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睢神君OOC了》雨相降

80、彼岸

　　意识下沉前云涵想了无数个理由与他们解释金瞳的事，在暖呼呼的榻上醒后却没看见迟离他们，那些解释也暂时用不上。
　　下榻没走几步云涵便撞上了桌子，那桌子有些矮小像是特地为他所做，桌子上放了粥……还有一壶热水。

　　云涵靠近觉得奇怪，水壶里竟有茶香，他将杯子板正抬手倒了一杯“热水”，三指夹起送到嘴边轻抿了一小口，有些发甜，没喝几口他就将杯子放下，自动略过那碗热腾腾的白粥朝屋子外走去。

　　他在外走了几圈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正是自己要找的黄泉府，没有任何阻拦出了府邸看向一望到底的悬崖峭壁，不禁心中道：“难怪找不到黄泉府，正常人谁会将府邸设在悬崖上？”

　　他抬步走在悬崖边上往下一看，深不见底，若是有谁失足摔下去且还没法力护体肯定得摔个粉身碎骨。
　　云涵收回脚环顾四周，除了看见鹤立鸡群的黄泉府外就见不到第二条可归路，都说魄燕都在黄泉府附近，他却找不到入口。

　　正当云涵要退回去时就听远处传来悲惨的大叫：“我嘞个祖宗！你真的要吓死我啊，你要是再丢了孟章神君能把我骨头拆成渣子扬在忘川河里！”
　　溟尚清大步飞扑到云涵面前将他拽住，大汗淋漓，使劲揉了揉小心脏将人带离那危险的悬崖边才敢松口气。

　　回去的路上，云涵认为溟尚清有些清澈的愚蠢很容易糊弄过去，便问道：“魄燕都在黄泉府附近，我怎么没瞧见？”
　　果不其然溟尚清反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涵冷静道：“没见过世面，好奇。”
　　溟尚清点了点头，认同他这说法，毕竟曾经他没见过世面时一直以为寒间炼狱是仙境，他可想去了，想的不得了，直到有一日被木擎逮住他在替神州的孟章做事时，他就自然被当成叛徒骷髅鬼关去了炼狱。

　　里面血腥极重，整日还有小鬼魂魄巡逻嘲讽，被法力稍高些的小鬼欺压，还好孟章神君没弃他不顾，和人大战三百回合才让木擎将他放了，他也就自此对木擎又恨又怕，没见到时要挺直腰板骂两句，见到时就同老鼠见了猫不敢吱声。

　　听到溟尚清这前半段话云涵就已经失了耐心，他打断道：“所以魄燕都在哪？”
　　溟尚清摇摇头道：“你要是在七百年前问我兴许我能知道，但现在魄燕都我也不知道在哪。”
　　云涵以为他在开玩笑：“你家不是魄燕都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溟尚清叹气道：“可我已经离家这么久了早已记不清回家的路了。更何况自从孟章神君打通轮回路后魄燕都就已经销声匿迹，换句话而言如今谈及的都是忘川河步入轮回，谁会在意那消失可洗涤灵脉的魄燕都。”

　　他们二人三言两语说着就到了尽头，云涵亲眼看着远处迟离与木擎从屋子中出来，再跨过横在他们面前的门拦，口上还在说着些什么，见到云涵后才朝他的方向而来。
　　溟尚清见着木擎那双赤红之瞳时连说话都结巴了：“我，我的水烧多了，不对，是，我的水烧干了，我，我去看看！”
　　说罢他脚底抹油一溜烟就没了影。

　　木擎看向云涵，笑了笑，显而易见心情愉悦了不少，他说：“那只凤凰是千年前归星官所留之物放在南方的习魔地，被有心之人利用使它短暂失了神智丢在鬼界就是为了引起恐慌，好在……”说到这时木擎收回了视线，像只是为了解释这凤凰是怎么出现的前因后果。

　　“好在你及时将它神智恢复，我已经叫祁天将这凤凰送回它本该待的地，至于你所说寒间炼狱的恶妖扰乱人间一事我的确不知，但我之后会着手调查此事，也会严加惩戒这些炼狱的恶妖恶鬼，看看究竟还有哪颗毒瘤敢在我的地盘上闹事。”

　　都是一些再正常不过的话术，迟离淡淡“嗯”了一声，木擎又道：“但你上次因彼岸花出尔反尔的事我不可能再信任你，所以之后无论是鬼界还是寒间炼狱的任何事你都不能再插手过问，若是再叫我发现你让那骷髅私下来炼狱，我保证他一定不能活着回去给你通风报信。”

　　这话让迟离沉思了好一会儿，木擎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君子一言九鼎，我想你应该也不愿意让你点渡的神裔知道你出尔反尔的事——”木擎站在云涵面前含笑挑眉道：“是吧？木、云、凌。”

　　云涵在原地微微侧首，木擎见他不应话又一次邀他在鬼界品茶，那意思很明显不过，他回绝道：“多谢鬼王大人好意，只是方才我在屋里时就已经尝过了，有些甜，我不爱喝。”
　　迟离不可查弯了弯唇角，正巧这时阮游宁调查的事有了下落，他赶到在迟离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迟离上前两步蹲下身将云涵身上有些微敞的衣领往内拢了拢，他轻声说：“这黄泉府夜里有些冷，等我办完事回来接你走。”

　　云涵：“……”
　　木擎：“…………”
　　阮游宁：“？？？”

　　这一天两天震惊的事不止这一件，迟离和阮游宁走后，木擎依旧站在原地，直至确定那骷髅鬼绝不敢上前，整个府邸安静的不像话，他才缓缓道：“迟离又是抽了什么疯？”

　　云涵不答他的话，木擎垂眸看了眼他如今的模样，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云涵拧眉避了过去。
　　木擎道：“你可别被他方才的假象所骗，迟离这人性子阴晴难定，照你慧眼识珠的本领，应该不会被他所蒙骗吧？”

　　云涵有些微愣，他抬眼道：“你知道我是谁？”
　　“……”木擎被云涵如今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的大笑了起来，弯身凑在他眼前小声道：“你以为呢？云、涵。”

　　“都说了这天地间我最为了解你，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木擎见他转身要走，也不再打哑巴语：“你小时候的模样，到你后面被毁美人骨的模样我都见过，乃至你下颚处的疤痕，要是我还认不出来倒也可以自挖双目了。”

　　云涵也认为是这么回事，要说这天地间有谁同时见过他小儿模样，又见过他历经苦难后的模样，那就只有木擎和……归尤巳了。
　　想起归尤巳，云涵有些伤神，他听到了方才木擎对迟离所说的话，没忍住问道：“归尤巳……为什么异兽凤凰会成型降在南方？”

　　回想当年的事，云涵只知道归尤巳说他想歇歇，让云涵先走，迫在眉睫之事云涵不敢耽搁，于是就带着幽灵花前往人间。
　　结契后不出所料遍布人间的邪灵再生力被阻断，云涵也见到归尤巳舍身使阴眼与镇压人间的阳眼形成了巨大阴阳阵法阵压隔绝在人间南方，就以暄山脚底为界限，划分为人魔两地。

　　后面木擎带着一缕残魂的如玉回水镜与云涵碰上，如玉怨恨太重被邪操控，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封印在水镜里，等到世事过千，等到他怨恨消散。
　　可也在封印前云涵想了许多，想了这天地间的一切，如今的水镜不再是邪灵横生地，神州天河的邪灵得到解决，人间遍布的邪灵也有阴阳眼以及神官灵体镇压，掀不起风浪。

　　云涵看着自己遍身的伤痕，他也实在累了，神像被毁，他仅存的神力如同二十几年前在启东那般，降临为人间百姓，天庭不再需要他，鬼界也有木擎，他想不通的事情有很多，其中有一点，他到如今都还能清晰想起。

　　为什么会在有一刹那想剿灭这世间？

　　在神州陵光殿前凤凰树下，他有弑神的想法，因为什么？在界下看着那妇人割肉为什么不想阻止？又为什么要暗地挑起人间百姓对神官的怨恨？从而使不少神官庙被砸，做完这些后知后觉他不能接受的发现竟还有畅快之意。

　　云涵将一切归根到心性受染，他不再对世间有任何牵挂，所以，他让木擎将他与如玉一同封印。
　　木擎等了千年，他知道这次的封印被意外撞碎就下了令暗地找寻云涵的下落，可怎么也没想到云涵竟跑去天庭当神裔，还受迟离点渡，一切都像是当年的事颠倒了。

　　木擎轻抿了唇道：“这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归尤巳在献祭自己镇压邪灵前，将你以前所融合的心头血炼制成了凤凰降在南方，也相当于是他完成了当初你没完成的那一步，才放下心去赴死。”
　　至于为什么归尤巳会这么做，没人能知道，也有不少神鬼猜测，他想以这凤凰守着南方，守着陵光神君所管之地。

　　“彼岸花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在迟离身上下蛊？”
　　云涵所问之事横跨太大，木擎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木擎顿了会儿，道：“他不是在鬼界寻地开扩轮回路让小鬼们有机会转世嘛，这寻地在我的地盘上寻自是要有条件的。”

　　云涵不解道：“让小鬼轮回转世不是你一直想做之事？迟离替你做了，你还有脸向他讲条件？”
　　木擎环胸嗤笑道：“我发现你一千年不见，说话怎么变得这么噎人呢？”
　　木擎接着又道：“的确是这么回事，但迟离想事无巨细了解寒间炼狱所有事，他也就不得不答应我这无理条件。”

　　云涵斜睨他：“所以你的无理条件是什么？”
　　木擎道：“当时没想好，就说以后想好再说。”
　　云涵：“……”
　　木擎觉得可气：“但迟离当时答应了，于是在数月前我找他讨要这条件时，他却出尔反尔。”

　　云涵问道：“你向他提的条件是要忘川河上仅有一株的彼岸花？”
　　木擎道：“那花对他没什么用，但对你体内浴火压制有极大的作用，可重塑神骨神像，我就想总有一日你会破封印而出，给你准备着也不是什么坏事，哪知迟离不守信。”

　　听木擎这么一说云涵也能明白了，浴火向来是不能压制，一旦发作要么找出泄口，要么用神力调息。
　　从前未飞升时云涵的出气口便是在他的七情上，飞升后那就是神力调息，可如今云涵失了心没了七情，也没了神力，找不到出泄口就只能被灼烧肺腑。

　　但若是有了彼岸花重塑灵体，重塑神像，他就能恢复神力，不用再找魄燕都洗涤灵脉暂时稳住浴火，也不用再被浴火灼烧。

　　木擎看了看这一片祥和的鬼界，他想说的远远不止于此，可再次垂下眸看云涵发愣时，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间。
　　千年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木擎近乎忘了曾经那风靡三界的陵光神君是如何威风凛凛的模样，他如今也别无所求，只愿面前这人今后平安顺遂，不再困于过去。

　　木擎想说什么，几经挣扎了，他道：“你还是要回神州吗？”

　　世间太大，能容得下他地方却很小。云涵半响不说话，答案已经很明了。

　　木擎认真道：“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
　　“可我若是待在鬼界，迟离该怎么办？”云涵为自己找着借口：“点渡神裔却看丢了人，他如何向众神官交代？天帝也救不了他。”

　　木擎无情道：“杞人忧天，迟离干什么事何须给那群神官交代？岑洛压根管不了他，就算出了什么事岑洛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敢在他面前动武，他就能让谁明年坟墓草长两丈高。你要是有他一半狠当年也不可能会被伤的那么重。”

　　云涵沉默良久，最后道：“他比当年的我勇敢。”
　　“迟离怎么样关你什么事？”木擎顿了半天才接着下话道：“你这是找借口理由留在神州？”

　　云涵摇了摇头：“彼岸花在他身上，我若是想要恢复神力就得靠他。”
　　木擎不置可否：“只要他不想给的，就算你曾救过他的命他也绝不会给。”

　　说到最后，木擎拆穿他：“我听闻宜阳自请被贬，这事可是与你有关？”
　　云涵反问他：“你觉得呢？”
　　见他这样，木擎便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你要待在神州可是为了宜阳？”木擎淡声提醒道：“如今诸神皆以为你死在了尸林里，若是留在神州时间久了怕是会暴露身份。”
　　话说到这份上，云涵握住腰间悬挂的锁扣，他冷眼抬头望向木擎：“宜阳神格受损，强行留在神州过不了多久便会神陨，这事你知道吗？”

　　木擎道：“半年前与他见过一面，只是那时他还好好的，后面听人说宜阳下界处理祈愿回神州没多久便大病了一场，但没过多久又好了，此事十分蹊跷，碍于你的面上我曾旁敲侧击调查过，大多无果。”

　　神格受损，一脉相承行歧路，这事无任何神官知晓，或许他们知道，但由于宜阳曾是陵光的徒弟，他们也就将其打压，故意不肯将事实真相告知他，才会拖了这么长时间。

　　“我也挺好奇，”那双金瞳凌厉扫看这黄泉府所有陈设，他阴凉道：“宜阳自请天令前我去看过他，他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
　　木擎紧张道：“什么话？”
　　云涵道：“他说，没想过扰乱我千年前的计划。”

　　千年前是什么计划？云涵根本记不得有这一茬的事，还有，为什么宜阳会一副罪孽深重的样子？这些都令他费解。
　　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木擎，当年他让木擎变成他的模样去暄山解决如玉，是不是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木擎耸了耸肩，道：“可能是他记忆混乱。”
　　那时候自己都顾不上哪还能顾上旁的什么，木擎温声劝他：“既然宜阳自请被贬，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过去了？”
　　木擎想去拉住他，可手悬在半空，面对这自问他竟也不能再做到像千年前那样一个劲劝他来鬼界。

　　云涵道：“千年前是尹暃陆，千年后是宜阳，全是因他们与我有牵连，才会白白惨遭这横祸。这事过不去。”
　　此番决然宛如当初云涵踏出鬼界要去人间寻求解救水镜的法子，自知拦不住又何必去拦。

　　恰在此时溟尚清提着食盒，远远见着木擎还没走近就结结巴巴朝云涵喊道：“木，木云凌！吃饭了。”
　　云涵抬手抖了抖袖上的风尘，刚要走时木擎拽住了他，沉声向他嘱咐道：“我还得回去处理炼狱那群恶妖，你跟在迟离身边万事小心。”

　　人走后，溟尚清才敢上前将食盒往上一提说些有的没的：“快些回屋，这是我特地烧的饭菜，你尝尝看。”
　　云涵与他错肩，故意道：“这时怎么不结巴了？”

　　溟尚清咽了咽口水将人快步带入屋里，将门关好一盘盘把吃食摆好，坐下后才道：“你少哪壶不开提哪壶。”
　　云涵看着面前摆的一盘盘黑黢黢的饭菜，他一时难以下筷子，诚心问了句：“你想毒害我？”

　　溟尚清撑着头：“你还挑上了？这些饭菜可都是我找附近的骷髅鬼研制出来的，趁热吃。”说着他一筷子挑了最大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菜放进云涵碗里。

　　云涵放下筷子：“我不饿。”
　　云涵刚一起身就被溟尚清拽了回来，他咬牙道：“这可是我费心做的，你不吃就是辜负我这劳心劳神的美意。”

　　云涵冷漠道：“你的美意我无福消受。”
　　溟尚清气呼呼看着他，云涵犹豫半响还是将碗推到他面前，客气道：“你吃。”
　　溟尚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