类吃禁果吗？”

　　南希和斯黛拉的眼睛也睁开了，她们两个以极快的速度，几乎是瞬间移动到了小黑面前。

　　小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遮蔽了天空，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南希和斯黛拉怒气冲冲地站在它面前，两个人组成了一面坚固的墙。

　　“你怎么敢说蛇的坏话呢！”南希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小黑，凶恶地说。

　　“是啊，你怎么敢！”斯黛拉也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小黑。

　　“坏人可不会在自己脑门上写‘我是坏人’这几个字，撒旦变成蛇只不过是想让人类放下戒备而已。”

　　汉斯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小黑身后，在他的左右两边则是塔利亚和布莱克小姐，他们几个把小黑围了起来。

　　“坏人在做坏事的时候总会把自己伪装成善良的人，而他们通常会选择假扮成慈祥的老奶奶，所以显然慈祥的老奶奶一定是善良的，那么同理可得，蛇也是善良的。”

　　小黑大为震撼。

　　“你说得……挺有道理。”

　　“至于《农夫与蛇》的故事，解释起来就更简单了。”塔利亚信誓旦旦地点点头：“蛇根本不需要一个卑贱的农夫来拯救，蛇大人不过是在进行严寒环境中的修行，是农夫无知，破坏了蛇大人的修行，而作为惩罚，仁慈的蛇大人才仅仅是咬了他一口而已。”

　　“与其说是惩罚，说是荣耀更为恰当，”布莱克小姐接着说道，“那可是蛇大人亲自咬的，留在农夫体内的，是蛇大人尊贵的毒液！这是何等的荣耀，简直令吾等嫉妒万分！”

　　“如果是这样理解的话，似乎……不对不对，”小黑摇摇脑袋，“你们在说胡话，你们都是因为中毒了才会这样！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说的话不对，但我只是一只巴哥，就算我不知道也不需要感到羞耻，总之你们快点醒过来呀！”

　　“迷途的小狗呀，显然你还没有参透真理，唉，真是只可怜的小狗。”斯黛拉说。

　　她的右眼里盛满了同情，左眼里的东西则要复杂得多，粗略统计，里面有不屑、愤怒、残忍和“送你去见蛇神”这些情感。

　　南希忽然扯着嗓子喊道：“愿蛇神的善良之光永远照耀我们！”

　　其余人和精灵也跟着大喊“蛇神的善良之光永远照耀我们！”

　　然后他们动作流畅地跪下，高举双臂。

　　“蛇神万岁！一叩首！”

　　“天哪！你们不要跪我啊！”小黑竖起耳朵想要逃跑，但他们把小黑围了个严严实实，连空气都休想通过，更别提小黑了。

　　“蛇神万岁！再叩首！”

　　小黑趴在地上用爪子捂住耳朵，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

　　“蛇神万岁！三叩首！礼成！”

　　这一次，塔利亚他们却没有双手合十虔诚祈祷，而是像上课发呆的学生一样，目光呆滞，直愣愣地看着小黑。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呀！我要吓死了！咱们要不还是大声赞美一下伟大的蛇神吧！要不然咱们再给蛇神嗑几个头？蛇神万岁！一叩首！”

　　没有反应，塔利亚等人还是呆呆地看着小黑。

　　小黑在被塔利亚他们围成的圈子里追着尾巴跑了几圈，试图冷静下来，但它发现自己办不到。

　　被这么多人同时盯着实在很难保持冷静，这比前主人带它去社交的时候要它当着一众陌生人的面儿表演握手和装死还要恐怖，还要令它冒冷汗。

　　忽然，南希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紧接着斯黛拉的右眼也抽搐了一下。

　　“我没看错吧？”南希问斯黛拉。

　　“我也没看错吧？”斯黛拉问南希。

　　“蛇神降临啦！”南希和斯黛拉高举双臂大喊。

　　“蛇神降临啦！”塔利亚、汉斯和布莱克小姐也积极响应，只有小黑一头雾水。

　　“蛇神在哪儿啊？”小黑转了一个圈也没看见蛇，别说蛇了，它连根绳子都没看到。

　　布莱克小姐激动地看着小黑说：“蛇神大人，您莅临此地是有什么旨意要传达吗？还是在修行？您修行的时候能允许我在旁静静观摩吗？绝对不会打扰您的！”

　　“什么？我？布莱克小姐，我是小黑，不是什么蛇神啊，你清醒一点！”

　　小黑害怕地退后几步，但很不幸，它四面八方受敌，逃过了布莱克小姐却逃不过南希，很快，它就被控制住了，南希和斯黛拉各抓住了小黑的两只前爪，汉斯和塔利亚握住了它的后爪，布莱克小姐则在圈子的中央托举着它。

　　“尊敬的蛇神啊，我们知道尘世的土壤充满了罪孽，尘世的空气中弥漫着不幸，请您不要心急，我们立刻就把您送回到天上去。”布莱克小姐说。她说话时双眼闪闪发光。

　　“什么？不不不，我还是挺愿意过陆地生活的。”

　　“您不必客气，”布莱克小姐微笑着说，“大家听我口令，我数到三，大家一起用力将蛇神大人往上抛。这简直是上天要赐给我们荣耀，让我们送尊贵的蛇神大人一程。大家准备，一！”

　　“不不不不要啊快点放我下来我不会飞啊！”

　　“二！”

　　就在这时，布莱克小姐忽然跌倒在地。

　　紧接着，束缚小黑手脚的另外四个也纷纷倒地，他们整齐地松手，小黑在半空中紧急翻身，成功四脚着地、安全着陆。

　　“不好意思，来晚了。”

　　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到结尾逐渐转低，“了”字几乎全用了气音，营造出一种微妙而暧昧的氛围。

　　小黑循着声音看去，见一身穿水蓝色睡衣的人靠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姿势妖娆，左手扶额，右手握着一把水枪，枪头向上，有水顺着枪身往下滴。

　　在这人身后的，则是一群穿着蓝色雨衣的人，他们就像是刚从下过大雨的地方长途跋涉而来，累得气喘吁吁，水顺着雨衣落在地上。

　　其中一人喘着粗气摘了帽子，对还在摆造型的睡衣男说：

　　“头儿，好像就剩一只小狗了。”

　　睡衣男嘴角抽搐一下，低声说了句“什么”，慢慢放下了举枪的手。

　　“就剩一只小狗了，头儿，别人都被咱们击倒了。”穿雨衣的人说。

　　睡衣男抬起双臂在天空不断地划圈子，此动作似乎融合了东方的太极拳和西方的跑酷文化，节奏感与速度兼备，尽显其抓狂本色。

　　“就剩一只小狗了！？”睡衣男狂躁地说。

　　“是啊，头儿，就剩一只小狗了。”

　　“怎么就只剩下小狗了！？”

　　“其他人都被我们击倒了，头儿。”

　　两个人的车轱辘话又持续了一段时间，这期间小黑查看了倒下的塔利亚等人，发现他们都被水枪击中了，不过似乎只是昏迷，还有呼吸。

　　“就剩一只小狗了！？”睡衣男重复道。

　　“是啊，头儿，如您所说，就剩一只小狗了。”穿雨衣的人耐心地说。

　　小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断他们的对话，所以，它充分发挥身为一只小狗的优势，“汪汪”叫了两声。

　　听见小黑的叫声，睡衣男立刻恢复了之前身靠大树的妖娆动作，他动作娴熟地举起手中的水枪，轻轻吹了吹枪口处不存在的烟。

　　“别怕，小狗，”他说，“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你的。”

　　“我知道你们是来救我的。”小黑说。

　　“啊？”睡衣男的脸像在经历一场大地震，他精心构建好的表情都崩塌了，“你知道？”

　　“对啊，我的同伴因为吃了苹果中毒了，刚才你用水枪把他们打昏了，对吧？”

　　“你怎么都知道啊？”

　　“只是基于事实的简单推理而已，汪汪。”和这个人说话的时候，小黑也不由得态度嚣张起来。

　　“可你都知道了，还怎么突出我的魅力啊？”

　　睡衣男愤怒地把水枪往地上摔去，水枪落地，他身后一众穿着雨衣的人都吓得一哆嗦。

　　忽然，一个好听而不做作的声音从树上传来：

　　“唉，这破工作我是一秒钟都做不下去了。”

　　小黑抬头望去，正好看见一个长着猫耳的人从树上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