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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十六章:艺术节(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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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艺术节
要说“一厢情愿”真是个挺讨厌的词儿,尤其是当你热情洋溢信心满满,却忽然被一瓢冷水当头泼下的时候,才能彻底明白这里头的残酷和讽刺。黄河逃也似的走掉之后,玛阿塔他们四个留在学生会办公室里,满脑子转来转去的就全都是对这个词的痛恨了。
每个人对于事情的看法是不一样的,而反映最激烈的显然是妮可。
“我弄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她□□了一把暗红的头发,叉腰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脚步烦躁得快能把地砖给踢飞起来了。“……受了老香菜的蒙蔽,肯定是这么回事儿!‘这儿比家里还好,所以不回去了’,什么狗屁逻辑……”
玛阿塔感到头很疼。她抱着两肩深深地坐在沙发里,无力地叹口气。“不是的。”
“别这么说他,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些安定感,害怕再次的变动也是能理解的。”银月垂着眼睛,有些挫败地笑笑。“也许慢慢跟他谈谈就会好了。”
不是这么回事。玛阿塔咬住嘴唇,在心里面疲倦地说。
塞卡雷斯的表现算是冷静的。他绞着眉头直在椅子里,四根手指轮流敲打着桌子,沉默片刻,原先涨红的脸色渐渐地退回了雪白。
“这么说的话,还管他干什么?”妮可一屁股坐回了玛阿塔身边,气呼呼地提议:“本来嘛,也没什么影响,跳过送他那一步咱们得省多少麻烦啊!塞卡雷斯,你赶快趁着月假这最后两天去联系神树院吧!”
“别,妮可,你在说气话。”银月担忧地直看塞卡雷斯:“我不同意这样。”
“我也不,不过——”塞卡雷斯不以为然地翻翻眼睛,然后目光落在了玛阿塔身上:“唉呀……好啦,吃块巧克力能让你心情好一点儿吗?”
结果,玛阿塔哭了出来。
这真把妮可和银月吓了一跳,塞卡雷斯也傻了眼,他愕然半天,朝她歪歪头:“嗨,可没有人怪你啊。”听口气,他显然是还记得关于“记忆夺取”的那回事儿。于是这个安慰就让玛阿塔更加难过了。
“不是黄河的问题,是、是我。他心里头重要的人和事情全都没有了,一开始就没有了,在我这里……是啊我知道的,”眼看塞卡雷斯张张嘴要说什么,玛阿塔哽咽一声把他打断:“那时我是为他好,这没办法,我明白,但是,但是现在他不想回去了……”她垂下眼睛,又一小串眼泪顺着睫毛掉了下来,妮可茫然地伸出手臂把她搂在怀里。
……事后想想,玛阿塔自己也会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在那样哭得稀里哗啦之后,在几乎语不成声地把前因后果讲述一遍之后,在塞卡雷斯诸多补充加无奈劝解之后,银月在座位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轻轻说:“这样的话,玛阿塔,把记忆还给他是不是就好了?”
“什么?”她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银月被三束目光紧盯着,显得有点儿没把握。他摸摸头发:“可以试一试,至少……那个与‘记忆夺取’相对应的反作用力法术,玛阿塔,你们脑神经控制的专业课上没提过吗?”
罗曼教授讲课时的身影飞快出现在了玛阿塔脑海里,然后是她当初苦攻的那些课本、电脑教案、笔记……她用力思索。终于,有四个小字由模糊到清晰,最后闪闪发光地赫然出现在眼前——她想起来了,这个世界上的确还有一门法术可以弥补这件事情,它叫做“记忆返还”。
说一瞬间破涕为笑,那有点夸张了,但玛阿塔在那一刻确实听见了自己心里头阳光绽放的声音,那是一种欢快的沙沙声,欢快得让她的耳朵和脸颊都红了起来。
“哦,银月。”她挂着泪珠回抱妮可。
在每个人都理解了黄河“犯傻”的原因、并且明白这件事情尚可转还之后,办公室里头重新树起了一片振奋。
但是完成“记忆返还”并不像想起它来那么容易。玛阿塔在而后的讨论中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个人是没办法进行的。”银月指出。“先得说服黄河,把事情告诉他,这是一定的,因为交换记忆的双方需要绝对的配合才行。另外……”他担忧地看看大家:“还需要第三个人的力量作为引导。我记得是这样。嗯,我建议那个人最好是位教授,因为法术的等级实在……”
“那不可能。”
“古德老师!!”
塞卡雷斯和妮可同时脱口而出,然后他俩隔着半间办公室对视了一眼。“好吧……”塞卡雷斯摸着下巴慢慢地说,“古德教授倒是个行家,而且……看起来行得通。不过咱们也得做好自己来的准备,我觉得水黦芫把古德教授盯得可够严的。”
“那样……”银月低了一下头,欲言又止。再开口时,他抬头一笑,眼睛里已经多了无数坚定:“好吧,我去翻翻书,把这部分的重点提出来看看。恩……肯定不容易,但是大家一起研究一下总有办法的。”
“要把影血叫回来啊。”玛阿塔眨眨还湿润的睫毛,忍不住说。
“那当然!”妮可挂着“还用你说”的笑容亲热地给了银月一下子,把他拍得歪在了沙发一边儿,也笑了起来。
“看来咱们是决定了——还是要,一定要,把黄河送回去对吗?只要他说自己愿意?”塞卡雷斯瞟了一眼门旁边被装饰成抽象画的三维日立,忽然问。
“那当然。”妮可想也没想再次说出这个词,随即皱起眉头:“不然你怎么想?”
那时玛阿塔跟塞卡雷斯对视,略微的沉默,也点了点头。“是的。”
“等等……等等,我必须提醒一下。”塞卡雷斯把两只手缓缓地交握在桌面上,微微扬眉,娃娃脸上带着专著费解的神气和一点点无可奈何的笑容。“那需要时间,同学们,而且还有风险。没听说过夜长梦多吗?况且,要是到了那一天黄河还是像这回一样根本就不领情呢?得了,别这么看着我,这又不是不可能!到头来……你们也明白。事实上,咱们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就像我开始说的,直接上报神树院。”说到这儿他再次扫了一眼日历,脸色变得严肃:“那样的话,今天行动,也许校长晚上就会被带走,黄河是有可能回不去了,不过总不会比现在处境更坏。走这条路,咱们还有两天时间,两天之后校门就要关闭了……所以这个问题我要再问一遍:一定要把黄河送回去,再说别的,咱们确定是要这么做吗。”
塞卡雷斯的声音很细,但是清晰沉重,它像一根看不见的带子一样一下子牵扯起了玛阿塔脑海里那些属于黄河的记忆。这让她有些愣神。老实说,点头的时候玛阿塔可没有想这么多!结果硬是全被这家伙给勾起来了……
她不免也记起两个月来的种种。想想看,自从黄河从另一个世界一跟头“摔”到他们身边之后,大家的日子好像从此就没有太平过了。两个月的确不算长,但是五个学生就这样被凑在了一起。事情说来挺危险,但是一直非常奇妙,他们从惊觉到疑惑,摸索寻找,努力索要一个答案,他们也为此争吵,也失望,也感觉危机重重信心动摇……但毕竟,还是挺幸运的,毕竟还替黄河不肯干休并且努力着,所以局面才能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如今,黄河已经不会回忆了。不过没关系,玛阿塔心想,她会,她可以代替他想念地球。所有的思想她都珍藏,所有的感触她都留下来,等待黄河说“好把我的记忆还给我吧”,等待他明晰一切想起一切然后说,“对,我是要回家的”。
那样才公平。
心情走了潮起潮落的曲线,终于平定下来,玛阿塔抬头看见塞卡雷斯的眼睛。那家伙的眼睛烟蓝明亮,认认真真地盯着她,然后左右看看,渐渐显出明了的目光。
“好吧,好吧。”塞卡雷斯耸耸肩,双手一推桌沿,转椅向后滑过去,带着轻微的认输一样的声响,“哒”的撞在了墙壁上。
玛阿塔由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