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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解毒 ...

  •   之后的几天,一切就如光寒之前安排的那样,早晨自己研制毒药,下午听琴,晚上养神。
      她遭到暗算,所中之毒对全身的神经都有损害。现在她服用的解药,并不能完全解毒。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毒很有可能损害脑部,到那时候,她若想要活命,估计只能靠吃太上老君的仙丹了。对一名专业的医者来说,如果不能够提取出毒药的所有成分,就不能制作出完全的解药。所以这几天早晨,光寒都试图从自己的血液中验出所中之毒的全部成分。欢意楼虽然算得上是一座销金窟,但制药的条件却过于简陋,几乎什么能用的都没有。光寒凭借一些最初级的毒素反应原理和材料,分离出八种毒素成分。
      依据宗门配药的陈例,毒药配置所用的药物都需用单数种类,且一般不超过九种,根据需毒杀者的身份地位使用。至少在光寒担任炼药师时,她所掌握的信息里,还没有看到超过九种的。
      但这毒药中的最后一种成分,还是不明。
      光寒虽然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分离出最后一种毒药。但她可以把自己当作这味毒药的制作者,有了这前八种毒药,加些什么才能够被称为一种奇毒呢?就着这个思路,光寒拟了五味可能的药材,又拟了所有假设的对应的解药。
      “不愧是我”,光寒放下笔,本来想要伸个懒腰放松一下,但伸到一半她就停了下来,因为想出可能的解药而浮现在脸上的笑容也在慢慢消失。她每天都在试毒,然后再解毒,但是待在这个地方是弄不到全部的药的。虽然绿屏和竹倚已经帮自己去找药了,但这显然仍需要些时日。
      陈玉像是很受这欢意楼鸨儿的青眼,没过几天就有了一批追捧者,有楼里的姑娘,也有一些颇通琴艺的公子王孙们。他每天晚上都会伴奏到深夜,也确实遵守了那一日的承诺,所有的钱都用来替她买药了。
      光寒很惜命,她感知到自己肯定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是这该死的毒让她忘记掉的。
      光寒很不开心。她向来不喜欢被控制,也不想就这样坐以待毙。一代制药“名宿”,要是最后死在这种无名毒药上,先不说有多讽刺,光是想到自己还没有确定这毒的成分,没有做出解药,她就跟百爪挠心似的,当即升起一股子烦躁的情绪。
      她的这种情绪被敲门声打断。是陈玉来给她送药了。
      是她自己调配的毒药。
      陈玉第一次来给她送药的时候,光寒想吓吓他。她捧着药碗,一边用勺子兜起一勺汤药,一边假装吹气,笑嘻嘻地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不是解药吗?”陈玉挑了挑眉,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不会是毒药吧?”语毕他突然伸出手,欲将光寒手上的碗抢回来。光寒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赶紧转身护住药碗,嗔道:“你干什么,小心给我撒了!”复又好奇:“怎么猜到的?”
      “是解药的话,你还会这么问吗?总不会专门来考我这个不通医理之人,这碗药是什么药材煎的吧。我又答不出来,你定会觉得甚是无趣。”陈玉的话带着三分无奈,三分理所当然,更多的还有对她的一些关心。至少光寒自己是这么觉得的。于是她就为着这份了解高兴起来,夸道:“嗯,真聪明!”
      “你把药给我,我来试。”陈玉再次向她伸出手。
      “这是毒药,不是什么金银珠宝,怎么,你还要和我抢着喝呀?你是不是在宗门当试药人当出毛病来了?”面对陈玉的坚持,光寒一点都没有被感动到。哼,这人就这么急切地想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吗,接下来是打算和她彻底划清界限吗?
      “不给,你晚上还得给我挣钱呢!”光寒找到一个不错的理由,气定神闲地坐下来,然后猛地端起药碗开始喝。
      陈玉离她还有几步远,等他从光寒手里夺过药碗后,她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光寒拿出一方素白的丝帕开始擦嘴。他在生气,她看出来了,她又不瞎。
      光寒由衷地觉得,陈玉生起气来,本就优越的容色显得更好看了些。虽说美人是“任是无情也动人”的,当美人的脸上涌上了血色,就好像精致的工艺品注入了魂灵一样,为这天地生成的美色再加一点睛之笔。“你不该以身犯险,你就不怕毒上加毒吗?”陈玉有些气急,他到底是没有办法对救命恩人的性命无动于衷。况且,他们算得上是朋友。
      光寒也感觉到了,那种真切的关心。这种感觉让她突然开始想家,开始想念已经许久不见的家人。
      光寒收起戏弄他的心,算了,还是哄哄吧。
      “我是为了我自己。这毒毕竟已是门中秘宝,甚为精细。每个人体质不同,我不做那尝百草的神农,怎么解毒,”
      每天下午他都会来给她送药。今天,他又端着药进来了。
      为了方便给光寒演奏,房间里放着陈玉的琴。琴名“绿绮”,通体黑色,隐隐有幽绿的花纹缠绕其上。
      据陈玉说,这琴是这楼里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这也算好吗?不过是传说中司马相如那个抛却旧人的伪君子抚过的罢了。”
      陈玉每次送完药,都会来给光寒弹琴解闷。就好像这淡泊的琴音能让她品出什么蜜饯般的甜味似的。可惜,对光寒来说,这基本上相当于对牛弹琴。每次陈玉弹完,她只能以“好听”二字来评价,但又说不出哪里好听。
      “总之就是好听啊,哈哈……”光寒自己也觉得有点心虚起来,随即转移话题。
      听完琴之后,陈玉会帮她研磨第二天要试用的药材。这本来应该是绿屏帮她做的,但顾虑到不能去城中药铺买药暴露行踪,最近她们得去黑市,去山里,去各种能想的到的地方找药,取药或者偷药。
      光寒自从醒来以后一直不出斗室,安静地研究她的解药。这样最安全,暴露的时间应该也会延后。陈玉会给她讲一些晚上舞榭歌台中发生的琐事,也无非就是些王孙公子的趣闻,还有天涯商女的悲歌。光寒则致力于吹嘘自己的医术。每次都会被陈玉状似无意地提醒一句:“医者不自医。”
      细究起来,其实他们谈的一直都是别人的故事,对自己的过去则讳莫如深。光寒小时候痴迷学医,终日只与医书为伴,几乎很少出门交际,长大以后也诸事缠身,只能称得上一句“行踪诡秘”。只是陈玉,他也从来不提自己的过去。光寒想,他不提许是从前早已经提过,只是她记不起来罢了。她的记忆里,还算清晰的约摸是一年之前的事情了。
      光寒不乐意让陈玉知道她忘记了之前的事情,她总是习惯凡事都要尽在掌握。
      日子一天天过去,最近光寒消耗帕子的速度不断再创新高,心情自然也是不美。
      这天,她刚用帕子擦完吐出来的黑血。
      还剩下两味药需要试。
      一连三天的下午,陈玉没有端药来,绿屏回禀她说,已经找到药了,但价格有些贵,陈玉已经去谈了。
      第四日,倒数第二种解药终于煎好了。光寒喝完后把碗递给绿屏:“他人呢,今天不管多晚,我都要见他。”绿屏应声而退。
      已尽寅时,绿屏将陈玉引进房中,自己则立于门外。她听到小姐的音量逐渐升高,在这漆黑的长夜里划出一道粗劣的痕迹。
      “你去做什么了。”
      “弹琴。”
      “只是弹琴?”
      “……”
      “我眼睛还没瞎。”光寒瞪着陈玉脖颈处的红痕,“现在是冬天。”
      “救命之恩,自当回报。”
      随后,是“砰”的一声。
      “脏死了,我不需要你这样”,光寒气得忘了要保持理智,抄起桌上的一个药瓶朝陈玉砸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在他白色的衣服上,褐色的药汁蔓延开来。他缓缓地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以免药汁滴落到地上,随后又向她行过一礼,退出了房间。
      绿屏推门进来,服侍她就寝。
      光寒还在赌气。难道她是那么不识好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做到这种地步吗?她只是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一个无能为力要仰赖他人帮助的自己。她很久都没有这样的无力感了。
      光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个时辰,又披上衣服出门去。往日她从不在洗澡后下床。
      光寒站在楼上,看着台下妖娆女子,曼妙笙歌谱就的声色犬马。突然间有些福至心灵,第一次读懂了何为人间冷暖。
      她目光微顿,看到那个人,还是抱着琴。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男子。隔得太远,光寒看不清楚这人的面容。等他俩进了一个房间后,还有些白色背景残留在她的眼里。光寒招招手,唤来楼里伺候的小丫鬟询问。小丫头用脆生生的声音答道:“是太原王家的人。”这声音好像化作一支驽钝的箭,又好像是一碗极苦的药,折磨着她的神经。
      毒还是没有解。
      又是一天的傍晚时分,绿屏又端了一碗药来。
      说实话,药喝到现在,光寒甚至都已经有些麻木了,好像也能和宗门里的药人共感一二了。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光寒放下空药碗,也不顾现在只是晚膳时分,直接上床睡去了。
      直到东方既白,做了一夜梦的光寒从床上起身,眼里是一派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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