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辞职开始的大冒险》羽邱

21、沙生

　　塔利亚和南希，两人一葫芦车一独角兽，怀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巨人村往东走，前往独眼巨人所说的荒漠。

　　走了半天之后，塔利亚开始感到奇怪。

　　“尊敬的仙女教母，已经离开巨人村大半天了，我们还没到沙漠吗？”

　　塔利亚抓着葫芦车边缘向四处看，现在周围的景物虽然与巨人村相比荒凉了一些，但还是有房子的，也有几个小孩在路边玩，一名骑车的邮差刚从几个孩子旁边吹着哨子经过，引起一阵小骚动。

　　“不要着急，荒漠又不会长腿跑了，总会到的。”乐观主义者南希慢悠悠地说。

　　“好的，仙女教母。”塔利亚轻轻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

　　塔利亚不担心沙生，但她担心还没见到沙生，她和仙女教母就在荒漠里迷路。

　　她的方向感不好，因为常年都在同一条街上乞讨，她连自己住的镇子都不熟悉，基本上只记得从工作地到家和从家到酒馆这两条路。到时候进了荒漠，她是靠不住的，可仙女教母似乎比她还靠不住。

　　“如果我们到不了海边可怎么办啊？”塔利亚自言自语道，“更糟的是，如果等我们终于到了奇迹岛，可是汉斯已经被吃掉了怎么办啊？”

　　“不会的，塔利亚，我们不拐弯，一直往前走，总会走出荒漠的。”南希继续慢悠悠地回答。

　　“那，汉斯呢？如果汉斯在我们找到之前就被吃了呢？”

　　“那个嘛，”南希耸耸肩，“至少我们尽力了。”

　　很好，现在塔利亚更焦虑了。

　　又走了一段路，太阳逐渐向西移动，塔利亚也越发不安。

　　她不明白，独眼巨人明明告诉她们，出了巨人村往东走，不远处就是荒漠。可是她们已经走了这么久，不应该还没到啊。

　　难道巨人所说的“不远处”只是对巨人来说的“不远处”？

　　塔利亚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不会吧？可是那些巨人性格都很温顺，走起来也不快，估计就算家里发生火灾，他们逃命的时候也是迈着慵懒的步伐从房子里慢慢地走出来。

　　“不应该还没到啊！”塔利亚胡乱抓着自己的头发，烦躁地在后座仰着头摇晃着脑袋。

　　“啊，”南希忽然开口说道，“好像到了。”

　　“到荒漠了？！”塔利亚惊讶地问。她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期待进荒漠的一天。

　　“不。”南希的语气变得迟疑，她皱起了眉。

　　“好像……到海边了。”

　　潮湿的海风从海上吹过来，风里还带着一股橡胶在阳光下暴晒后的难闻气味。

　　独角兽的前蹄已经踏进沙里，不远处，有许多像章鱼一样的生物正在挖沙坑，它们都只有三条腿，呈死灰色，以恒定的速度挖着沙子，连挖出沙坑的大小都一模一样。

　　塔利亚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我们……已经到海边了？可我还以为，我们连荒漠都没进？”

　　南希下了车，俯身抓了一把沙子，又慢慢地松开手，沙从她的指缝滑落，又落到地上。

　　“哇，看来我们距离奇迹岛已经很近了，因为我们刚刚经历了一个奇迹。”南希拍了拍手，好奇地往干活的沙生们走去。

　　塔利亚回头看看，她的身后不是荒漠。就像之前说的一样，这里只不过比巨人村里荒凉了一些，但也是土地，而不是沙子，而且也有花草树木，有小松鼠和鸟。对于塔利亚来说，这个地方比她一年四季下雪的家乡要有活力多了。

　　也许就像南希说的，奇迹已经发生了？

　　但塔利亚从不寄希望于奇迹。奇迹指的是那些发生概率极其极其微小的事情，她不敢相信奇迹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除非……

　　“也许……也许我们已经过了荒漠！”

　　塔利亚朝已经走远的南希大喊。

　　“今天一天我们都是在荒漠里！巨人村的生活太好了，所以巨人们把巨人村以外的地方都称为‘荒漠’，一定是这样！不然一切都无法解释！”

　　塔利亚从车上跳下来，跑着去追南希。

　　“一定是这样！所以根本没有什么荒漠！只不过稍微荒凉了一些！仙女教母，我们已经穿过荒漠到海边了！”

　　“好吧，随便，我不关心。嘿，塔利亚，快过来看看这些生物，它们连挖坑的动作都一样，简直像机器人！”

　　南希对塔利亚的话反应冷淡，她的绝大部分注意力都被沙生吸引了。

　　太阳躲在一朵云后，阳光并不强烈，难闻的气味一阵阵从海上吹过来，塔利亚捂住了鼻子。

　　“这里的味道可真难闻。”她说。

　　“啊，可能是海上沙生的尸体腐烂的气味儿吧，快过来，塔利亚，看看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它们似乎完全不受外界环境影响！”

　　南希说着低头捧了一捧沙，然后把沙子倒在了离她最近的一只沙生身上。

　　沙生对此毫无反应，既没有从沙子里钻出来，也没有用触手推开周围的沙子，它只是像刚才一样，用它长长的触手从深深的沙坑里继续往外捧沙子。

　　塔利亚小心地避开其它沙生们挖的深坑往前走。她捂着口鼻，皱眉观察着沙生们。她不喜欢这种生物，而且她总感觉那股难闻的橡胶味道不全是从海上吹来的，哪怕是这些还在动的沙生闻起来都有橡胶的味道。

　　塔利亚从沙生身边走过，沙生们对此没有一点反应，它们都站在自己挖出的沙坑边缘，动作整齐划一地挖着坑。

　　塔利亚终于来到仙女教母身边，此时南希身边的沙生已经整个被沙子埋住了，但它的触手还在从坑里往外捧沙，它的触手已经从死白色变成了半透明的紫红色。

　　“天哪，这只都快被憋死了！”

　　塔利亚尖叫着，伸手把被南希活埋了的沙生从沙子里提了出来。

　　沙生完全没有挣扎，它的三只触手在努力往下伸展，一碰到坑底的沙子，就又开始往外捧沙。

　　“看吧，塔利亚，这些生物即使快死了也不会停止工作！”

　　塔利亚把手里的沙生放下了，沙生还自己稍微挪了挪位置，确保自己又回到了刚才站的地方，一毫米的误差都没有。在调整位置的这段时间里，它也在继续挖沙，一点儿没受影响。

　　塔利亚决定不去探究为什么南希的语气显得那么欢快，她抬起胳膊捂住了鼻子，对南希说：

　　“尊敬的仙女教母，我们还是先退回到‘荒漠’里休息一晚，等第二天早上再出海吧，那时候这些坑大概就会被填起来了，我们就可以把船推进海了，而且晚上开船也不安全。”

　　“好的，好的，随便，都行，”南希摆摆手敷衍道，她转身又开始祸害身后的另一只沙生，“哇，快看，塔利亚！这只沙生停止挖沙了？”

　　“什么？”

　　塔利亚也扭头去看，果然，仙女教母指着的一只沙生慢慢地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虽然塔利亚看不见它的眼睛在哪里，事实上，她连它的嘴在哪里都没找到，但她还是从这只沙生的动作里看出了它的疑惑。

　　“它这是怎么了？”南希抓抓头发，伸手戳了戳这只沙生。

　　沙生已经彻底停止了动作，被南希戳了两下之后，它忽然开始低声嘟囔起来。

　　“哦，独眼巨人说过，沙生从生下来就会说话。”塔利亚忽然想起来。

　　“它说什么？”南希皱着眉问，她只能听见沙生在发出一些类似说话的声音，但这声音太小了，比青蛙眨眼的声音还小。

　　塔利亚和南希都把身子弯得更低，努力想要听清它在说些什么。她们的耳朵几乎要贴上这只沙生，这才勉强听清。

　　“活着有什么意义？”塔利亚诧异地重复了一遍，“它怎么忽然开始思考活着的意义了？这也是像挖沙一样是刻在它们基因里的反应吗？每天傍晚就拿出几秒钟时间来考虑一下哲学问题？”

　　“嘘，听，它又说别的了。”南希低声说。

　　塔利亚和南希把头低得更低，皱着眉听了好久，只听这只沙生在以极快的速度说：

　　“生命苦短生命苦短生命苦短生命苦短……”

　　“它说生命苦短。”南希确定地说。

　　塔利亚忽然觉得不妙，好像一阵冷风吹过她的后脑勺，她的身上开始发冷。

　　“它为什么会说‘生命苦短’呢？它想表达什么？”南希还在皱着眉头思考沙生的话，并且把身子俯得更低，恨不能把鼻子贴到沙生身上。

　　“仙女教母，”塔利亚拽住了南希的胳膊，“我认为这只沙生，它，它可能——”

　　塔利亚的话还没说完，她们面前的沙生忽然抬起了三只长长的触手，用极其响亮的声音喊道：

　　“所以要轻松地活！”

　　话音未落，这只沙生就爆炸了。

　　在沙生忽然抬触手的瞬间，塔利亚和南希都被吓了一跳，她们猛地往后仰去，维持不住平衡，双双掉进了身后被沙生挖出的深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