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是意中人》周长金

30、修罗场

　　翟万周越过柴俭身侧，走到他的右前方两步远的地方，站得笔直，目光冷淡地看着对峙的二人。

　　柴俭头也不偏，快速瞟了一眼。

　　他有着匀称身形和俊朗容颜，摇着折扇，一眼就能看出他骨子里的妖媚气质和狠毒轻浮，尽管用卑劣的手段勾引得女人一时的兴趣，是得不到女人的爱的。

　　在见到情敌之前，萧镜的描述让他觉得如临大敌，见到之后反而因为与想象的有出入缓了一口气。

　　柴俭正要质问是不是他给萧镜送的信，他先挑起唇角开口：

　　“好好替我照顾你主子，也照顾不了多久。从前是没爹的小杂种，以后就是没主子的奴才了。”

　　翟万周把“奴才”二字咬得很重，满眼轻蔑得意，说完扬起下巴垂眼傲视着他，期待自己冒犯过后对方的反应。

　　柴俭不屑一顾，冷笑道：“她见过世上最好的男德，还会被你这种虚有其表的毒夫迷惑了吗？在我们这男子以柔顺为美，她不是你们这种以出身论品性的人，在她眼里你是阴险低劣的贱人。”

　　翟万周将折扇砸在左手上一收，脸上的笑意更甚几分：“我知道你们那套可笑的道德。她嘴上推崇你的品性，可是谁会不喜欢新鲜还比你尊贵的人？”

　　“她更需要我，而你只是——”
　　柴俭还没来得及说完，只听得“嗖”的一声，背后飞来一只箭，直冲着翟万周而去。

　　翟万周用扇子一挡，箭穿透扇骨，停在他鼻尖前一寸之地。

　　他扬起头朝箭射来的方向看去，打量站在墙上放出箭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了一下，很快变回一贯镇静自如的神情：
　　“珑儿，终于等到你了。”

　　熟悉的面容缓缓抬起，清清楚楚地出现在萧镜的视野中，与梦境中的契合，她确实见过这个人。

　　翟万周丢下手中被射穿的扇子，好言相劝：“别冲动，你把我射死了，他不是也只有死路一条吗？下来谈谈吧。”

　　萧镜来不及细想，搭上第二支箭。

　　巷子里的士兵翻上墙朝她扑来，她拔出剑招架，找合适的地方打算跳下去。

　　柴俭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二人现在相见，在萧镜的记忆中他就只比自己少一年而已。

　　他用左手朝黑衣人射出袖中的飞镖，趁他收剑闪躲时，飞速冲到翟万周面前。

　　电光火石间他已经掐住翟万周的喉咙。

　　五年的梦魇就攥在掌心。

　　在被剥夺走声音前，翟万周挤出一句话：“我死了她就会知道真相。”

　　声音掩盖在刀剑相撞声和周围卫兵逼近的脚步声中，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柴俭手上的力道停止加重。

　　翟万周有了喘息的机会，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信不信由你，我们会在这里相遇，你就应该知道持真庙已经被形影神渗透，只要我想，信随时都能送到她面前。”

　　可是他此行的目的如果是为了告知真相，现在就可以喊出来。

　　“你为什——”柴俭身后突然中了一箭，随即被几个士兵控制住。

　　翟万周整了整衣襟，朝萧镜喊道：“现在可以谈谈了吧，萧县主？”

　　萧镜跃下墙，走到他面前。

　　翟万周身上的葡萄花鸟纹金香囊中飘来水沉香和丁香的香气，她怀疑过梦境的真实，却没想到有一天真的印证上梦中的气味。

　　“听说你失忆了？”他问。

　　明知故问激怒了萧镜，心中积攒一年的怒火透过眼睛射向他，她挥剑直指着他的心口，咬牙切齿道：“拜你所赐。”

　　“是我。”翟万周笑着承认，“为表歉意，我想带你故地重游找回记忆。”

　　萧镜扭头看向柴俭，柴俭朝她摇头。他猜想翟万周大概是想给她灌迷魂汤，加重公主与萧镜之间的猜忌，让母女离心。

　　萧镜心中犹豫不决，她当然想回家看看，但万一他布下了更大的陷阱……

　　翟万周靠近两步，胸膛贴上她的剑尖：“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和老朋友叙叙旧，等我们回来，我会放了他的。”

　　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她倒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萧镜把剑一扬，比了个请的手势，翟万周带她离开了小巷。

　　他带她去看了宋家旧府，告诉她她过去的名字是宋珑，说了小时候种种往事。萧镜怀着十二分的戒心听着，除了站在家门口的路上看着两侧的红墙时，模模糊糊有些被熟悉感包围的感觉，别的什么也记不清了。

　　翟万周最终带她到了自己的府邸后院，桃花林已经盛开了，他摆手让随从都退下。

　　“大人，把她身上的武器卸下来再让我们撤吧。”
　　“不必。”

　　翟万周希望她能记起来，一脸期待地问：“你不觉得似曾相识吗？”

　　“不觉得。”

　　“别这么着急，春光只有短短几天，不看多可惜啊……”

　　萧镜正盘算着怎么要挟他换柴俭，要不要先扎他一刀。

　　翟万周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轻叹一声，垂下眼眸失落道：“你真的把我忘了，真令人伤心，七年前，我在这里让你看见了你小时候最想看的风景，可惜落花有意……”和装乖求怜惜的柴俭不同，他有熟练掌控如何释放自己魅力的自信，把落寞的话说得哀怨动人。

　　遗憾的气氛正中萧镜心事，她转身看向他：“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你我各为其主不必再说了。”

　　“公主的品性虽好，可她不明天理，男女在各自位置上各司其职，阴阳调和，天下才能太平。”

　　萧镜终于等到他说出策反的目的，摇头冷笑道：“你们不过是怕手中的权力被分走，才用纲常拴住她们。”

　　“我愿意和你共享你要的权力，你与寻常妇人不一样，你有超乎凡人的精力，是女中豪杰，所以我想有你这样的战友。人性相争，弱肉强食，弱者妄想统治强者必然会失败。鸟择良木，选一位明主吧。”

　　“你们那些肮脏的手段，不知枉生了多少罪恶，勤子屠母，延续你们自以为是的天理，让人间和地狱一样血流成河。你认为的有序与天道，不过是你拿到胜利后用掠夺来血汗铸成的精致虚伪的道理。”

　　翟万周看她皱起眉，像一只气炸的小猫，笑道：“可是你战胜不了我们，千百年来都是男人统治天下，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等到那一天……”

　　“你休想。”萧镜打断他。

　　“这七年，我每天都想把你从歧途里解救出来，尽快回到我身边。听说你受了伤……”他说着走向一块石头，打开上面放的盒子，“我想把最好的金创药给你，可是我知道你不会用的。所以我命人做了这个，这是纸铁做的锁子甲，刀枪不入。”

　　他走回来将软甲递到她面前，温柔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迫。

　　萧镜正要拒绝，他抢先说道：“你还没解封不是吗？那就还需要一件铠甲。”

　　看他的架势，不收下他大概是不会放了自己，萧镜接下：“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翟万周轻轻舒展笑容：“我们是朋友，我不会抓你，没有抓哪来的放呢？不过我和你那个小仆人可不是朋友，你答应我一件事，我才愿意放了他。”

　　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你说。”

　　“以后跟他出去的时候，要穿着这件甲。”

　　萧镜又确认了一眼他认真的神情，噗地一声笑出来：“你的离间计也太拙劣了。”

　　翟万周弯起桃花眼，笑得像狡黠狐狸，轻飘飘道：“如果你们直接真的毫无嫌隙，任凭我怎么挑拨也是无用的。”

　　说完，翟万周将她带回小巷，撤走了所有人，临走前丢下一句话：

　　“下次如果我们有缘再见，还是想想哪边才是正途吧。如果是我在你身边，必然不会让你受伤。”

　　萧镜拿着纸铁甲回想刚才的对话，他说了半天云山雾绕的话，就为了这个东西？难道是这上面有法力，一穿就把自己收服了？

　　柴俭冲过来捉住她的胳膊，紧紧盯着她的神情，没有过多的怒意应该没有告诉她真相。他小心问：“他说了什么？”

　　“无非是说些劝降的话，还给我这个。”她说着将软甲拎起来，看样子确实是照着自己的身量做的。

　　柴俭猜测道：“说不定上面有法力能让他在千里之外偷听我们说话，还是扔了吧。”

　　萧镜笑道：“扔了岂不是辜负他一番美意？把他放到天母殿，让他天天听诵经。”

　　二人往回走，柴俭凝眉思索：“可是他费这么大劲，是要做什么？”

　　“无非是和四皇子一样，恐吓我们。”

　　柴俭回想经过，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当中，真的有奸细。”

　　萧镜点头认同，不过她更不明白，挑拨离间何必亲自下场：“他看起来不像演的，我说不定可以把他策反过来，让翟家变成我们的势力。”

　　“有陷阱你是真踩啊。”他这才发觉自己轻敌了，翟万周比想象中的还要阴险狡诈。

　　“可他就这样放了我们，什么条件也没有。”自己是对手怎么会毫无代价地放了？难道是为了威胁她们不要再来京城探查形影神了？

　　柴俭稍稍放下的心再次悬起来，可恶的狐狸精，还是让他下了蛊。

　　“他要的是你的心！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挑拨我们，不知羞耻的毒夫！”他怒骂道。

　　萧镜将手搭在他肩上，道：“你放心吧，他如此小觑我们，我一定会把他打得跪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