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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智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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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有了精神,宁韫良道:“你说来听听。”
蓝九峰闻言,更是恭敬道:“青鸾殿一向有自己的小厨房,臣查过了记档了,皇后娘娘所用点心饭菜从采购到制作,都有专人负责,娘娘用膳前亦有近侍专门帮着试毒,按说是不会出错的。可饭菜到了皇后娘娘这里,总是掺了脏东西,那便不能不深思了。”
蓝九峰接着说道:“这几道菜,便是近来出现问题的菜式,早在今日之前,臣已经命人一摸一样地重新做了一份,并且一一尝过了。”蓝九峰抬头看向宁韫良,道,“六殿下方才有一句话说错了。这几道菜,根本无毒。”
宁韫城道:“菜肴有问题,乃太医亲口所言——”
“两位殿下仔细看看这几道菜,这道乌鸡汤,里面放了肉桂来代替原来煮汤用的桂叶,味道上相差不多,但有孕在身的女子食用肉桂会引发流产,再看这碗红果酪,原是用桃肉,西瓜肉,红莓肉加石榴汁牛乳蜂蜜煮食,可如今里面却添加上来会使有孕女子胎动不安的山楂肉……其余几道菜,做法相同,都是些常人吃起来无毒,偏有孕之人吃不得的菜式,可见下毒之人不但心思缜密,还略通医术。这样的菜,近侍去尝,自然尝不出问题。”
宁韫良道:“此事我们都已知晓,我和花明哥哥甚至仔细去审问了厨司,这些菜并非一天端上来的,总是隔上一两天便会出现一次,厨司所换的东西,也并非他们自己要换,有些只是材料没有了,找些差不多的顶替是常事,亦或是小宫女配菜时不懂这些,便添上了。”
蓝九峰道:“即然厨司做事不当心,便该罚。”
“此事牵连甚广,一是不好找到源头,二是若都罚了,母后这里,一时半会恐怕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凑上。”
蓝九峰阴冷一笑道:“换也不用换,只让他们长些教训便罢了。”
宁韫城紧逼道:“如何做?”
“殿下,厨司在皇后娘娘宫里做事,此时又恰逢娘娘身怀有孕,无论是何种理由,都不是他们不尽心的理由,只是平常的打两板子,扣点月钱,怕是不能让他们彻底长教训,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若是他们本家人吃这些饭菜,怕是他们不尽心也要尽心。”
五六对视了一眼,听蓝九峰继续说道:“昨日开始,我已经将娘娘小厨房所有掌勺的厨司家中人接了过来,有身孕的最好,若没有,便把他们家幼子都接了过来。巧在有三家恰有孕妇,一是姐姐,一是府上小妾,还有一个是养在外面的外室,从今日起,他们所做的饭菜,必定是家人先用,再送到娘娘哪里,若有问题,便是全家遭难了。不仅如此,小厨房所有进出的宫女,也有家人在宫里小住,此事麻烦是麻烦了些,可是娘娘有孕,是天大的事,麻烦这些日子也不算什么。五殿下,臣此法,可让殿下满意?”
宁韫城闻言,终于气焰低了一些,道:“尚可。”
本来一直期待蓝九峰说话的宁韫良此时倒是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喜之色,只道:“蓝大人,你的法子可行,你的礼物,我收下了。”
宁韫良说完起身欲走,又见蓝九峰在后面喊了一句:“殿下且慢。”
宁韫良回过头来,见蓝九峰超又道:“若殿下对臣的期许只有这些的话,对臣未免太宽容了些。”
宁韫良笑道:“蓝大人还有话说?”
蓝九峰正色道:“殿下不觉得此事上还有一人可疑吗?”
宁韫良疑惑道:“谁?”
“太医。”
“太医?”
“正是,”蓝九峰指着那道乌鸡汤道,“臣听闻皇后娘娘已经多年茹素,桌上有这道乌鸡汤只是按照祖宗规矩,皇后份例才会端上桌,皇后娘娘从来不食。而那日桌上,只有这一道菜有问题,太医依旧是郑重其事地将此事指了出来,大费周章地上下禀报了一番。”
宁韫良道:“或许只是他忠诚?或许他是担心母后为了腹中孩子的营养会吃些荤腥汤水?”
“六殿下,皇后娘娘的习惯,连臣一个外臣都知晓,更何况是时时伺候的太医呢?娘娘既然孕后也一直食素,太医怎么会不知道呢,且说宫内上下都知道皇上爱重娘娘,又皇后娘娘是多思多虑的性子,太医必定也能知道,无论娘娘有没有动过这道菜,只要他报出这道菜有问题,青鸾殿上下鸡飞狗跳,娘娘这一两日食不下咽是必定的了。”
宁韫城道:“若说太医为了避免责罚而宁错杀不放过也无可厚非。”
“那这道红果酪呢?臣下仔细问了当日试吃的近侍,近侍说,太医说那碗红果酪不妥之后,他又去尝了一遍,当日的红果酪里,只添了一星半点的山楂果肉,故意头次试菜,他甚至并未发现里面有山楂,臣方才特意去问了太医,太医说,山楂确实会引发胎动不安,却是要大的剂量,同时要一日多食,娘娘胃口小,这红果酪都不一定喝上几口,那一星半点的山楂肉,几乎不会对娘娘以及龙胎有其他影响。臣再次细细查问,才知,今日放在臣这里的五道菜,实际能对娘娘和胎儿不利的只有一道,且这道菜的影响极小。两位殿下还觉得太医是忠心为上吗?过犹不及,二位殿下如此聪慧,难道不能猜出太医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吗?”
宁韫良心思转了两圈,又缓缓地落座,嘴上道:“是了,且不说这太医草木皆兵有违常理,就说若我是下毒之人,怎会将毒一而再再而生的下在母后不吃的菜肴上,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花明脸色沉了下来道:“好妙的计策,”说完,又对宁韫良道,“殿下,臣先走一步,去将太医扣住。”
宁韫良点点头,待花明走后,面色冷了下来,对着蓝九峰道:“蓝一元,你确实是聪明绝顶,你方才提出对付厨司的办法,我和花明哥哥之前就有定论,所以原算不得惊喜。只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太医这一层上,你的聪慧,要远高我们一层。”
蓝九峰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此事要成了。
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那样,再一次叫住了要走的宁韫良。
“臣方才送了殿下一份礼物,如今,想要厚着脸皮问殿下要一份礼了。”
宁韫良摸不透蓝九峰又在想什么,只笑道:“你说来听听。”
蓝九峰仔细地从腰上摘下一块玉佩,郑重地举过头顶,递到宁韫良眼前:“这玉佩,是臣从一位西域客哪里求来的,是好东西,可保人平安,若殿下不嫌弃,臣希望殿下能将玉佩随身携带着,就算是殿下给臣的礼了。”
宁韫城一直盯着宁韫良看,宁韫良本不欲接下,只是看见了宁韫城的眼神,才想起了他一直戴着那块红络子玉璧,他想了想,接过那块玉佩,亲手将人扶了起来,道:“我知道了,日后会给你答案。”
说完,五六二人便匆匆离开了。
回程宁韫良还是要分车而行,宁韫城倒没阻拦,自己上了车,宁韫良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苦笑来,自己登上了另一辆车,车刚走了两步,就见前面的门窗开了,宁韫城走了进来,坐在了宁韫良身侧。
宁韫良干笑道:“五哥这是……”
宁韫城道:“花家出什么事了?”
宁韫良看了他一眼,面上有些心虚,于是他连忙把头扭了过去,道:“祖父与嫂嫂一同给给花明哥哥写了信,嫂子信上的消息喜忧掺半,只说是花明哥哥一走,嫂子很快发现自己身怀有孕了,因怕花明哥哥在京事忙,知道此事分心,一直没告诉他,可前几日,嫂子在家里花园散步,好端端地差点被人推到池塘里去,嫂子受惊不小,胎像不稳,这才慌了神,写信告知了花明哥哥。祖父则说,花家许多铺子同时被新开的铺子被恶意降价,这几个月,几乎没有盈利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很严重了,花明哥哥不日肯定要回花家,这也是花明哥哥着急将蓝九峰举荐给我的原因。”
末了,他又道:“莫告诉我母后。”
宁韫城一时无话,宁韫良攥紧了手里的玉佩,看了一眼宁韫城,又连忙将眼神收了回来,嘴上道:“五哥觉得蓝九峰如何?”
宁韫城看着小六,微微皱了眉头,还是实话实说道:“是个有用之人,太师眼光不错,日后无论是谁当皇帝,蓝九峰都是必被招揽的人才。”
说完,宁韫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宁韫良,宁韫良道:“五哥喜欢就好,这件事情我会办好。”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临到宫门前,马车停了下来,这可能是二人认识这些年来,最漫长的一次同乘了,马车一停,宁韫良像是终于解脱了,干笑着道:“那五哥我先走了。”
宁韫城却突然拉住他,宁韫良不解地抬头,见宁韫城脸上有些疑惑道:“出发前我与母后禀报过了,你今日可以宿在皇子府。”
往常这是极好的消息,宁韫良十次宿在皇子府有八次是偷偷摸摸的,如今正大光明了,他却拒绝了:“五哥,这样不合规矩,弟弟先行一步了。”
宁韫城没有抓住宁韫良,宁韫良急三火四地带着心腹侍卫走了,宫门很快就开了,宁韫城看着一主一仆的身影,脸色更难看了。
五皇子府今日烛火彻夜未眠。
宁韫城后来听说,蓝九峰近日来与宁韫良走的很近,蓝大人是个奇人,如今谁都知道他巴上了六皇子,不仅仅是因为六皇子身上挂着他的玉佩,更重要的是,花明公子一走,皇后娘娘就将青鸾殿守卫一职交到了蓝九峰手里,蓝九峰就开始趁着这个机会,疯狂给宁韫良送礼。
“我八辈子都就没见过这样巴结主子的,流水的东西往青鸾殿抬过去,那就好像那不是他主子,那是他娘子似的。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蓝大人不是投靠了青鸾殿,是嫁到了青鸾殿似的。”
乌淤沈如是道。
“殿下你是没见啊,令人发指啊,六殿下前些日子训了一只蓝色鹦鹉给蓝大人,那鹦鹉嘴笨,只会喊蓝一元,咱们都笑话呢,偏那蓝大人,乐的跟什么似的,硬是在大街上遛了一天的鸟。那看笑话的人,都排成队了。”
宁韫城没有亲眼见到这个场景,他被花淳指派出京办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