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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境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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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收押邪灵的石耀冀在半月后重伤而归,虽然万般遮挡还是让那一两位神官瞧见,就这么一传一,十传十,总之就是大大小小齐聚一堂见着他很是凄惨,这下脸不用要了。
对付过程中石耀冀支支吾吾道:“小,小伤,此次逃出的几只邪灵有些难以对付,不过好在并未出太大事。”
不少神官嘱咐他好生修养,第百八十次执明殿中再次来了“探望”的神仙,石耀冀浑身僵硬,他犹豫再三,最终对着来的两位神官深深弯腰。
白俊溪一眼便瞧出了不对劲,戚殷旻上前将他还欠着的身子扶起:“这是做什么?伤还没好,行此大礼是想损我们的福泽?”
石耀冀愧疚望向一旁并未有多余动作的云涵,他说不出口,叹了无数声气后,小声道:“葫芦……”
云涵早从一开始就被石耀冀强行拖回殿里,唉声叹气数刻,那些探望的神仙来了一批又一批,石耀冀欲言又止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来,这次他又提起葫芦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戚殷旻与他对视数刻,问了句:“什么葫芦?”
石耀冀闭眼,心一横,视死如归道:“……玉面阎罗炸了。”
云涵:“…………”
白俊溪:“…………”
戚殷旻:“…………”
云涵:“所以你这一身伤是因为玉面阎罗被毁,你以真身收押邪灵?”
石耀冀垂下头,想起半月前三位同袍再三叮嘱一定得要注意,玉面阎罗已经被毁了其一,就剩这最后的,如今他也没能护的住,当真是无用。
执明殿内转来转去的渡步声吵的白俊溪心烦意乱,他朝着石耀冀斥道:“能歇着不?让我们安静会。”
闻言,石耀冀顿住脚,站在原地,现在谁也顾不上他身上的伤,虽每走一步伤口就会撕裂般的疼,可再疼都比不上在场神君的头疼。
玉面阎罗不止对于邪灵而言意义非凡,更是对于陵光神君,此次两个玉面阎罗皆是相继被毁,若是传出去,天庭指不定会闹的神心慌慌。
石耀冀一抬手,伤口扯着疼,刚包扎好的伤迸出了血,他顾不上,蹙眉道:“都火烧眉头了,怎么能安静?”
“执明,”云涵手中的灵流一遍遍过着石耀冀身体。
就当石耀冀以为云涵要如何安慰他时,满心期待回眸。
“肾脏伤的较重,若是再懈怠不当回事,当心落下病根。”
“……”
石耀冀听其言,立马端坐回自己用了上好的绒毛铺垫而成的座椅,逍遥往上一躺,轻咳嗽了两声。
白俊溪没眼看捂住了额头,云涵道:“玉面阎罗一事还劳烦监兵神君禀明天帝,最好的法子就是封锁消息。”
戚殷旻道:“天庭上下都不要有神官知晓玉面阎罗的事才是最为稳妥。”
白俊溪应下此事,而后云涵借殿中有事便离开执明殿。
戚殷旻担忧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说着下话:“若是叫他们知道了,说不准陵光会被这些神仙的猜忌陷入困境。”
无声的猜忌最为要命,他们不敢说出来,只会闷在心中,日复日,夜复夜,逐渐增长,直至长成参天大树,无谁能砍伐。
石耀冀从座椅上直起身,道:“此事与他没有关系,要怪也只能怪我,这些风吹两边倒的神仙爱怎么想怎么想。”
白俊溪无奈摇头,他说着石耀冀的天真:“三言两语不能对陵光如何,可玉面阎罗的事若是闹的人尽皆知,陵光又怎么可能会不受非议,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
石耀冀觉得可气,就因陵光来自炼狱,降世水镜,这世间所有不公全然对准了他,可他却是没有半分怨言,甚至还尽心竭力偿还本不该他来还的罪孽。
戚殷旻目光晦暗:“陵光当真是倒了多少霉,降世水镜,与邪灵同乡,他本该像你我一样恣意生生世世,却受此污脏缠上,犹如困兽,挣脱不掉。”
*
“迟离。”
闻声正在凤凰树下拨弄着鸢尾的迟离一愣,像是做了什么事被逮了个正着。
他僵硬转过身,见那自己百般心生发毛的长辈正以一种难以看懂的目光盯着那被他播种在凤凰树下的鸢尾。
迟离喉间像是被扼住,那股不适让他往鸢尾处站了站,仰视着岑洛,板正唤了声:“叔伯。”
岑洛收回视线,定定望着迟离,他似是有些不懂,当即问道:“鸢尾与凤凰树做伴倒是有些画龙点睛之笔,你何时的品味如此差劲了?”
鸢尾与凤凰树不搭,这是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迟离不会不懂,他抿了抿唇,转着眼珠子看似老实回道:“闲着无聊,神君也应允了。”
岑洛拧了拧眉,显然有些不信:“凤凰树乃是陵光用尽心血培育出,与他相伴了二十年,他怎会任由你……”
那两个字岑洛没说出口,迟离也能明白,无非就是“胡来”“瞎闹”“胡闹”之类的。
迟离抿了抿唇,一本正经说着:“鸢尾能入药,日后也能替神君分忧。”
岑洛有些吃惊,迟离何时能这般替人考虑了?
云涵回殿时也注意到鸢尾的迹象,并没多插手,只与岑洛一同进了陵光殿,随后整个殿门设下结界,迟离心下预感不妙,定是与昨日天河裂提前三月有关,任由他怎么扒着那结界也分毫未动,最后他只能气馁继续朝那鸢尾施咒。
殿内他们落了座,云涵便不过多拐弯抹角,当即直言道:“天帝此番前来想必也是为了前些日子的天河裂,可是有什么需要?”
如若说以往是一年一次,且这时间都是在仲秋日,上一年间是提前了几日,可这一次足足提前了三月,倒是蹊跷古怪的很,一次更比一次令人费解。
岑洛眉宇间尽是那焦心忧愁:“天河裂太过于频繁,不到一年就已是发生了两起,此次逃去了人间的邪灵更为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
云涵听懂了其中的意思,他道:“玉面阎罗炼制不出第三个,饶是有了前一次的成功,也不能,请恕陵光无能为力。”
“我知道。”岑溪摆了摆手,他目光一寸寸打量着这殿中的一切,与几年前踏足此地时一模一样,并未有任何改变,他叹息着:“玉面阎罗乃是你用心头血所练铸,成这两个已是倾尽数神力。”
闻言,云涵盯着岑洛,哪怕明知这样是不合乎礼。
他是如何得知玉面阎罗里倾注了心头血?此事怕是这天上地下只有木擎一鬼相知,同出炼狱的东西总是会有血性,云涵从不愿将玉面阎罗之事彻底相告于天庭,只说是自己炼制出制衡邪灵的法器。
玉面阎罗由他心头血为铸之事岑洛又是从何得知?
云涵的目光始终带着不容分说的尖锐,岑洛与他对视着,片刻后才道:“我知晓你的顾虑,所以才没将此法宝的真实来历告知各位神君,今日来也并非是为逼迫你再用心头血炼制玉面阎罗。”
见他不语,岑洛将手中画轴现于手中,他又道:“典阁中我曾寻出了这副画,想必是放置错了。”
云涵接过那画轴,就连他自己也没注意,那触碰上的手竟是有些颤栗。
画轴摊开连这案桌也不能呈放,足足是有九尺之长,最后云涵所幸将其施法固在空中,二人一同起身,贯注着这副画。
从上到下,是寒间炼狱中的水镜为主,里面虽未有一字,却是无形在相告世间,寒间炼狱除了关押恶鬼外,还有一个称呼,那就是邪灵相生之地。
顶端不成人形的邪灵,一路往下吞噬的恶鬼,再到最末青鸟与朱鸟先后降生。
云涵抬手碰那画轴上展开羽翎的二鸟,不知是抱有何种心境期盼着,他说的无波无澜:“寒间炼狱是为不详,却讽刺在这地降世了此间的朱雀神。”
岑洛道:“此言不可反驳。”
云涵道:“所以天帝此番前来是有何要事?”
岑洛的目光依旧落在画轴底端:“木擎与陵光你们二位自降生便不寻常。”
云涵失色,良久盯着岑洛说不出话。
“陵光,”岑洛沉重将视线移在云涵身上:“寒间炼狱非同小可,它成就了难以诛杀的邪灵,成就了鬼界的受刑炼狱,难不成这世间苍生还不能足矣让你踏灭了水镜?”
云涵沉默良久,最终那金瞳暗淡下去。
寒间炼狱成就的东西太多,如若没有这个地,邪灵不会降世,如若没有这个地,世间苦难皆不会存在。
同样……如若没有寒间炼狱,他与木擎也不会降世。
云涵怔愣许久,他反问:“天帝曾答应过木擎,以他真身为祭镇压水镜便不会追责寒间炼狱之过,难不成要食言?”
“并非是食言,如今的形势容不得你再心慈手软,玉面阎罗接连损坏,如今你又该拿什么去收押邪灵?”岑洛那始终温和的脸上终归是有了肃然,“寒间炼狱的过错不是死了他就可解决,此次天河中关押的邪灵在昨日险些冲破封印,更是一度比前几百次狂暴肆虐,这样的结果可是你愿意看见的?”
云涵连着自己所言都没了信服:“木擎以真身为祭镇压水镜,寒间炼狱不会再产出邪灵。”
“是吗?”岑洛举步走向他,那双隐藏久了的鹰眼盯着面前欲要隐瞒的人。
“那为什么在你飞升那年,木擎平白无故失踪?鬼界人间到处寻不到他的踪迹?”
云涵心中一沉,他久久不能辩解。
“寒间炼狱一日不除,邪灵就会横生,源源不断,生生不息,届时就算你用幽灵草除邪又能如何?寒间炼狱会因此斩断邪灵横生吗?”
“这次可以是你为此牺牲殒命,下次呢?寒间炼狱会再度生出邪灵,谁又能阻止?”岑洛抬手轻拍了拍云涵肩,他似是在宽慰:“你心肠软,木擎做此牺牲也是逃不过一个心软,是天庭做出误判,若是木擎想的通,神州愿与鬼界交好,赠与无数灵丹法宝助他们修行,若是你愿意便将这话带给木擎,如若你不愿,我只好亲自前去。”
他是听劝的,换种说法,他不得不听劝,不得不去鬼界。
天帝说话向来没有回旋余地,云涵也知晓,若是这次他不答应,就得是天庭向鬼界下战,最终落的个两败俱伤。
云涵颔首哑声道:“不劳天帝去这一趟。”
在众生与众鬼面前,他无法选择,回炼狱是很早之前的决定,现如今不过是将此事放在了眼前,让他不得不回这一趟。
待到岑洛走后,他才缓缓吸了口长气,仿若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真的是好生奇怪,明明他是感受不到冷的,却还是隐隐约约有了凉意。
次日他将迟离安置在归尤巳那处,只身前往鬼界,与前不同的,此次他并未告知木擎,来的太过于突然,期间有小鬼见过他,窃窃私语,通风报信。
还未等他们谁的信传入木擎耳边,云涵就早已先一步到了那鬼场。
纱幔散落,上头最大的一张青木椅子镶嵌着花红柳绿的珠宝,椅子上有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若是说堂堂鬼界一大人——木擎鬼王,论俊朗也实在但得起这个称赞,可偏偏他爱这些五色,不管搭不搭配,只要喜欢,连着衣物什么的,统统花枝招展,颜色靓丽。
原在这鬼场中有无数小鬼嚷闹着,倏然间,见着云涵那一刻,立马犹如哑了似的,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有小鬼无声哽咽着唾沫,他那双凹陷进窟窿的眼睛几乎就这么直勾勾盯着正四肢不雅仰躺在宽厚大椅宝座上的木擎。
宝座上的鬼似是刚醒,一时间竟昏昏沉沉听不见吵闹声,当即就扬声道:“你们怎么回事……”说着他头一偏,立马清醒了几分,从那大宝座上一骨碌起身。
木擎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几度揉了揉双目,只见纱幔被一双纤长玉手挑起,随后身形匀长,美人皮骨下的人竟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
木擎迎上他:“今日怎么有空来鬼界了?”
云涵不言,就这么四下看着他。
木擎一拍手,对纱幔外的小鬼驱散:“你们先下去。”
众小鬼见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似是很想留在此地,可耐不住木擎那双威胁之目。
在鬼界传,木擎鬼王是整个鬼界的掌管者,可却不管事,自然而然没有谁怕他。
此刻的木擎目光犀利扫过在场众鬼,他们不算没眼力劲,当即嘿嘿哒哒笑着出了鬼场。
有一鬼没见过这世面,站在鬼场外顺着心口处的气,有些担忧想往回走:“唉,木大人何时惹上了天庭的神了?留他在里面不会出事吧?”
另一位小鬼拉住了他,笑着说:“我见过方才那位神仙。”
有小鬼轻哼一声,不屑道:“跟谁没见过似的,众神画轴上排名第一,天赐美人骨的陵光神君。”
“……”先前说话的小鬼啧了声,继续道:“不是在诸神画轴见过,而是上次神君他来过鬼界,受了重伤,是咱木大人吩咐拿上好的药去,这事还是我去办的。”
闻言,众小鬼围在一团,大小话不断。
有鬼拉扯着要听这其中缘由。
“然后呢?”
“然后啊,我就想这能让咱心如止水的木大人这么着急的肯定不是一般的神仙,就往那药箱中放置了许多鬼界的情药。”
一听到此处,有鬼激动摇晃着正说话的那小鬼,口水唾沫都快喷了一脸:“然后呢?然后呢?木大人和神君大人可是用了药?”
“害。”那小鬼叹息着:“只可惜咱木大人太过君子,不愿趁人……唔不对,不愿趁神之危,而神君大人似乎是没情,那药直接扔在了桌上。”
“这还用说,肯定是神君他啊……”说此话的小鬼捂着嘴,小声说道:“说不准是瞧不上咱大人。”
“咱木大人风情万种,怎么会有谁不喜欢他呢?”
“谁风情万种?”
众鬼说着那声音不受控制高了些,正聊的如火如荼,一道气势蓬勃朝气之声吓的他们四处逃串着。
毫无疑问有几只鬼被撞在了一处,不得不扬起头与那身形魁梧的卷毛王低声灿笑着:“没……没说谁,祁公子您听错了。”
这鬼界木擎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祁公子,听闻是几月前从寒间炼狱中出的恶鬼,被木擎收服,暂待在鬼界。
祁公子这名号打响不是靠谁,而是他自己初来鬼界时一手断了盘龙柱,脚踏一只倒霉鬼的骷髅而过,才让这鬼界的都对他有些畏惧。
若说神州有天帝,有天庭条列,会让众神行事三思,那这鬼界如今就是有这祁公子嚣张劲,让无数鬼不敢乱来,小心翼翼,一点不敢造次。
先前他们也实在想不明白,这样一只大鬼来鬼界,为何木大人仍旧不管,渐渐的,他们明白了,并非是不管,而是这祁公子目中无人,却独独对木擎的话唯命是从,木擎没有理由非得赶尽杀绝,有位称心的手下何乐而不为?
众鬼纷纷让开路,祁天也没空与他们打哑迷,跨出步就要往鬼场里去,一位胆子稍大些的鬼,颤颤巍巍叫住他:“祁公子,木大人此刻不太方便见客。”
祁天回过眸,拧眉望向那说话的鬼,粗声道:“大哥不在?”
说话那鬼头低的异常,他不断咽着口水,狂流着汗,不敢直视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祁天。
“倒……倒不是,”小鬼觉得有些难言启齿:“只是木大人此时不太方便。”
祁天来了兴趣,他高大的身躯站在鬼场前,只要脚往里踏进一步,就能见到那不方便之事是为何事。
“……祁公子!”小鬼冲他身影若若唤着,奈何祁天充耳不闻,一脚踏进了鬼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