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睢神君OOC了》雨相降

88、红豆

　　玉茗本以为过去半月在弥沙河上说的话就不作数了，哪曾想医官大人真将孟章神君带来了，还亲自来了她的玉林楼。

　　何德何能，简直无福消受神君的亲临，玉茗结结巴巴想推辞这番好意，阮游宁却不给她机会，拉着人就走。

　　在渊城兜兜转转到了茶馆，里面不少鬼喝茶下着棋，看鬼下棋倒是一件新鲜事，磕了一地瓜子的阮游宁抬手指江山：“你这下的不对，错了错了。”

　　那些鬼被吵的烦了不断推搡着他，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阮游宁一边往后退一边道：“还不领情，活该你满盘皆输。”

　　店中小二上了最新鲜的糕点，阮游宁回到自己桌上，疑惑道：“你们谁点的啊？”
　　不等人回答，那小二将手里托盘往后塞了塞，一脸高兴道：“这是小店送的。”
　　阮游宁觉得这渊城还真是鬼界别树一帜能排的上面子的了，喝个茶听个曲下个棋就送东西，这么会做鬼，生意一定大好。

　　玉茗往凳子边上移动，尽可能让自己离死气沉沉的迟离远些，她小心翼翼探出手拿上一块甜糕没敢吃，怕被下毒。
　　她道：“送的？”
　　小二道：“木大人娶妻这样天大的喜事，理应鬼界同贺，这段时日不管去哪都会有送东西的，有的甚至还送上喜糖。”

　　在小二走后阮游宁指间神力环绕糕点，不过多时又撤开，对玉茗道：“没毒。”
　　玉茗感谢朝他笑了笑，捻起一小块放进嘴里，满足用手指点了点下唇，虽说神仙就算不吃东西也不会饿，但总会有贪嘴的时候，她眉眼弯弯还没享受完嘴里的甜味散尽，视线瞥见一抹极为熟悉的身影，顿时咳嗽了起来。

　　“没事吧？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阮游宁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玉茗连喝三口才缓了过来。

　　玉茗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握住杯子的指间泛白，她道：“我们在这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不如去其他地看看？”
　　不知沉默了多久，烛台烧化了一半，迟离目光察觉到了什么，他回道：“不去。”

　　玉茗尴尬扣了扣杯身，她往别处随意瞥看着，直到那身影消失在二楼拐角才松了口气。

　　阮游宁对迟离这副样子见怪不怪，正准备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这该死的气氛时，见迟离起身朝楼梯间走去，他改口道：“唉，你去哪？”
　　迟离没回他，来这鬼界隐去了神纹，无人知晓他们是神，在鬼界阮游宁也不敢暴露身份，他压着声音喊了声，迟离置之不理独自往二楼去了。

　　玉茗心惊肉跳，她刚才看的不错本该受点渡的神裔出现在了鬼界，而那位神裔还不是寻常的人，她担心往二楼最边上的屋子看了看。

　　云涵一进屋子就将门反手关上，圆桌旁坐着的木擎把玩着茶杯：“这谣言如此盛大，可还如你的意？”
　　云涵将手里的一沓画纸甩在桌上，没回他这话，直接进入正事道：“画纸上的几位鬼你可有办法查到他们的行踪？”

　　木擎见他站着身，便也随手拿过那沓纸，越看越觉得上面的鬼东西丑：“还没你好看，找他们做什么？”
　　云涵没耐心与他说这些，一个眼神就令木擎正色认真端详画纸上的鬼。

　　木擎指了指第一张上的鬼道：“这位白发尸妖是五百年前习魔时不慎走火入魔暴毙而亡来的鬼界。”
　　说着木擎又指了指第二张第三张上面长的清秀的公子道：“这二人是双生子，惨遭妖兽袭击，不幸双双来到鬼界。”

　　“还有这是粘花惹草的公子哥，万花丛中过，片叶都要沾沾身。”
　　“至于这位就厉害了，当初还是迟离将他送来的鬼界。”
　　“其他的都没什么看头，除了长的小白脸了些，基本老实本分不会生出什么事来。”

　　木擎将画纸随处一扔，他红瞳下印着云涵的倒影，动了动唇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云涵抽出那张被木擎提到有关迟离的小鬼画纸，细细端详着：“这些都是渊城近千年来模样生的较为俊俏的鬼，多方打听这些鬼多多少少与焉时弃打过交道。”

　　木擎挑了挑眉道：“我还以为你不想抓焉时弃才几次三番拒绝去找他，现在看来你早已调查多时了，还在鬼界四处散播我要娶妻的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报复心还挺重的。”
　　云涵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也学着他的语气呛他：“我报复心一向重，木大人是第一天知晓？”

　　面前人的不同，木擎迟钝的发现了，他笑了笑，心想这样也好。
　　他见他手里拿着的画纸是陈旻，便主动道：“这鬼在几百年前就被迟离找到魂魄捏碎了，只是后来有人盗了暄山萤流旋帮他聚魂，才让他一直在鬼界苟存着。”
　　虽没明说，但云涵也能猜到，这天地间能重塑魂魄的又有几人，掰着手指也能数清。只是令他不能想明白的是，焉时弃为什么要帮陈旻聚魂？

　　云涵将所有画纸收好塞进衣袖里，突然问道：“迟离为什么要捏碎他的魂魄？”
　　木擎耸了耸肩道：“谁知道呢，他要发疯谁又能拦住他。”

　　“你确定你不知道？”云涵与坐着的木擎直视，在那张欠欠的笑意上读懂了意思，云涵又道：“焉时弃将我从神州掳到鬼界时就是与这鬼打过交集。”

　　像是在意料之中，木擎没多大惊讶，他镇定道：“我确定不知道迟离这么做是因为什么，但有一点云涵你得清楚，迟离绝非是善茬。”

　　“他是不是善茬我心里有数。”云涵上下扫看他一眼：“你还是好好准备下月初八的娶亲一事。”
　　木擎歪着头，挑逗他：“你真想让我给你找个小娘？”
　　“……”云涵咬牙道：“木、擎。”
　　木擎笑得明媚：“嗯？我在呢。”
　　云涵：“我看你真是想当爹想疯了！”

　　木擎端起茶杯，里面的水被换成了酒，他轻喝了小口，目送云涵生气离开，屋子大门打开又关上，一股冷到骨子里的冷风吹席了他一脸，令木擎继续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目光冷了几分。

　　云涵走到拐角没注意撞上了人，还没看清是撞上了哪一尊大佛就听一株弦崩断的声响，紧接着无数红珠子散落一地。

　　“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很强硬闯了进来，云涵心下一惊，他抬眸与迟离对视了个正着，不知是什么感觉，心跳动得很快。
　　云涵迟疑了会儿，镇定了心神，道：“没事。”

　　像是习惯，云涵往后退开半步，他垂眼低望着满地的珠子，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什么话来，反倒是迟离屈身捡着地上的珠子，一颗颗捡的十分认真。
　　云涵以为那是什么对迟离而言很重要的手串，便也蹲下身捡那珠子，拿在手中才知晓这是红豆珠，最后他将手里捡到的六颗转交给迟离。

　　“孟章神君怎么会来鬼界？”云涵轻声问着。
　　“办事。”
　　迟离没有说办的事是什么，云涵也就不多过问，颔首点了点头：“那就不打扰神君了。”

　　迟离拦住他的去路，云涵不解抬头望着他，像是别扭又像是内心一番挣扎最终却妥协，迟离抿了抿唇，道：“…我…这手串很重要，所以……”

　　所以得赔。

　　云涵他想了想给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解决办法：“我可以找遍鬼界，应当能找出一模一样的来。”
　　迟离摇头：“可我等不了很久，况且这手串对我意义非凡，就算找到新的也替代不了旧的。”

　　新的替代不了旧的，迟离只想要那串旧的红豆珠，想通这点就好办了。云涵说：“渊城有家店的鬼手很巧，他们那常年备有各色各样的丝线，神君可以去看看有没有能匹配这手串的丝线。”

　　迟离思索着这话，不过多时便道：“可我不认识这路，你能带我去一趟吗？”
　　云涵惊讶迟离会不认识鬼界的路？能在这诺大鬼界选中一个地方，修扩忘川河，绝对不可能不熟悉鬼界。

　　迟离见他没说话，手里的红豆珠子不自觉拽紧，他低声道：“你若是没时间也没关系，我出了这茶楼转一转打听打听，只是可能会被小鬼们认出身份来，然后再打一架，这是常有的事。”
　　云涵：“……”
　　迟离：“前些日子的伤还没好全，有些使不上神力，不过也没关系我可以用萤流旋。”
　　云涵：“…………”

　　云涵扫视周围，来往的鬼虽不多，但也有那么一两个，他打住道：“好了，我给你带路。”
　　怎么会有神官这么蠢，将自己所有暂时的弱势暴露，真的不怕有鬼出卖他，重金在鬼界悬赏迟离的命，毕竟迟离的性命不管在哪都是有不少神鬼时刻盯着。

　　一路上迟离会有一搭没一搭和云涵说着话，路过不知道是哪来的小摊贩卖的果实，他也会上前买些。
　　终于在迟离手里已经提着无数小包东西，又要去买街边的青枣时被云涵叫住了。
　　“神君，你买的够多了。”
　　迟离回眸：“我知道啊，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每样都给你买了。”
　　云涵拒绝他的好意：“不用了，这些我都不喜欢，你不是着急修手串吗，别耽误了时间。”
　　迟离靠近他：“那你喜欢什么？”

　　云涵如今的身形只齐迟离的大腿，他发现迟离说什么话都会频繁低下身子，像是哄小孩似的，一遍遍轻声细语说着，让云涵心底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云涵有意保持距离，神官不应该和鬼界牵扯太多，迟离也不该和自己有所牵连，像是劝说好了自己，迟离突然的靠近令他做的设想通通结了冰被打碎。

　　“新鲜的仙果？”迟离近在咫尺的眼睛眨了眨：“神州的仙果最为新鲜，下次给你带来。”
　　云涵轻咳嗽了声，别过脸与他错开：“不用了，修手串要紧。”

　　仿佛身后有什么猛兽，云涵加快了脚步，他觉得这样的迟离有些奇怪，难以捉摸。

　　将人带到店铺门前，上面花花绿绿的烛台晃动着，印在人的脸上有些发毛，云涵没多想便打算离开：“这里就是了。”
　　迟离看了看店铺中形形色色的鬼：“里面的鬼看起来不好相处，要是打起来了会不会暴露身份啊？”

　　云涵：“……神君不去招惹他们就没事。”
　　迟离：“我不招惹他们，可他们万一来招惹我呢。”
　　云涵：“…………”
　　迟离叹了口气：“没关系，我忍一忍就好。”想了会儿，迟离补充道：“尽量不将这渊城拆了。”
　　云涵：“…………”

　　为了不让迟离在渊城生出事端，云涵跟着一同进店挑选丝线，选好后才发现有一颗红豆珠裂缝了，穿不上去。
　　店家十分有眼力见，想多薅钱财就说：“我们这有专门的复原胶。”

　　迟离大气付了一钱袋，老板接过打开看了看，眉眼齐飞收下东西，笑吟吟道：“若是公子信得过可以将珠子留下，一定让手艺最好的小鬼修复的跟新的一样。”
　　“不用。”迟离微微笑着：“给我找个安静点的角落，我自己修。”

　　虽看不懂这举动，店老板也立马让一旁的小弟引着他们找了上好的位子，糕点酒水全都上了一通。
　　迟离坐下后淡淡瞥了眼飘着浓厚酒香的水壶，他吩咐那小鬼将酒换成茶，不要甜的。

　　用帕子裹起来的红豆珠被迟离放到桌上，还不等他有什么别的动作，就见云涵将复原胶推到他面前。
　　迟离说：“我不太会弄，等我先看看。”

　　云涵静静在旁等了许久，就见迟离瞎捣鼓一通，还没成功，甚至那复原胶还沾了他手。

　　实在看不下去，云涵好心道：“那缝隙有些宽，需要用同等材料填补上去再用复原胶沾上，不然像神君这么折腾，那缝隙只会被复原胶越涂越厚，显得难看。”

　　迟离似懂非懂放下复原胶，又让小鬼送上来红豆珠的原始材料的粉末，他慢吞吞一点点将东西填补上去。
　　“好像有用。”迟离欣喜抬头。
　　云涵将沾了水的帕子往他手边递了过去，迟离接过将红豆珠上多余的复原胶擦了，又接着重复上一步的动作。

　　这期间过的漫长，云涵就在一旁观测着，时不时递上一些材料上去，虽有些浮躁但迟离做的认真，一时间他觉得这人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是那个喜欢到处买吃的小孩，也是当初那个在陵光殿里认真又喜欢耍小聪明的迟离。

　　将最后一点材料填上，那颗珠子犹如心尖宝似的摊在迟离手掌里：“好像有些痕迹。”
　　云涵宽慰他：“珠子本就裂了口子，能修复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迟离心满意足将东西全收好，将剩下的一些珠子用丝线穿好放进袖子里。
　　二人出了店，外面不知道又是有什么大好喜事放起了鞭炮，云涵没躲开一时不慎吸了不少鞭炮灰进去，他往后站了站剧烈咳嗽了起来，泪眼朦胧低着头扶住一旁的柱子。

　　迟离弯着身子想用神力帮他调息，却发现使不出来神力，他顿时望向那鞭炮的始原地，发现远处阮游宁带着玉茗正往他们这跑来。
　　迟离大声喝道：“不要过来！”

　　鞭炮声太大，他们谁都没听清，只一股脑冲迟离奔来。
　　阮游宁没看见被迟离护在身下的人，他见了鬼似的一个劲道：“你知道刚才我们在茶楼碰上了谁吗？天帝！吓死人了，他该不会知道你把神裔丢在鬼界的事了吧，特地来逮你回去挨骂的吧。”

　　迟离咬牙道：“我让你别过来，没听见？”
　　阮游宁莫名其妙道：“方才鞭炮声这么响，我怎么听得见。”

　　迟离急着查看云涵好点了没，无心顾念已经发生的糟心事，阮游宁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顺着迟离的视线，阮游宁终于注意到了云涵，只见那双金瞳眼眶周围红了一圈，手扯住衣领不断咳嗽着，像是被人打了。

　　阮游宁压着声音怒道：“迟离啊，木云凌还这么小，你竟然下的去手！你简直不是人！！！”
　　玉茗探出头，她很想说些什么，但被迟离一个冷眼扫的缩回了身子。

　　迟离一遍遍顺着气，他冷冷道：“闭嘴！”
　　阮游宁绕过迟离，抬手轻拍着云涵的背，道：“这怎么咳成这样了，迟离你下手也太狠了。”

　　云涵咳的满脸通红之下不忘往另一边站去，他极力缓着气与他们错开站位。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他嗓子哑的厉害：“我没事。”

　　话音落，头顶上方一张大网拢聚，迟离手疾眼快将云涵带出网外，而阮游宁手中迟迟聚不起神力耽误了最佳逃出生天的机会，玉茗在最后一刹那一跃翻身落地，险险被网套住。

　　阮游宁朝网外的迟离喊道：“怎么回事？我法力怎么使不出来？”
　　迟离压根没空回他，方才那一闹，周遭小鬼纷纷看了过来，只见从鬼群中簇拥而来的威武雄壮的祁天，他面露不善一步步靠近着他们。

　　祁天阴森道：“好好神官不在天庭待着，来我这儿捣乱，看来是活够了。”
　　阮游宁还想挣扎，祁天冷嘲道：“这压制神官的粉尘升级用量足够封了孟章的灵脉，白费力气。”

　　阮游宁和玉茗这才回想起来方才那鞭炮里掺杂的怪异味道，阮游宁唾骂道：“卑鄙。”
　　祁天摊了摊手，笑意森然：“和你们神官比起来不值一提。”

　　身边的小鬼声四起，一字不漏全入了云涵的耳，若事情闹大，他担忧天帝会寻声赶来，如今自己这样子还不能够与他开战，焉时弃若是在附近就更不好收场。
　　云涵轻扯了面前人的衣袖，迟离低头看他。
　　云涵的嗓子连说话都费力，迟离握紧了他的手，温声道：“没事。”

　　本意只想提醒迟离赶紧走，却没料到迟离会去握他的手，一时半会也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被他牵着站在边上。
　　云涵双目上一直系着波光绫，哪怕将事情闹大了周遭也没谁看到他那醒目的金瞳。

　　迟离扬了扬头，他微眯着那双狭长的凤目，一改与云涵说话时的态度，傲然冷声道：“鬼界我闯了就闯了，你又能如何？”
　　在网内的阮游宁有种被人撑腰，狗仗人势的他卯足劲对迟离道：“揍他啊！迟离！！！”

　　战火气息弥漫，在场小鬼不敢走，祁天阴着脸，他十分看不惯迟离这副有种就开干的模样，有多久没见识过迟离的飞镖，他觉得自己这几百年来修为足够与被封住神力的迟离一战，便亮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把巨斧。

　　趁乱阮游宁连忙朝另外一处在网外的玉茗道：“玉花神你快去茶楼找天帝！”
　　玉茗连忙点头，她趁着无谁注意她，溜入群鬼里朝茶楼方向跑去。

　　迟离不甘示弱现出萤流旋，飞镖在他掌心上转动的飞快，仿若下一刻就要将人的脑袋割下来。

　　迟离虽不是吃素的，但几轮下来要护着身后的人，那粉尘毒性太强已经干扰到他的行动，而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几百年来，祁天的确进步很大，甚至能在萤流旋的猛烈进攻下防守到位，关键时刻朝他砍了一斧子。

　　那斧子他明明可以躲过去，却因身旁的人没躲，迟离也在这时抱住云涵借着这力道往鬼群中一跃而去，过程中反手聚力发出最猛的一飞镖，恰好正中祁天手腕，那把斧子落地，萤流旋受召飞回迟离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