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你我挣脱枷锁》黄泉隼

4、PTSD

　　咚——
　　咚咚咚——
　　哐当——
　　“拆家吗？！”
　　夏如雪实在忍不住了，她从床上坐起朝着门外吼了一句，但是却没有任何回应。
　　她顶着睡眼惺忪的双眸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半夜3点，难道是又进贼了？
　　但立刻她就打消了这想法，楼下养了一只恶犬，如果真进贼了，只怕动静就不止这点了。
　　那结局就很明显了。
　　弄出这些动静的只有一个人。
　　她起床穿上拖鞋，揉了揉自己睡得有些毛躁的长发开门朝楼下走去。
　　还没等她下完楼，就又听到了咚咚的声音。
　　这感觉像是在凿墙。
　　安如雪发誓，如果那个叫左池的兽兵敢弄坏她的墙，她一定会立刻将他移交给警察或者军队。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要......”
　　推开住院室的门，安如雪刚想骂人，就见那黑暗深处的角落，一双猩红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她。
　　这一瞬间安如雪觉得自己正在被一头可怕的野兽所凝视，仿佛下一秒这东西就会从黑暗中蹿出撕裂自己的身体。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充斥着野性与杀戮的虹膜仿佛沉淀着无数人的鲜血，甚至是灵魂。
　　啪嗒——
　　安如雪按亮了灯光的开关。
　　并不怎么明亮的灯光映照下的是一个蜷缩在墙角的单薄身影。
　　左池蹲坐在角落，他那纤细却粗糙的手指尖已经伸出了利爪，而这些爪子在他身边的墙上刻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在看到安如雪打开灯光之后，左池明显变得更加戒备起来，他整个人身子立刻弓起，四肢着地仿佛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野兽。
　　“......”
　　安如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她又回到了门口，左池依然是一脸的戒备，甚至朝着安如雪龇牙咧嘴。
　　少女慢慢地走向他，她每走一步，野兽便会露出自己更多的爪牙。
　　可安如雪并不害怕，她从这野兽的眼中读到的不是攻击性，而是惧怕，他身体的一切都似乎在抗拒着什么。
　　而她知道左池在抗拒在害怕什么。
　　“别紧张。”
　　她走进左池，左池便后退一些，直到他的后背完全抵靠着墙角，退无可退。
　　这一瞬间，他终于表现出了一丝攻击性。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安如雪的右手放在身后，似乎藏着什么，等她终于走近到少年身边的时候，少女慢慢蹲下身子。
　　她伸出手，想要轻轻触碰一下少年那有些凌乱微卷的黑发，少年却突然发出一阵低吼，同时身子又往后缩了缩。
　　“我并不喜欢哄小孩子，所以你别耽误我睡觉的时间了。”
　　安如雪猛地一把揪住了左池的头发。
　　这一下彻底刺激到了少年。
　　他猛地扑向安如雪，身材娇小的少女直接被野兽一般的少年压在了身下。
　　但左池没有再做其他事，就只是用通红的双眸死死盯着身下的安如雪，同时嘴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可就在这时候，一根细小的针管已经扎进了左池的脖子，正好是没有被黑色项圈所包裹的位置。
　　于是那上一秒还充斥着威胁性的目光一下变得茫然起来，他的瞳孔开始发散，整个人也有些摇摇晃晃。
　　接着他一下子趴在了安如雪的身上。

　　“......好沉。”
　　安如雪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气，少年虽然身形单薄消瘦，但安如雪现在接触到他的身体能明显感觉得到他身上的肌肉十分紧实。
　　而且自己也实在太过娇小，被逐渐失去意识的少年压着竟然一时之间有些挣脱不开。
　　“麻烦了......”
　　左池的头就这样耷在安如雪的胸口，安如雪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但很快她就发现，野兽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变得有些虚弱。
　　这让她有些诧异，她刚才出去配备的浓缩麻醉剂药量足以让五六个成年人直接睡上2天，但竟然没办法让这头狼崽子陷入片刻的沉睡。
　　“......啊...啊啊啊......”
　　左池的声音从胸口处传来，安如雪眼神下撇，看着少年那微卷的黑发，慢慢地抬起了头，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和那对耷拉着的狼耳。
　　“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战争已经结束了，你现在并不在战场，而现在的夜晚也不像你之前呆的地方那么危险。”
　　“啊...杀掉......敌人......啊啊.......”
　　PTSD，战后军人常会患有这一类精神疾病。
　　但没想到连兽兵也会有这种麻烦。
　　战争结束之后，安如雪的诊所接待了好几名归乡老兵，尽管已经远离了战争，远离了炮火和硝烟。
　　但每到夜里他们依然会被梦魇所惊醒甚至根本无法入睡。
　　他们会产生自己仍然躺在战壕的错觉，而手边没有了武器的他们对四周的一切都会保持戒备。
　　而还不容易等来了黎明的破晓，他们的内心却也没有因此而得到救赎。
　　因为他们会感到空虚，感到茫然。
　　日复一日的惨烈战斗让他们的人生几乎没有除了杀戮之外的其他事，当这一切结束之后，难道真的就是一句。
　　“你们辛苦了，可以回家了。”
　　就解决的了吗？
　　战争会结束，但战争在人们心里刻下的痕迹却是永不磨灭的。
　　“你已经没有敌人了。”
　　安如雪小声地在狼崽子耳边低语着，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柔一些，但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表露过温柔的少女此时安慰的话语却显得十分生疏。
　　但对小狼崽子似乎是有效的。
　　“你不需要再战斗了。”
　　“......啊...杀掉......不杀掉......会被杀掉......啊啊......”
　　“没人会杀了你，你也不会再去杀人。”
　　她耐着性子，对待任何病人都没有如此耐心过的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和这连人话都不怎么听得懂的野兽说这么多。
　　“你得适应，适应这个新世界，我们没法选择世界的走向，所以要么适应，要么被淘汰，我不能保证其他人会怎么对你，但在这里，我是医生，你是病人，那我就会保证你的安全，明白了吗？”
　　少女的手轻轻揉了揉狼耳，不得不说，手感还挺不错。
　　见左池没有回应，安如雪估摸着他终于是睡着了。
　　但现在麻烦的事又来了。
　　“......我应该先让他起来的。”
　　她再次看向了天花板叹了口气。
　　“好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