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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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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离一哆嗦,睁眼已经回到了体内,头顶上方的幻妖兽发出惨叫声,随即化成齑粉消散。
归尤巳也醒了,他伸手碰了碰眼底的湿润,心中怅然若失。
宜阳见他们纷纷睁了眼,悬挂的心才算落下,他手中的剑收回,将结界撤下,幻妖兽死了,这丛林间的香气自然也就消失了。
归尤巳哑着嗓子问道:“过去了多久?”
在此处怕只有宜阳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他们全都进了梦境中历经长达半年之久的梦,在外面又是过去了多久?
宜阳如实道:“三个时辰。”
他们在梦里历经犹如一世之长的时间,外面却过的缓慢。
迟离轻咳嗽了声,腰间的铃铛被云涵收回,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又想起了在启东的事,忙闭上了嘴,要是让归尤巳发觉自己亲眼目睹了他那狼狈无能又痛心的半年梦境,怕是会被打死。
云涵手中拽着的是能连接传导给迟离神力的铃铛,他恍然望向归尤巳,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十八年前的启东是归尤巳不能抹去的噩梦,那样的痛彻心扉,绝望,若是能有选择他情愿不成神,也不要再历经启东那样的难。
可若是真的再给他一次选择,就算没有归尤桐在启东,他依旧会奋不顾身闯进鬼城。
百姓是无辜的,哪怕最后倾尽所有也只救了那么几十人,归尤巳除了感觉到了痛也就没了其他。
宜阳虽不知在梦境内发生了什么,他却能从迟离欲言又止的神情上看出不对劲,不管是什么,总归不会是好事。宜阳问道:“我们还要去启东吗?”
归尤巳缓缓道:“不去了。”
来这启东只是要追查郭大姐的事,误入幻妖兽的地盘,险些被吃,又进了归尤巳的梦境,看见了启东十八年前的惨状。
那些稀薄的记忆也在重新历经了这么一遭,归尤巳想了起来,大到九耀星君曾对他的嘱咐,小到她姐嘱托他保护好自己与何昭檬,他一样都没有做到。
他与归尤桐最后一面时,她说着:“阿巳,昭檬容易冲动,你们要平安归来。”
谈何平安,何昭檬不是因为冲动,她是为了助他成神,可临到死何昭檬也没见到成神的归尤巳。
他没能护下何昭檬,随着那场天降劫,归尤巳最后看见的是那双亮吟吟的眼睛望着他,里面掺杂着许多道不清的情谊,唯独没有失望。
何昭檬附在他耳边说,从未觉得他很差劲,那些口是心非决然的话,至始至终都不过是放不下颜面,如今没了这个机会。
人死成鬼,可被邪灵迫害的百姓是没有魂魄,她成不了鬼,她没有来生,在启东死去的几十万百姓都将烟消云散,何昭檬也不列外。
他放不下的是当年在启东的绝望,他无能护住何昭檬,无能将归尤桐救下,活着的人常年病痛缠身,铭记于心,再没有忘记的可能。
回启南途中,谁也没再多说一句,气氛异常诡异沉重,直到云涵与归尤巳入了客栈进了那上厢房内,迟离才算松了口气。
自他们去启东后,整个在启南暄山的弟子受命夜狩。前庭的迟离难得与宜阳能坐在一块,不打不吵。
宜阳旁敲侧击问着梦境的事,迟离觉得这些事宜阳应当是清楚,毕竟归尤巳出身于暄山,而宜阳是暄山的人,再怎么也能知晓一二。
他问道:“师叔他在启东时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暄山的弟子么?这事应当是比我清楚,当年星官大人何时离开的暄山?”
宜阳撑住头只觉得千斤重,他向来惧归尤巳,又哪会注意当年发生了什么。他甚至连归尤巳何时去的启东都记不清了,只记忆中模模糊糊是有过这么一段。
那是在大雪夜,宜阳起夜,碰上了归尤巳火急火燎从他的屋中冲出,说是有急事,若是他回不来便将这暄山交给他。
现在想来,原来他在去时就知道其实有可能回不来了,可宜阳那时并没有当回事,迷迷糊糊中回去睡了。
过了一段时日,传来噩耗便是启东怨气萦绕,与之被困在里面的除了启东百姓,还有归尤桐与一位很漂亮的姑娘,所以他早早收到了书信去了,至于他为什么不叫上暄山上的弟子,可能也是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他不能把整个暄山压上。
俩人在前庭坐了多久,厢房内的两位神便商议了多久。
归尤巳身体不好,他飞升后大多都是待在神州,很少会下界。
云涵道:“后面的事交于我就行。”
归尤巳摇头,他手中一直转着变小的星盘轨,仿若整个注意全在这上面。
归尤巳问:“你知道幽灵族吗?”
云涵顿有不妙升起,归尤巳缓缓抬起眼与他对视数刻。
“初元时称霸世间的幽灵一族,可净化天地间诸邪,可与鬼界抗衡,他们的毒素更是能阻断世间所有,包括天降劫以及再生力,是鬼界与人界的黄泉路上所生长的族群。”归尤巳垂下眼,他道:“它有千般好,最终沦为灭族,只因它有这世间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反噬诅咒。”
云涵回想,在启东客栈时他看到神史书的那页上面正记载了幽灵族,只看到这一族的作用与那幽灵毒,可惜后面写了些什么都弄毁了,所以那诅咒他并不知晓,却也能从归尤巳那千愁万绪中瞧出端倪。
他问:“那诅咒是什么?”
归尤巳复而望向他,有着些许道不清的憔悴:“凡是使用幽灵,将会永生永世不见天光,踏进人间半步即会皮骨从上到下被焚烧,一寸寸先是脸被烧烂,最后蔓延肺腑至死。”
云涵听他说,心中揣揣怀疑。
难怪幽灵会被灭族,要想达成所愿就必得付出代价,这代价太过于残忍,若是使用者是鬼神,大不了就是永远待在鬼界或神州,永不踏入人间,可若是使用者是人,他们又该怎么办?不待在人间等死又能去何处?
归尤巳说:“此诅咒除非□□魄,将正常人的皮相撕扯下换在自身身上才能在人间苟延残喘,可这皮相总归不是自己的,用一段时日就会腐烂。”
云涵联想这启南鬼吃人一事,便能想通:“所以这被诅咒的人就得每隔一段时日□□魄后将其皮相剥下来。”
永无止境,生生世世都得以他人的死来换自己在人间的生。
说是诅咒倒更像是饮血般上了瘾,再也不能全身而退,只要杀了一人剥下皮相,只要有这一次,便会有接下来的无数次。
郭大姐的皮相,迟离说过,分明是四十好几却像是二三十左右般,而在这启南遇害的都是不过十六的少女,若是直接将这皮相剥下来安在自己脸上定是会让人一眼识破,所以她一定是想了其他的办法将皮相化容了。
归尤巳回忆梦境中的事,他梳理着这事的所有概括:“她是土生土长的启东人,她的丈夫二十年前曾去启东做生意,俩人便相识,十八年前结下亲,正商议着过段时日回启南,回她丈夫所在的故乡,却没曾想这时候邪灵入了启东,这启东便落了难,她与她的丈夫受了那场诅咒的雨,俩人以为无生的希望,却没成想关键时刻诸神降下甘霖,使得他们活了下来。”
纵使这样,那又能有什么用,他们是凡人之躯,沾染药池中的水就已是注定病恶缠身的下场。
活不久的,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只得靠每日的药罐来吊着那口气。
这就能解释通,为什么遇害的皆是年轻女子,世人皆求美,尤其是这女子,用其皮相化容出来也可令人年轻十来岁。
为了求生,为了不老容颜。
天转乌云,瞧着是要下雨,迟离倚靠在前庭的台柱旁,抬了抬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瞥着楼上的门。
心想着,进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出来?
在不知多少次望上去时,厢房中的门终于咔嚓一声响了,在这雷雨交加的声响中,这样细又微不足道的开门声原就不会听见,可迟离听见了,他第一时间就与从里面出来的人对上了视线,而后咧嘴笑了笑。
归尤巳皱了皱眉,下楼时问云涵:“迟离最近是不是有点怪,他方才对着我们傻笑做什么?”
“可能……可能是郭小雯那石头将他脑子砸坏了。”
归尤巳还想说什么,迟离就已经小跑迎在楼梯口,笑容满面道:“神君,星君。”
归尤巳始终有些受不了迟离这样的转变:“…………”
在神州时,迟离上房揭瓦历历在目,如今这般乖巧会主动来打招呼的迟离倒像是被鬼附了身,不像他了。
虽在下界时,迟离就已经是被传出转性了,可归尤巳却觉得不太可信,总觉得这小子用不了多久就要原形毕露,毕竟,狗改不了吃屎。
意识到自己身为长辈,却在这妄议揣测,还将迟离比作狗时,狠狠敲了敲头,若这话让其他神官听了去,指不定要怎么说他。
迟离见他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不自控抬手敲着头,莫不是悲伤过度,傻了?
“星官大人,”迟离想了什么便说了什么,当即就口无遮拦道:“你可是脑子出问题了?”
归尤巳敲头的手顿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