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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松下惠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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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带江户川乱步去医院,就势必会遇到一些盘问,为了避免麻烦,我将刚刚塞进包里的手/枪重新拿了出来,转身走到了连呼痛声都微弱了许多的歹徒先生旁边。
好歹曾经做过警察,歹徒先生对这样毫不掩饰的灭口行为多少有点敏感度。
男人看着拿着枪回来的女孩,那双还带着圆润弧度的黑色眼睛清澈又明亮,没有一丝杀意,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纯真稚嫩的模样,仿佛她不是准备杀人,而是折下一朵花一样随便。
怪物!会死,绝对会被杀的!阴冷的寒意像毒蛇一样窜上心头,他浑身颤抖着,涕泗横流的模样狼狈又难看,眼中满是哀求。
“求求你,我什么都……”
砰!
子弹精准地从他的眉心穿过,失去生机的肉/体砸在地上,激起一小片灰尘。
对身体脆弱程度有了深刻认知的我将体内那一点点微薄到可怜的气覆盖到了手腕,可喜可贺,这次它终于没有脱臼。
悬浮在我身前的光幕和昨天一样,好人值那一栏先吝啬地减少了一,然后又反向增加了一点。而说着要让我做好事的光球完全无视了这杀人灭口的一幕,像只焦急的鸡妈妈一样,仍然在围着晕过去的江户川乱步转,还不忘催促。
“他好像更难受了,快一点呀!”
早有猜测的我没太在意,将手里的手/枪往不远处的河流里一扔,语带笑意。
“你再吵的话,我就只好把你的小男孩扔在这了。”
喋喋不休的光球终于闭上了衪的嘴。
……
浅色系装修的高级病房里,清雅的百合花香盖过了医院中无法抹去酒精与药味,药水通过点滴流进江户川乱步的体内,那张烧得通红的脸也恢复了正常的肤色。
接到报警,结果赶来后发现受害人是自己相当崇拜的前辈的孩子,立刻联系在别的城市出差的前辈和江户川夫人后,佐藤由自告奋勇,接过了做笔录的工作。
出于对年龄太小证人的照顾,我没有被带到警局问话,而是被带到了江户川乱步病房里提供给陪床家属的小房间。
才出警校没多久,尚且青涩的佐藤由在面对低着头,好像受了巨大惊吓的女孩时,努力把声音放柔。
“小咲,我这么叫你可以吗?别怕,你已经安全了,我们会把坏人抓起来的,能告诉叔叔公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低垂着眼睛,遮盖掉过分平静的瞳孔,双手紧紧地交缠,语气自然地带上了些恐惧的颤音。
“……我在公园里玩,有大人掐住那个叫乱步的男孩,我害怕,躲在了草丛后面,然后,突然有枪声响起来,掐人的大人就倒在地上死掉了。后来没动静了,我才从草丛里出来,我想问乱步需不需要帮助,他告诉我带他去鸟堂本屋旁边的甜品店,然后没说几句话他就晕了过去……”
“小咲很厉害,做的很棒,你还是孩子,一定要记住保护好自己才是第一位的。”
清楚我住在贫民窟的菜鸟警官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身在泥潭,却仍然长成乐于助人小白花的离谱剧情,表情更加怜惜,甚至还胆大包天地伸出了他的爪子,摸了摸我那头看起来就蓬松诱人的头毛。
……莫名感到一阵冷意的菜鸟警官收回了手,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只有我能看见的光球飘在空中,好像抓住了什么千载难逢的看笑话机会,整颗球都高兴得一闪一闪,笑得滚来滚去。
我迅速按耐下致命处被人触碰时,出自本能的杀意,眼珠微微转动,轻飘飘看了眼那只光球,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股轻蔑的味却传达得清清楚楚。
光球:……
我的视线垂下,事实上,我也确实不认为被人摸头是什么值得难堪的事,自尊心这种东西我早在第一次穿越时就已经被拆解得一干二净。比起被冒犯,被触碰到致命处带来的威胁更令我难以忍受。
没发现危险的佐藤由转回了视线,对面的女孩好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肢体语言更加瑟缩,他赶紧面带歉意地安抚。
“抱歉,小咲,吓到你了,你还好吗?”
“……没关系。”
“那我们继续好吗?小咲还记得开枪的人长什么样子吗?”
“我不知道,他是背对着我的……”
由于当事人的配合,问话顺畅地进行了下去,虽然……根本没什么有效信息。
佐藤由有点犯愁,比他矮一点,黑色短头发,衬衣西裤……这种特征在横滨随随便便都能找到一大把。
不过发愁归发愁,在看到乖乖坐在凳子上的小孩时,佐藤由还是掩去了愁色,换上了信心满满的样子。
“谢谢小咲,你提供的信息很有用,我们会尽快抓住杀人凶手的,对了,你叔叔应该很快就要到了,我们也已经通知了乱步的父母,前辈和夫人都很感激你,他们想当面向你表达感谢,可以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两道脚步声,旁边飘着的光球很显然清楚来人是谁,急匆匆扔下一句“我先走了”就溢散成了光点。
在那只光球逃之夭夭没几秒,小房间就被礼貌地敲了敲,温柔沉静的女音响起。
“你们好,浅上小姐,佐藤先生,我是乱步的母亲松下惠子,咲小姐的叔叔山村先生也在,请问我们方便进来吗?”
两分钟后,我终于知道那只光球为什么要怂得跑路了。
毕竟,以两边智商的惨烈对比,不跑路的话这只光球估计就要暴露了,而知道世界意识的存在对普通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做完笔录的佐藤由告辞离开后,松下惠子就走到了我的身边,气质温柔的女性蹲了下来,目光不经意般地滑过我的手腕和手指,随后让自己的视线与我齐平,以这个表示尊重的态度真诚地开口。
“你好,咲小姐,你能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救下乱步,作为一个母亲,我真的、真的非常感谢。”
眼前这位看起来温柔优雅,仿佛大和抚子般的松下女士有一双与柔弱外表反差极大的眼睛,仿佛深不见底的清潭,让人捉摸不透。
我歪了歪头,目光越过她,看向满头大汗,苦着脸,眼中写着完蛋两个字的山村健。
很显然,这不算长的路程里,这位温柔和气的女士把自诩聪明的工具人掏了个彻底,还不算蠢到家的工具人先生也反应了过来,现在才会一脸完蛋的表情。
无意义的表演在真正的聪明人面前不过是一场闹剧,这个道理,我们都明白。
于是伪装出的恐惧和不安如潮水般从脸上散去,我抬起头,双手撑着下巴,弯了弯眼睛,有点好奇地问着。
“所以松下小姐打算怎么感谢我这个救了自己孩子的恩人呢?”
对面的女士并不意外我的变脸,她嘴唇翘起,露出一点笑意,于是那一点狡黠就从温柔无趣的外表里钻了出来。
“咲小姐想要什么呢?”
“唔,松下小姐,你的丈夫也是警察吧?对一个很可能是罪犯的人这么放纵合适吗?”
“法律审判罪犯,也保护见义勇为者不是吗?更何况,我又不是警察,只是一个担心孩子的可怜母亲罢了。”
我;“看起来这座城市的警察道德底线与这座城市一样灵活,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般配?”
被嘲讽了一脸的女性并不生气,她叹了口气,无奈又头疼的样子,但和和气气的话语里却暗藏锋芒。
“没办法,这个城市的长官们也有很多喜欢动用不那么符合法律的小手段,我的先生江户川一郎虽然被称为警界之光,但他实在容易让大人物们不太高兴,我们也就不得在保护自己的家人的事情上灵活些了。”
和松下惠子交谈没多久,我就意识到这次对江户川乱步的绑架不是意外,以面前女性的头脑和对孩子的保护欲,如果不是被牵制住,江户川乱步今天也不会遇见这事,但仅仅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前警察,却没有更进一步的措施,看来策划这件事的幕后之人并不想闹到明面上,而且警告的意味多过灭口。
那位警界之光我没接触过,但已经去见了三途川的歹徒先生只要联系了松下小姐,结果就一目了然了。
幕后之人能够牵制住松下惠子,又对她相当了解……
唉,真是的,我对这种朋友/亲人反目的恶俗戏码可没什么探究欲。
不过救江户川乱步虽然是个意外,但既然都决定了继续接触,对方又自动送上门了,干嘛不用呢?
讨厌黏黏糊糊感情纠纷的我没再闹圈子,指了指我自己和她身后戴着痛苦面具的山村健。
“感谢的话,我们需要一份合法的市民身份,横滨市收容法,这座城市对穷人和外来者可真是相当不友好。”
“没问题哦。”松下惠子答应得相当爽快,无论是出于报恩,还是看住危险人物的需求,她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破绽百出的叔叔,临时想出来的条件,眼前的女孩是意外卷入这次事件的。她救下乱步更像是一时兴起,然而明明对昏睡着的乱步都毫无兴趣,也不是冲着一郎来的,此时却有耐心坐在这应付麻烦……与未知的第三方达成了协议吗?
还有这个孩子的眼神……将自己剥离于世界之外,漠视一切包括自己生命的异类感,某种意义上,与乱步像得过头了,都是人类社会里的“异类”,真是让人头疼,又让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