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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离瞪大了双目,他见着朱雀翎将何昭檬护了下来,不然这一击是能够将她拍没命的。
迟离懵然望向云涵,除了他,就连归尤巳都震惊着,邪灵还想上前的步伐顿在原地,皆被这朱光吸引了。
朱雀翎为何会在何昭檬身上?!
来不及有太多的解释,只见邪灵转了方向,一个健步上前,掐住何昭檬脖颈,将其提了起来。
窒息感一下悠然直上,何昭檬死死拽紧了邪灵那只仅有的一条手臂,剧烈咳嗽着。
邪灵直视她,似笑着:“陵光竟然将朱雀翎相赠给你,真是趣事。”
何昭檬难受的眼泪顺着而下,她感觉自己是要死在这了,余光瞧着的是一旁的残影。
“——啊!”惨叫声先起,随后邪灵的另一只完好的手被归尤巳飞奔前来斩下,剑快的只剩残影,何昭檬脸上全是被沾到的血沫,她喘着粗气,被吓的跌坐在地。
耳边嗡鸣响了许久,何昭檬全身瘫软,似乎方才才与死神一战,而此时是她曾经最看不惯的人救了她。
与死神相搏的归尤巳撑着身子开启剑阵,就在这茅草屋内,狭小的地经这么一折腾早就混乱不堪。
邪灵不会死,所有穿插在他们身上的剑都被连根拔除,而后愈合。
玄层剑阵内的剑刻意避着百姓,可邪灵却是一伸手就将这些凡人当做靶子,剑刺不中他们,就由邪灵相助一把往前推去。
归尤巳被捏住死门,眼看剑阵松下,只见数十的邪灵受了召,消失的无影无踪。
“死人了,死人了!”整个场面乱作一团。
归尤巳喝道:“再吵滚出去!”
他已经心烦意乱,全是无意之举,茅草屋内的死了两人,而后的全是被剑阵伤到了皮肉,并无性命之险。
撑在地上数刻终究还是没撑过,头晕目眩下失去了意识。
何昭檬浑身瘫软,只得靠被归尤巳丢在一旁的命剑支撑着身体。
看着木板上躺着的人,何昭檬眼泪一掉,她慌慌张张抹干净,倒像是怕被昏迷着的归尤巳瞧见。
肩上一沉,归尤桐轻拍了拍她的肩,给了她宽慰。
归尤桐说:“昭檬,去睡会吧。”
何昭檬摇了摇头:“睡不着。”
归尤桐无奈叹了口气,将好不容易得来的水放在一旁,不再劝说什么。
破烂的屋子中容纳着十几位被救下的百姓,此刻这地竟是成了他们的容身之所,有呜噎哭泣声,有睡过去的小小鼾声,有小姑娘哽咽吸气声。
迟离在屋外转了两圈,外面活人少之又少,全是尸骸。
直至下起了倾盆大雨,那雨滴透过他的身子,砸在地面上,此雨不间断一直下着。
迟离觉得奇怪,他回茅草屋内,只见云涵阖上眼正端坐在角落。
烛光微晃,迟离上前择了个地离他不远,就这么借着微弱的烛光盯看着他。
迟离唤着他:“神君。”
云涵掀起眼帘,他听到了外面的雷声,雨点打落风肆意吹刮声。
迟离说:“下雨了。”
云涵“嗯”了声,迟离又道:“启东不是被邪灵占据了吗?为何灵泽星君布雨还会布到此处?不应该全都被结界隔绝了吗?”
云涵放在膝盖处的手蜷缩着,他道:“不是灵泽。”
迟离没能明白这四个字:“啊?”
云涵道:“是邪灵在效仿灵泽布雨,他们在欢呼雀跃。”
迟离:“…………”
欢呼雀跃占领了启东,欢呼雀跃就连天庭派下来的神仙都拿他们没法子。
迟离太过于顺手,一拳就砸向了一旁的顶梁柱上,疼的他“嘶”了声:“这些邪灵未免太过于狂妄了。”
云涵不再说话,外头乌云密布,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茅草屋内本就破烂不堪,上方的屋檐水积压太多,正往下滴着,迟离抬手想要接住,可这些屋檐水直直透过他手心,落在地上。
迟离歪过身,他看着地上的水一眨不眨盯着,意图要将此盯出一个洞来才会罢休。
“神君——”迟离扬起头看着上方的雨水,“这雨是烫的。”
云涵随着他的视线看去:“此雨是药池内的水。”
迟离眉皱的很深,是那浸泡入体就活不久的药水!
这些百姓自以为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却是没想到邪灵会如此不择手段,竟将池子里的药化作雨,洒向启东,让人无处遁逃。
迟离簌簌垂下眼,他一直好奇着为何归尤巳会中邪灵的招,好奇被相传鬼城之地的启东当年发生了什么,现在他知道了。
邪灵的不择手段,启东百姓的枉死,归尤巳为护送九耀出启东被伤重至此,任由药水浇灌,启东所有的人全受了这场诅咒。
面前有人经过,迟离扬了扬下巴,只见那双布鞋下全是泥土。
被朱雀羽翎护着的女子正搬弄着捡漏屋中可用的稻草,迟离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女子将稻草尽数扑在地上,打定了主意要在归尤巳身旁照看。
迟离见着她将那不多干净的水唯给尚昏迷不醒的归尤巳口中,全都咽不下,尽数浪费顺着脸颊两边流进草席里。
“这位姑娘是谁?”迟离是偏着头的,他不觉得难受,只是迫切想看清不远处的二人。
迟离本是在自问,没想会有谁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正琢磨不透时,前方响起云涵的声音:“她姓何,名唤昭檬,与尤桐是闺中密友。”
迟离想知道的不是这些,她是谁与他无关。
在原地坐上这么久,云涵也不曾移动分毫,待到迟离主动向着他的方向靠近了些,才撑着脑袋一本正经问道:“神君是对身边的人都会拔羽翎相赠吗?”
若真是那样,现在在他面前的天神真身是不是秃鸟?
就连归尤桐身边的蜜友都会得此羽翎,想来也不是什么只得稀罕的东西,陵光随手都可送。
“不是,那羽翎我曾只送给归尤桐一人。”言下意就是,朱雀羽翎为何会落在何昭檬手中,云涵也不是很清楚。
听到这话,迟离不可查叹气着,还好不是秃鸟。
光鲜亮丽的神君,被万千人拜奉的神仙,怎么能是秃的。迟离故问:“送她护身用的吗?”
云涵用看傻子的眼神望着他:“不是。”
迟离歪着脑袋满满疑惑:“……嗯?”
云涵面不改色道:“遮雨用的。”
迟离:“……呵呵。”
他的话并没有错,有着朱雀羽翎总是会在关键时刻护何昭檬一命,就譬如现在,这催人命的雨水洒在所有人的身上,唯独没有洒在何昭檬身上。
兴许是她察觉到了,外头下着的雨这么大,屋内滴着的屋檐水也不小,却只落在她脚边。
全都靠着此物护着。
能在关键时刻保命用的东西,归尤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给何昭檬?
迟离头往草堆旁随意一瞥,立马咳嗽不止,他涨红了脸,像是见到了什么不该见到的场面,一个劲咳嗽着。
对于此,云涵倒是没那么大的惊讶。
迟离回想方才在脑中的回忆,何昭檬附身吻了归尤巳,恐怖如斯。
那脾气如此臭的归尤巳此刻毫无反抗,就这么被辱了清白。迟离四下看着,好在周遭的人没往何昭檬他们那个角落望去,不然肯定得大惊失色。
没有什么比这更吓人了。
迟离一遍遍过滤着,他咳够了才敢再度抬眼望向云涵,只见他心无杂念平视前方,迟离觉得奇怪极了。他在想,为什么陵光神君会没有丝毫的反应?
不应该的啊。
云涵似是不解:“反应如此大做什么?”
迟离有意无意瞥着一旁烛光下的何昭檬与归尤巳,结巴说不出完整的话道:“……他……他们……”
云涵道:“你还小,待日后长大了就能明白世间爱恨红尘。”
迟离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亲一下就是爱了?”
云涵:“…………”他不能明白为何迟离总是语出惊人。
迟离歪着头看他,又是一句不着调的话:“神君活了几十年是不是也有世间的爱恨?”
云涵:“没有。”
迟离不信:“归尤桐呢?”
如果没有爱又怎么可能会舍下一片羽翎,以此来相赠?
云涵回答不了他这句话,因为爱?不可能。因为亲友?这倒是合乎常理,那些缺少的情欲令云涵时常会想不通究竟是为何。
迟离撑着脑袋久久等不来他的回答,也就此作罢,他轻咳一声来缓解这不太好的气氛:“没关系,神君不愿说我也就不问了。”
迷迷糊糊下,迟离靠在顶梁柱上就睡着了。
次日,“砰!”摔碗的声音将迟离吓的一个激灵,他浑身一颤,只见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茅草屋内却还是湿答答的。
归尤巳已经醒了,然而被摔在地上的碗将何昭檬的手刮出了血痕。
“听不懂人话吗?让你滚!”
“你以为你是谁?!真就自认不平凡?少逞英雄!”自己费心劳力照顾他一晚,醒来后就唤来这么一句“滚”,何昭檬不服气朝他对吼着:“云大哥比你强十倍百倍!你就算不惜命死在启东也比不上他分毫!”
迟离连忙从草席上起身,往他们的方向去,云涵一夜未睡,他就这么怔愣看着落在地上的屋檐水,落在归尤巳身上的催命水,落在这些百姓身上的雨水。
直至那摔碗的声音响起,才算是将他拉回思绪。
在这屋里的人都被摔碗和争吵声吵醒,有的已经开始发了热,头晕目眩,头轻脚重,嗓子各个沙哑着:“怎么了怎么了?”
归尤桐连起身都困难,她摇摇晃晃下走在草席旁,地上孤零零躺着碎渣子,而何昭檬眼眶通红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归尤桐也能瞧出苗头,她安慰着在场的人:“没事没事,小妹失手将碗打碎了。”
一听没事,那十几人又是昏昏沉沉睡了下去。
外头响起了敲门声,归尤桐深感不适,还是去到门边,从门缝望去是一男一女,女子大着肚子,虚弱不堪,看着是要生了。
归尤桐忙将昨晚修补好的木门打开,当即就见那男子扑绫一跪,哭求着:“求求你,求求你们,救救她,救救她。”
此哭喊声又是将睡过去的人吵醒,他们没什么力气,躺在粗糙草席上,看着门口来的人。
归尤巳起身将位置腾出,他们有力气的都将怀有身孕即将临盆的女子扶到那草席上。
归尤桐犯了难,她不会接生,可这方圆百里,也不会有接生婆能救她,若是放任不管只会一尸两命。
没了办法,她朝着正气头上的何昭檬道:“我需要热水,剪子。”
何昭檬二话不说将昨晚剩的水拿出,只是这水是凉的,又怎么能用?
在屋子内的其余人用草席引火,将凉水温热,而后又拿可用的锋利物品简陋做了把剪刀。
凡是女子皆上前搭手帮忙,男子则背过身去。
一时间整个草屋里都在期盼着灾难下的新生,这位孩子的父亲正跪在门前祈求上天的垂怜,祈求天神保佑能保他妻子平安无事。
迟离认出了那位即将临盆的女子:“是郭大姐。”
云涵带着他出了这屋子,归尤巳也早站在外面,他心口起伏着,握拳咳嗽着,眉间再无韵气,全是病恹。
受了这场诅咒的催命雨,他们活不久。
迟离倚靠在门边,他盯看着归尤巳落寞的背影,有些弄不明白:“星官大人怎么这般木愣?他瞧不出何姑娘对他有情么?为何还将人弄伤,说那些伤人的话?”
云涵看出了他们终归是殊途:“两个脾气相冲的人是走不到最后。”
归尤巳脾气不好,何昭檬也是个烈性子的人,他们二人只要有一人肯低头,一人肯顺着点,都绝非是死路。
只是可惜,他们从来不是低声下气那类人。
纵使是将尊严踩在脚下,将一颗真心送上前,也会被对方无意间毫不留情丢弃。
迟离越发听的迷糊:“方才听何姑娘说的话,她是倾慕于神君你?可为什么昨夜还会趁星官大人睡着时对他行那样亲密的事?”
云涵说:“世间什么都可能是假的,何昭檬说的话是假的,她所行的事也可能是假的,唯一是真就只有一颗真心。”
万物皆可以造假,迟离对此深信不疑,红尘间只有一颗滚烫的心可以鉴定。
何昭檬可以说出更多伤人的话,归尤巳也可以破罐破摔与她大吵一架,可在说这些狠话的前提下是什么?归尤巳当真这么讨厌何昭檬吗?讨厌到一见面就让她滚的地步吗?
迟离想出了一个答案,他迫切想要与云涵说:“在朱雀羽翎的操持下,星官大人误以为何姑娘与神君有情,所以才会一见面就说重话,实则他并不讨厌何姑娘。”
何昭檬是个女子,她也有脸有皮,绝不是倒贴上去的性子。她可以不舍昼夜照看归尤巳,但绝对不可能将颜面这个东西拱手奉上让归尤巳践踏。
归尤巳对她说了滚,何昭檬就算再怎么想不去在意也是做不到的,只得说些别的来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
兴许是习惯,何昭檬以往最是喜欢用云涵的名头去气归尤巳,所以现在,她也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