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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回击 ...

  •   席首最年长的白远乐师接过柴俭递来的乐谱,仔细看了又看,皱着眉头无奈颔首道:“这本曲谱上的印章是真的。”

      坐下宾客闻言都倒吸一口气,刚才他们传阅的乐谱上确实没有黄叔甘的字章,而黄叔甘存世的作品无一例外都有他的印章。

      杨和解释道:“黄大家的徒弟说,黄先生走后他的后人也不知所踪,所以最后的手稿没来得及盖章……”

      柴俭道:“那是因为黄大家的后人不肯违背黄大家的心意,不愿意与徒弟同流合污伪造真迹四处招摇撞骗,所以带着印章逃走了。”

      赵全站起来对着他质问道:“你既然有真品,为何不早点拿出来?”

      柴俭道:“我以为杨先生所持有的是抄本,本不愿意拿出手稿来让杨先生难堪,没想到内容竟是伪造的,这才不得不站出来正本清源。”

      萧镜在一旁若有所思,补充道:“杨先生弹了几十年的琴曲,不应当连黄大家的真乐谱都识别不出来,诸位方才应当有听一遍就能听出来乐谱不对的,为何杨先生这么久也没发现这乐谱的蹊跷?”

      萧镜身边坐着的琴师顺着她的话很快想到了新的疑点,小声道:“这手稿讲的是千年前讨伐凤朝的故事,黄大家先前从未写过这种曲子,倒是朝中有人对风教一向有成见。”

      此人话音未落,旁边立即有人接上道:

      “我刚才就听出来不对了,这曲子一点黄大家的风骨也没有。”

      “看来杨先生的《龙游天下》的确是黄大家徒弟伪造的,难道真如传言所闻,京城那些所谓的黄大家徒弟并非真传?”

      “宫里那些黄大家的徒弟是佞臣寻来讨好皇帝的,杨是不是被买通才筹办这次雅集,企图以假乱真?”

      “京城的事情你们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我们怎么知道?瞎子撞鬼——听人家说的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杨和善弹古筝,技艺高超的美名四海皆知,可是如今被一个破绽百出的乐谱骗了,要么这美名是徒有其表,要么是被人收买。

      杨和又气又愧,脸色煞白道:

      “老朽才艺不精没识出来这是赝品,给各位陪个不是。”杨和见众人神色依旧严肃,在有人要开口诘问前,抬手抹起眼泪,“没想到我十岁便登台献艺,看了四十年琴谱,竟然有一天会看走了眼……”

      杨和的老朋友石响出面打圆场道:“这要怪那些伪造的人,怎么能怪杨先生呢?我是不信先生会不顾自己的名声被人收买。”

      两三个人随声附和了两声,石响见杨和浑身颤抖,连忙上前扶住他,又见气氛已经冷的无可救药,道:“诸位难得一聚,既然杨先生身体不适,如若不嫌便随我去寒舍鉴赏真品吧。”

      客人都跟着石响散去,杨和失神站在原地,被家人抬回了家,他从前堂坐着缓了一会才恢复力气,起身走到后院。

      一转进拱门,他看见萧镜和柴俭站在五福捧寿影壁前。

      萧镜正背对着他和柴俭聊天,揪着他腰间的流苏玩,看见柴俭抬起来的眼神,转过身来,朝他作揖施礼:
      “杨先生。”

      影壁前花架的阴影投在柴俭脖子以上,神情冷峻,狭长双眼中的眸光如同一把对准自己的长刀。

      萧镜站在阴影之前,阳光照清楚她脸上每一个细节,她拱起的双手慢慢收回去,眼睛弯成一道缝笑着看他,像夜晚在轿子边来回踱步打探自己的野狼,表面心不在焉,背地里已经算好了獠牙下口的位置。

      “让贵府成了我们两方的战场,多有叨扰。如今胜负已分,你没有了声望,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枚废棋了,不如投靠我们。”

      阳光下的笑脸热情洋溢,阴影后的目光冷若冰霜。

      如果自己拒绝,恐怕活不到下一刻。

      人都闯进了后院,却还不知道对方的来头,杨和只能强忍怒火低声说道:“小人愿为二位贵客效劳。”

      萧镜给他一本《郦媛传》,杨和翻开看了两眼,书中讲的是女娲后人郦媛用法术惩恶扬善的故事,他立刻明白过来这两人是持真庙来的,是二皇子最大的敌人。

      杨和摆手丧声丧气道:“老夫的名声已经毁了,恐怕帮不到什么忙。”

      萧镜上前一步把偃磊没有收下的钱袋扔进杨和臂弯,道:“听闻杨先生的徒弟苏伯奇在罗州唱戏,为人刚正不阿不肯结交权贵,我们带着再好的佳作去恐怕他看都不会看一眼,这确实是本难得的奇书,他肯唱对他也有好处,所以请杨先生引荐。”

      “这讲的是风教的故事,虽说如今对风教没有先前一般限制,可也不许大肆宣扬,你们这么做不怕被发现吗?”杨和为难地摊开手,要把东西还给萧镜。

      萧镜把他的手推回去:“这不过是乱编的传奇,跟风教有何干系?罗州偏远,那边的罗州戏三十多年了还没传唱到这里,这故事怎么会传到京城去呢?”

      “这……”

      见他仍是犹豫,萧镜逼近让他倒退半步:“杨先生方才还说愿意效劳,这会便要食言吗?”

      阳光下萧镜红褐的瞳色显得更加杀气凛然,杨和被这目光压迫得只能点头答应。

      “有劳先生了。”萧镜一瞬间换了笑脸,“王大户那边最近不太平,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杨先生还是另找一处庇护吧。”

      杨和接过她递来的红笺,是他原先的死对头当铺掌柜的寿辰请帖。

      连原本的靠山也要斩断,他自知已无退路,垂首恭敬道:“多谢二位使者。”

      “你若真心要谢,就告诉我们京城来的使者在哪吧。”

      “老夫不知,见面都是在王大户的家里,那本伪作也是在他家中给我的……”

      萧镜和柴俭立即翻出后院,赶去王大户家中,问出二皇子的使者王五前脚刚走,让见过他的王府帮闲打手去找,找到的重重有赏。

      散去的打手在城北发现了使者,都被反杀了,萧镜和柴俭顺着伤亡的血迹一路追去。

      王五背着包袱逃到笸箩巷狭长小道,出了这条路就是城门。

      他听见了佩刀撞在巷子墙壁上的回声,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有人来了。

      王五刚拔出血迹还未干的刀,身子只转了一半,一箭从他身后射中了大腿,飞镖从身前飞来扎进他左膝盖,他倒地,倏地拿出怀中的匕首抹了脖子。

      柴俭冲上前探了探脉,他已经死了:“果真和大哥说的一样。”

      萧镜俯身搜了他的包袱,都是寻常衣物和金银,没有任何能辨别身份地点的东西。

      “不过比我想的顺利多了。”萧镜道,“我以为二皇子的人不会放弃挣扎,和我们大战一场,这下可以早些回去了。”

      二人返回到王大户家中,收拾干净帮他为非作歹的打手。

      处理完已是黄昏,走到街上,柴俭意识到刚才太狠不够善良,故意低落引得萧镜发问,感叹道:“从前我们丽春院生意不好,有个帮闲会帮着带他家主常来捧场,虽然跟着主人作恶多端,说到底也和我们一样是依附别人生活的可怜人。”

      “我知道你心善难免兔死狐悲,我们走下去往后就不会有这么多可怜人了。”

      “县主英明神勇,必然能拯救天下苍生。”

      萧镜听着赞美笑着微微扬起下巴,心满意足地深吸了一口气,转眼看见了卖橘子的,对柴俭道:“我们去买点橘子。”

      两人提着酒和菜满载来到城外落脚的小屋,明日又要赶回去,今晚可以好好庆祝胜利。

      萧镜走到灶台边要帮忙,柴俭把她按到椅子上。

      “我的腿已经好了。”

      “好了也歇着,这不是女人该做的事情。”

      富源的早春比有莘要潮湿,放在角落里的柴火堆发了霉,柴俭在一堆柴中翻捡着干燥的,扔进灶里生火。

      萧镜点起火,在炉上煮酒烤着橘子,看着柴俭在灶边忙碌,迅速将饭菜端上,心中感叹有如此贤夫,真好。

      吃过饭萧镜已经喝把分醉了,来了兴致夸柴俭上午弹的好,哄着他再弹一曲《蝶恋花》。

      柴俭只能依她,把月琴拿出来调好弦,完完整整弹了她最爱听的曲子。

      “好好好。”萧镜鼓掌,高兴地又喝了一杯,“再来一首《象王行》,我来伴舞。”

      她在琴声中起舞,顾盼神飞,英姿飒爽。

      在空地上跳够了转到柴俭面前,看他低眸拨弦,俊眼修眉纯净温柔,像壁画上抱着月亮的仙子。

      察觉到萧镜靠近,柴俭掀起眼睫向她望去,看她被自己摄魂般脚步都慢了,更得意低头弹琴。抬眼垂首间秋波流转,带着暖意的风吹进屋内勾起他的发丝,风情万种。

      萧镜转晕了,酒劲上来越发站不稳,朝他怀里跌去。

      柴俭扶稳她,抽出二人之间的月琴放下。她跳了半支舞,抱在怀里和一个火团一样,呼出的热气打在他颈上,心里像有小猫爪子在挠。

      明亮的眼睛变得幽深,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萧镜抬起头闭上眼缓缓靠近,柴俭跟着低下头。

      她在二人双唇就要碰到前撇开头,让他扑空,感受到他身体瞬间僵住,露出茫然神情。

      萧镜若有似无地扬起唇角,她拿起桌上的一瓣橘子,用牙齿衔住,趁他还没缓过神突然塞进他嘴里。

      她饶有兴趣看着他的神情从落寞垂下的眼睛忽然睁大,再享受地闭上。

      酸中带甜的汁水在舌尖爆开,唇齿碾碎果肉,这个吻带着炉火炽热的温度,缠绵又漫长。

      萧镜靠在他胸前,一只手挂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伸到身侧不紧不慢解着衣带。

      “我们回去后……”她醉醺醺口齿不清地说着,抬眼看向柴俭,朦胧中看他的眼线好像花了,想凑近看仔细一点,猛地被困意击昏过去。

      柴俭听着温声细语以为要说回去提婚事,结果吊起来的心硬是被吊在半空没了下文。

      一看是睡着了。

      柴俭将她抱到床上,想起小时候那个午后,两个人一起偷喝了男儿红,她也是喝醉了就跳舞,跳到一半倒在草地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公主发现了,以他照顾不周为由打他,她就抱着自己哭得撕心裂肺对公主说再也不偷酒了。

      如今酒是唾手可得的了,任意妄为的机会越来越少。

      他看着安睡的萧镜,想到以后又开始担心,如果她知道真相怪罪自己怎么办,要捉住翟立功,去找公主求嫁,先把婚事定下。

      他拿起最后一点底子,灌了个干净。

      “笃笃……”敲门声响了。

      柴俭去开门,门外是岑尚仪。

      “公主给了你新任务——去探查形影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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