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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鹊桥仙 ...

  •   萧靳安拉着韩望川进了火房,一把将他推在墙上,脸上滚烫,道:“你到底想搞什么?”

      韩望川望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在下倾慕郎君已久,想三书六礼迎你回兰茵山庄。”

      萧靳安闻言,脸更红了,只当他在放屁:“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而且咱们才见过几次,三次罢,哪来的钦慕已久?”

      韩望川瞅他一眼,摇摇头:“并非只有三次。”

      萧靳安道:“哦,莫非咱俩还有什么前尘之缘。”

      韩望川面无表情道:“你自己想。”

      萧靳安听话地歪着头想啊想,脑袋想破了也没想出来,不料一只手落在他的头顶,在他的发间轻轻揉了揉:“想不起来也无妨,就当在下对萧镖头一见钟情,心向往之。”

      萧靳安怒道:“个屁咧,你从头到尾都是在欺骗老子感情,老子竟被你这这龟儿子哄了,给老子滚!”

      当天整个飞鸿镖局都听说,兰茵山庄的韩庄子是被萧二当家拿着刀打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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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村夫打扮的老头牵着牛车自远方而来,走到近处,便觉出不寻常来。他紧张地盯防四周,似乎担心有人尾随而来,趁无人注意的空档,牵着盖满荆草的牛拉板车偏离了官道,向荒山里走去。

      进了山,林间忽地一阵骚动,吓得他忙屏了呼吸,却只是鸦群飞过。初春的夜晚寒意彻骨,他却已经渗出一身冷汗。

      寻着先前留下的标记,一人一车在幽深的荒岭中绕了半个多时辰,在一棵老槐树下停下。

      老头环视四周,到车旁拨了拨荆草,底下赫然露出四五个人的脸。他压低声音道:“把货收好,等火烬堂的人给了银子再交。”

      说话间,远处传来凌乱的马蹄声,他赶忙将荆草压实。

      声音由远及近,七八身穿夜行衣的人停在槐树下,个个以棉布包了脸,只露出眼睛。

      老村夫看了看随行的几人:“按约定老儿一个人来了,三十把凤尾铳,一把二两黄金。”

      为首的策马绕着牛车转了一圈:“少废话,先验货。”

      老头一瘸一拐地走到板车前,从暗格里摸出一把长管状的物件和一个巴掌大的布袋,下一秒便被那人一并劫了去。对方动作老练地将火药装入和铅块推入膛中,调转铳口对准他的脑袋。老头吓得起了浑身冷汗,那人却嗤笑一声,侧过身,拉动火绳,一声石破天惊地炸响,百米外的地上陡然多了个一尺深的土坑。

      那人赞道:“当真不错,金阙城内怕是都没有这么好的东西。”

      老头放下捂住耳朵的手:“金阙城那些都是拿药和铅往前头填的,动不动滑出来炸了自己人,这里每把都是费心思收来的,除了老儿这,哪都买不到。”

      对方转头吩咐手下:“卸货。”

      老头的表情凝在脸上,伸手拦在车前:“你们莫不是要强抢不成!”几匹骏马将他逼得连连后退,老头跌倒在地,怒不可遏地指着为首那人的鼻子,“畜生,你们做这种趁火抢劫畜生,不得好死!”

      那些人充耳不闻,上前掀了荆草。却见四个精壮青年倏地跳起来,数把黑洞洞的铳口齐齐对向几人。

      空气霎时凝结。

      半晌,为首那人笑道:“火烬堂可是堂堂西陵第一门派,你莫不是觉得我们是抢到?”说罢对随行的招招手,“刘二,给他们钱。”

      被唤作刘二的手下解下背上的包裹,一把抛在牛车前。老头忙不迭蹲下去扯开一角,里面金光灿灿,他面容这才松下来,嘟囔道:“早这般行事何至于此。”

      货卸得差不多,老头牵起牛,朝来时的方向去了。火烬堂众人冷着脸站在原地盯着他们的背影。待六人走出百步,刘二扯起森寒笑容,装弹拉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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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此一事,萧靳安原以为这家伙会知难而退,乖乖消失,谁知第二天,镖局旁竟多了个摊子,用跟木棍挑起张锦旗,上书“抄录、取名、治病、题字”。白衣公子一手替一个老翁把脉,一手在纸上写脉案,拟了一张药方递给他:“老先生常年在作坊干活,怕是早出晚归,以致肝脏受损。且按这个方子去药铺抓药,吃上两月,自然病愈。”

      老头感恩不已,从包里摸出两个鸡蛋,脸上带着歉意:“公子有所不知,老儿为治这病已经耗光了家里的钱财,实在拿不出钱来答谢公子,这是自家养的土鸡下的,还请公子不嫌弃。”

      韩望川闻言,从怀中拿出钱袋,整个推给老者:“在下次行并未带多少财物,老先生请先拿去使着,先稳住病情,在下再替您想法子。”

      老翁愣愣地拿了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有了这等仗义疏财之举,韩望川的摊子前排队的人日益增多。

      萧靳安每日从门前经过,都听人说那韩公子模样俊,心肠好,不仅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还不收分毫,真真是个神仙托生的人物。

      眼见那小摊前排队的人一日比一日多,萧靳安气得跺脚:“这小白脸,竟在这装模作样地欺骗乡亲们!”

      袁疾跟在旁边翻白眼:“你若是真不喜欢他,大可不要掐准时间往这里过,每天都跟人家碰个正着。”

      又过几天,韩望川如常在飞鸿镖局边上摆摊。一个涂红脸的婆子上前,笑着和他侃了几句,直入正题,道:“韩公子当真一表人材,不知年方几何?家在何处?”

      韩望川道:“在下二十有三,云上人士。”

      那婆子道:“实不相瞒,老身此行是来为街头住的李公家独女穗岁姑娘说亲来的。”

      韩望川正想回绝,抬眼便看到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骑马立在不远处,一边装作不在意,一边往这边头瞄,便笑道:“在下初来懿洲不久,不知本地民情,还请夫人详述。”

      媒婆一听,笑得眼都弯了:“韩公子有所不知,这李公颇有名望,为人是再和善不过,他家小姐更是个绝妙人物,模样自不必说,又有菩萨心肠,是多少才子的梦中人呢。只是穗岁姑娘上次来求了公子一副字,回去便积念成疾,一病不起。李公心疼女儿,便遣了老身来替小姐问问公子。”

      “这八婆。”萧靳安这日原有要事在身,闻言啧了一声,策马上前,“你这婆子,说媒也不问过韩公子有没有心上人,成没成亲,不劳你费心了。”

      袁疾也在旁嚷道:“你别哄人家,那姓李的丫头身子骨比牛犊子还硬朗,积念成疾,疾你个大头鬼啊!”

      媒婆被两人一左一右怼得说不出话,骂骂咧咧地走了。

      韩望川刚想上去与他多说两句话,萧靳安已经带着袁疾快马加鞭地离开。

      见他两人形色匆匆,韩望川拉了个路人问道:“敢问先生可知,萧镖头神色匆匆,是要往何处去?”

      “你还不知道?城外林子里死了人了,吴总镖头刚派了人去查。”

      韩望川皱眉:“即便出了命案,与飞鸿镖局有何干系?”

      路人道:“现下没有官府,方圆百里就属飞鸿镖局势力最大,他们不派人去查案,那就真无人问津了。我们这些人,全仰仗着他们庇佑,若无飞鸿镖局行侠仗义,这懿洲成只怕早乱起来。”

      韩望川闻言,默默起身收拾上东西,叫了脚程快的马车,朝他们说的地方赶去,远远望见萧靳安的身影,他叫停马车,装作路过的样子从他身旁经过。

      萧靳安正在一家农居前,唉声叹气求告半天,才借来两个黑布包的坛子,一转头,看到韩望川朝树林里去,面色一僵,策马赶上,拦在他面前:“刚死了人,凶手还逍遥法外,你一个人乱跑甚么,不要命了?”

      韩望川抬起头,淡淡道:“我担心你。”

      面色虽无甚波澜,萧靳安的心为之一颤,他呆了呆,转而笑开:“你这人当真不坦诚,想看现场的话找哥哥不就好了,”说着向他伸出手,“上来呆子,我对后山熟,我带你去。”

      韩望川眸光微闪,搭上他的手,翻身在他身后落座。

      萧靳安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忍不住哄他道:“愣着干嘛,抱着老子的腰啊,想被甩下去么。”

      韩望川自后抱住他,动作却相当克制,甚至有些疏远,萧靳安却抓住他的手,力道很大,将他整个人拉近,贴在自己背上,听着他狂乱的心跳,忍不住偷着乐。

      马长鸣一声,朝荒林深处跑去。

      林中深处火光扑朔,萧靳安在远处停下,跳下马,将缰绳塞进韩望川手中:“你在远处看看就好,莫要接近,看了怪怕人的。”

      说着,独自提着两大坛老陈醋飞奔上前。

      “阿疾,李仵作可有验出什么?”

      槐树下,两个女子蹲在一棵老槐树下,一个深青校服,一个利落短衣,粗布包头,展开的花布包里放着各种自制器具。

      地上并排躺着五具尸体,面部及头部被蛆蝇覆盖,身体表皮脱落,四肢可见巨型腐败气水泡。

      短衣女子摆弄着尸体上的白虫,道:“看这些蛆的长度,这些人大约死于十天前,头骨自后脑贯穿,面部爆裂,失血过度而亡,推测凶物是把火铳,其余的还需用醋擦过后再进一步分辨。”

      说罢李穗岁倒了些醋放在火上蒸煮,开始擦尸体。

      发现得太晚,几人散发着恶臭。萧靳安拿布包了口鼻:“从他们身体里取出的铅弹呢?”

      袁疾展开手帕,里面几枚带血的银丸,又拿来一把带血的火铳:“这是死者随身所带,我看这把火铳似乎与寻常的不大相同,是怎么个缘故?”

      萧靳安拿在手里摆弄一下,又掏出一枚琉璃片,凑近查看,确实与市面上所有火铳都不大相同,便解释道:“寻常火铳都由前膛、药室和尾銎构成,自前膛填以火药和铅弹,再以火绳点燃,但这把,”他说着,手下用力一拧,尾銎末端自中间脱落,拿在手中端详,“虽是黑作坊造的,难免粗糙,但颇有新意。”

      袁疾嘟囔道:“何必这样,真多此一举。”

      “未必是多此一举,不过依在下愚见,另一件事情迫在眉睫,”说这话的并非萧靳安,而是韩望川。他将马拴在旁边的树上,蹲下身,搓起地上一层黑色粉末,借着萧靳安手上的琉璃镜,“这些不是在黑作坊造的,甚至不是私造。”

      袁疾眨眨眼,有些起哄地看着萧靳安:“哟,韩庄主怎么也来了?”

      萧靳安蹙眉,用布给他捂了口鼻,道:“不是叫你离远些的么,跟过来干什么?”

      韩望川看着地上几具腐烂变质的尸体,连眼皮也未眨一下:“九洲所有硝石矿脉都由九夤司掌管,为何此地会有。”

      萧靳安闻言,搓起尸体周围的火药残渣,仔细看了看,也觉察出不对,扯出一抹冷笑道:“原来如此,走私都走到懿洲地界上了,当真是不想活。”

      边说边故意下意识地看向他手上的尘埃。那双手颜色太洁净,以至于点点黑色在上面显得无比突兀。他忍不住拉着韩望川的手,拍掉上面的灰尘,又牵着他在醋烟里熏了熏。

      韩望川的耳尖攀上红晕,但面色如常,甚至比平日更加苍白。他微闭了闭眼,脸色稍微缓和:“在下觉得有些不对劲,按伤口位置判断,这几处伤并不能立即致命,即使他们无力跑出森林,周围也应有爬动的痕迹。但事实并非如此,倒像是中枪后身体被麻痹住,致使几人在原地失血而亡。”

      李穗岁瞅了他一眼,道:“这位公子所言有理,只是尸体腐坏严重,毒性恐怕早已散去,没那么好查。”

      萧靳安道:“寻常人不会重金求这些火器,或许是买凶杀人,或许是江湖仇杀。只是江湖上用毒的门派之多,暂时无从猜起,先将这几人的特征抄下来送回去,发寻人告示,多遣些人来在附近细搜,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低头沉思,心里却对韩望川多了个疑影。兰茵山庄原是读书人家,为何对这些事如此了如指掌?

      韩望川并未觉察他的异样,继续道:“还有一个疑问,若如李仵作所言,这些人乃身后中弹,理应面部朝下,可为何这些尸体全是正面。”

      萧靳安忽然站起身,挑了挑眉,却用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他:“看不出来,韩庄主懂的竟不少。”

      韩望川心下一惊,这是在怀疑他。

      “在下身为兰茵山庄庄主,自然什么都懂些。”

      事实如此,萧靳安嘴角的弧度更甚,笑得冰冷:“寻常人见了这些,恐怕早已上吐下泻,吓得晕过去,韩庄主倒是胆识过人,萧某敬服。”

      话音刚落,韩望川脸色更加僵硬,侧过头,不再多话。

      萧靳安却转头牵了马:“我想了想,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我送你回去。”

      两人像来时一般,只是一路无言。送至官道,夕阳已经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靳安……”韩望川刚一开口,便被打断。

      “韩庄主身上的秘密藏得太多,在下懒得去猜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求韩公子不要哪天害到我头上,”萧靳安背对着他,翻身上马,“还有,老子跟你没那么熟,别叫这么亲。”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韩望川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心中不免有些郁闷,难道是他操之过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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