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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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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夜,寒风凌冽,入骨刺冷。
韩寔看着紧闭的门扉,心中完全无法冷静下来,嘴里像是在似有似无的呢喃。
待到北风呼啸而停,细听,才能隐隐约约听到。
“我读了数十年的书,知道这世上并无鬼神,但我看到病榻上的他。”
竟生出一种长跪哭求菩萨保佑的绝望。
这句话压在韩寔心头,自承庆原来到如今,整整过去了三年之久,但韩寔一直没有勇气说出口,直到今日,韩寔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原本一切都是那么美满,上天为何如此不公,偏偏要打破这局面,使得他多年来的布局直接颠覆。
韩寔不解,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前进,为什么会有变数,为什么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赵辞,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明明是赵佑的罪恶,为什么上头要惩罚赵辞,难道他所做的这一切都错了吗?
大殿之上,韩寔抱着必死的决心端着手中的这杯酒,赵佑就端坐在那高台之上,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眼见着韩寔已经迈上台阶,只需再往前几步,赵佑喝下这杯酒,只需几步。
然而这时,一直坐在左上首的赵辞,却从桌案之后起身朝着韩寔走来。
当赵辞毫无征兆的将他手中的酒杯夺去,韩寔整个人直接呆立在那里,他想要伸手去夺,奈何赵辞已经转身端着酒杯毫无防备的说道:“韩寔不善饮酒,儿臣替他敬您一杯。”
韩寔眼睁睁看着赵辞将杯中的酒饮尽,连忙悄声靠过去,伸手环住赵辞的腰间,他深知赵辞酒量极差,可这杯酒你为什么要喝啊。
赵辞习惯地依靠着韩寔的臂膀,任由他揽着自己回到桌案之后,可为何韩寔环着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这场宫中盛宴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因为赵辞在众人敬酒站起来的那一刻径直往后倒去,登时众人便乱作一团,刚刚册封为太子的赵辞,顷刻便吐血而倒。
但有的人却丝毫不在意这场突如其来的乱局,他只是悄声从大殿之内离开。
三日之后,繁盛的京都城尚处于一片沉静之中。
唯有乞丐仍嫌街角的破落草屋之内,清香几许插香炉,一口薄棺,凄凉片声。
倒立在地的灵牌生生被火烧去了一角,上面的名字也被人划得难以辨认。
一个身着素缟的人,跪在那凉薄的棺材前,低声抽泣却只能梗在喉咙中暗暗隐忍,胸中悲愤,几番怒怨,全都只能含血往肚中吞咽,纵有万般不满。
只见跪在灵前的乞丐伸着手,捻起黄纸送入往身前的铜盆中,机械地烧着那送去阴间的银钱,但愿这银钱能给真的送到那人手中,至少黄泉之下,他能寻个好去处,再也不用理会这万象人间,再也不至于寒日单衣件,再也不用饿着空腹去过那忘却红尘的奈何桥。
韩寔,还是喝一碗孟婆汤吧!
黄泉之下,愿你一路好行!!
来生长个记性吧,勿要再遇到皇族的人!!!
偏信于心,偏执于情,致死当朝殿。
赵氏的人呢,他们良心何在,利用完你,竟然痛下杀手,到最后你竟然落得一个挫骨扬灰,你就是个寒门之子,你又何必为他考虑那么多啊。
“咚咚-”
“咚咚--”
“咚咚---”
望楼之上。
为首的将领们腰间悬挂着大内专属的腰牌,一个个身着盔甲劲服的金吾卫,他们笔直地挺着腰躯,右手抄腰,左手按执腰间藏在刀鞘中的刚刃上,如屹立山川的叠石,他们站在望楼之上的最高处,目光囧囧锐利地扫视着这都城。
卯时三刻的晨间,传令官将来自大内的谕旨传遍各营,几乎在同一时辰里,所有金吾卫同一时间都接到了这条命令。
“今日,京都城,不许任何人家发丧。”
这个时辰,最早的鸡鸣还未响起,京都城中的百姓们都还在沉迷于各自的梦中,或是说着几句梦话,又深深睡去,或是长声呼出鼾声,或是拉扯了滑落的被褥,将自己裹进那温暖的被中。
金吾卫令行整齐列队,一队队举着火把将这还在雾中深沉的京都城点亮,火把照耀着他们一队队的整齐跑过街道,铠甲清脆,马蹄踏地,无人发声,无人阻挡,这空荡荡的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他们逐步跑过这金陵城中的青石街道。
这般大的动静,似乎对那睡梦中的百姓并无惊扰,他们已然沉睡于彼此的梦中,就好像从未听过这哗啦作响的声音。
“举灯!”
离大内最近的望楼,随时能够探知宫中的动向,内侍大监捧着那杂碎的玉珏,悄声从那崇明殿中躬身退将出来,朝着身侧的内侍说道:“陛下口谕,今日,金陵城中任何人家不得发丧。”
年轻的内侍连忙携带着这来自帝王的口谕,传遍那早早等候在宫墙之下的传令监。
今日是陛下登临的吉日,可在卯时却偏偏传将出来一道如此的谕旨,这让人不得不猜测陛下的圣意,可天子是那九五之尊,心思又怎么别人能够揣测明白知晓的。
总管大监凝目看着手中捧着那砸得粉碎的玉珏。
这玉珏被砸得粉碎,足以看出主人愤恨之极,但他只是这宫中一个服侍主子的大监,纵然见惯了这宫中的人情冷暖,此时却不由地长长叹出一声感慨。
“唉----”
金吾卫中得到这份谕旨,他们此刻已经分散站在各处得望楼上。
今日应该不会有如此不知死活的人。
宫中的漏刻上,水滴顺着角沿一点一点的滴落入那刻度的深漏中,一点点的汇入,一滴滴的聚集,无形中慢慢拔高了卯时的刻度,一直蹲守在镂刻前的内侍,仔细盯着镂刻的刻度与水面齐平。
他再三确认时辰已到,登时站起身来,朝着那站在门外的人大声喊道:“辰时到了!辰时到了!”
太监的嗓子本来就尖,他这一声又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立刻便传遍了大内空荡荡的晨间,晦暗不明的晨间,悄然无息的镂刻,与这太监扯着嗓子喊出来的一声,却在无形中惊醒了这片还未醒来的京都大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