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睢神君OOC了》雨相降

142、陨灭

　　整个镇上地动山摇，连同鬼界都感受到了，众数小鬼慌乱扶住一切可扶的东西。

　　中层的杨景苑心感不妙，从内层传来的绿光骇人，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此等威力不免心神恍惚。

　　神州各路神官纷纷腾云驾雾于半空，看着垣启山内的绿光与黑气纠缠。
　　灵泽焦急与众神在外等候，与之一起还有对面的木擎。

　　木擎鄙夷看了眼那金碧辉煌的天门，最后要进垣启山时，一道声音将在场的都镇住了。

　　“诸位神官听令，垣启山内魔石已毁，凡是修行净化术的全数下界协助孟章。”
　　最后带着天帝令而来的是白俊熙，木擎沉下脸望了他数刻，在人靠近时，他只能听见木擎咬牙切齿的声音：“岑洛是想当缩头乌龟？”

　　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难道岑洛还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白俊熙看了他一眼，忍耐道：“木大人慎言。”
　　木擎冷笑一声，没再说话。

　　净化整片垣启山，还得堤防如玉，一个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众神官心惊胆战，他们从没遇到过如此庞大的局面，如玉将他们所有人都当做了棋子。

　　区区幽灵草，区区邪灵骨，区区堕魔者，从前的他们从来没有将这人放在眼里，微不足道的蚂蚁，只要他们想，随时都可以捏死，可现下事实摆在眼前，他们险些被这曾经瞧不起的幽灵草给整的死伤无数。

　　迟离操控着灭陨，灵流不断流失，感受到来自各路法力的支撑，他缓了口气。
　　云涵法力集于南明戟上，他想到了五行术，当即朝远处的石耀冀喊道：“执明，可还记得五行阵？”

　　石耀冀头脑嗡嗡作响，他明白云涵要做什么，当即点头。
　　此阵当年只有四行术尚且还能封印邪灵，如今封印这些被净化的魔气应当也不在话下。

　　“迟离——”云涵看向上方的人，艰难道：“五行阵。”
　　在云涵看不见的地，迟离抽手抹去了从唇角溢出的血，缓缓道：“……好。”

　　阮游宁用尽浑身力气站于这地上，修行已久的土行术串入其中。

　　只有四行，差了金，杨景苑在中层，他来不了这内层，金行术也就断了。

　　须臾，一道法力强行闯入，石耀冀震惊不已，这来的是万万想不到的白俊熙。
　　自从千年前的事后，他就已经明确站在了天帝身旁，与他们如狼似虎，却是没想到，今时今日，白俊熙会来。

　　五行阵开启时，魔气全都葬在土壤中被压着，随后从迟离身上涌出的绿色流光将其净化。

　　最后一刻，迟离意识到这净化术的强大，也意识到自己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他用着最后的力气引所剩无几的邪灵力量入体，众目睽睽下，迟离带着与云涵同生的邪灵同归于尽。

　　石耀冀扬在脸上的表情僵住，他见一席白衣飞奔而过，只眨眼功夫便接住了从空中坠下的迟离。

　　迟离身子逐渐变得透明，他费力喘着气，忽而抬手将一直藏着的东西放进了云涵的手里，随后笑了笑，可惜道：“本想等你生辰那日送你的，可等不到了。”

　　云涵垂眸看见了手里被塞下的东西，一个是执令玉牌，一个是朱红穗子。
　　是那天在镇上见过的心想事成穗，迟离给他买来了。

　　“别说了……”怀里的人气息越来越弱，云涵止不住浑身颤栗。
　　“拿着执令玉牌，天庭的神官不会再对你兵戎相向。”迟离将腥气咽了回去，他有些困倦道：“你会是天庭老大……”

　　石耀冀怔愣在原地，这么不轻不重的话落在他耳边，在场凡是进入内层的神官都哑口无言。
　　哪怕没有执令玉牌，只要迟离有召令，他们皆会听。

　　在大殿上迟离执意要这玉牌，他们都不解，现在都明白了，不过是为了一个陵光。
　　他是早已料到今日之局，怕自己神陨后不能再护着身边的人，只有将那至高无上号令天庭神官的玉牌送给云涵，他才能安心。

　　“我不需要。”云涵眼眶湿润了，他慌乱将手里的东西塞回去，“……你拿走。”
　　慌不择路下，云涵要再次开启星盘轨复刻尘世，迟离却按住了他的手，坦然笑着：“这样就很好了。”

　　至少这个尘世完好无损，就已经很好了。
　　云涵听见了自己哽咽的声音：“你都知道了？”

　　知道自己并非是这个尘世的人，知道自己从一开始便是带着目的接近他们。
　　迟离道：“再次见你时，我体内的拨星骨消失了。”

　　而后没多久星盘异象，能做到这的只有归尤巳，云涵有着归尤巳的记忆，行为举止上与归尤巳有几分相似，很难不让迟离发现端倪。
　　传闻中星盘轨可复刻尘世，从来没有谁成功过，哪怕是当年的归尤巳都遭反噬痛苦不堪。

　　几次三番的试探，迟离确定了云涵身上有星盘轨，且有某种力量替他抗下了星盘轨的反噬，那力量来自归尤巳，才会让云涵有时与人争执的脾性与归尤巳相似极高。

　　所有的一切，迟离猜的七七八八。

　　“你说过若有朝一日我为世间舍生取义，你会替我立坟。”迟离感受到手背上多出了一滴温热的液体，他心疼道：“别难过……”
　　云涵看着如今气血全无的迟离，丝丝缕缕的绿光贯穿着他的整具身体，像是忍耐久了，喉管中不受控制发出阵阵极小的抽气声。

　　迟离费力抬手将已经拨乱的穗子戴到了云涵发鬓上，而后一点点捋顺，碰到脸颊上的一片冰凉时，他指腹轻轻摩挲在云涵眼下。
　　云涵慌乱想去握住他的手，却在那一瞬穿过迟离的手掌，他碰不到他的手，眼前的人消散极快，只短短一会儿，身子若隐若现的厉害。
　　云涵感觉喘不过气，悬挂在喉间紧绷着的弦随时都会断掉，他哑声断断续续道：“你说过会给我种茶园，也说过要陪在我身边，你不能……不能说话不算数。”

　　“对不起……”迟离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刚赶到的木擎见到这一场面，他想上前却被石耀冀拦住。
　　石耀冀沉声道：“别去打扰。”
　　木擎皱眉，无语道：“你们再拦着，迟离就真活不成了。”

　　闻言，阮游宁喜极而泣，若不是有石耀冀拉着，他已经完全不顾面子去拉拽木擎，问他这话是不是真的。

　　云涵蓦然抬起头，求助看向木擎，他希望此时这不着调的鬼王不要和他开玩笑。
　　木擎推开眼前拦住他去路的人，一手召出萤流旋，一手用法力控制住外泄不止的神流。

　　生死只在一瞬，木擎头一次用这玩意给神官聚神流，他疾步穿过层层外泄的气流，操控萤流旋为其招神识，生疏中又不敢马虎。
　　木擎抽空道：“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救不回来别怪我。”

　　云涵连忙起身将四遭设下结界，任何人靠近不得。
　　也在起身一刹那猛然间头晕目眩，云涵强撑着将结界稳固，而后确定外人无法干扰木擎后才受不住跪了下去。

　　“陵光！”
　　“神君——”
　　“……”
　　在场三位神官担忧上前去扶他，云涵调息神流，可怎么都压不住那道邪气。

　　多年来习魔道术被藏匿最深处，今日这一路走来，不管是残花毒还是魔石，都是为他准备，云涵根本不能再稳住这副身体。
　　焉时弃的蠢蠢欲动一旦成功，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白俊熙被这股气流逼退数步，待他强撑着身体想再度上前助云涵时，一柄带着血的冰刃从黑夜中划过，他当即喝道：“当心，这是玄刃！”

　　一声“玄刃”令石耀冀震惊望了过去，传闻中的玄刃就这么染着血刺向了他们。
　　阮游宁身心俱疲，他没了反抗的力量，静静等待着那把夺命刃砍来，距他最近的石耀冀伸手拉了他一把，那把冰刃被操控调转方向朝木擎的方向而去。

　　“木擎！”石耀冀叫破了声。
　　他与木擎虽不是什么至亲好友，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木大人身上，无论如何也决计不会让这玄刃靠近云涵设下的结界分毫。

　　白俊熙召出兵器与玄刃对上，他挡在了木擎身前，巨大的法力碰撞，发出骇人的尖锐声。
　　被打退数步，那玄刃竟蓄力突然调转了方向，不再攻击护着木擎和迟离的那道结界，朝已经没意识的云涵砍去。

　　地底藤蔓升起与白俊熙过招，他已经分身乏术，石耀冀也被缠住，云涵猝然睁眼时，玄刃擦身砍过他的左臂，脸上愕然神情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当玄刃再度要碰上木擎时，从天而降一道金光将施在玄刃上的法力打断。

　　岑洛的出现让他们都定了心神，那道趁胜追击的神力将躲在暗处的如玉逼的现了形。

　　待看清操控冰刃的幕后者是如玉时，不止白俊熙不可置信，就连阮游宁都不敢相信。
　　被他们忽视的，从来没被正眼看过的幽灵草，竟能从迟离身上拿到玄刃并控制反过来杀他们。

　　如玉所有傍身的法宝被缴，又被岑洛精准的神力压制，他所有修为被废，一眨眼功夫就成了丧家之犬。

　　无声过了许久，众神见木擎独自出了结界，身后没有迟离的影子，石耀冀立马急了：“迟离呢？”
　　木擎一眼便看见了云涵衣袖染着的血，他没回话只一步步走近云涵。

　　“木擎。”焉时弃垂下眼轻嘲笑了笑：“你和迟离赢了。”
　　被玄刃砍中，哪怕是恶魂也只有死路一条。

　　焉时弃以为占据云涵身体便是最后的赢家，他就是这场善恶战役存货下来的唯一，谁能想到玄刃会在这时候出现，谁又能想到玄刃居然是奔着他来的。

　　最后一刻，焉时弃位于空中蔑视底下的所有神鬼，他聚起最后的力量趁所有人不备之时抢回了玄刃。

　　木擎顿时感到不妙，以他这些年对焉时弃的了解，这是要同归于尽。
　　在场所有神官都别想活着走出垣启山。

　　焉时弃笑这世间的虚伪，他踏碎世俗的欲望，以一刀为诅咒要这些虚伪的神官彻底陨灭。

　　很快，弑神水分成三路直冲天庭，而后倒流的弑神水灌入人间，蔓延速度极快，凡是沾染到的无一存活。
　　焉时弃千万般不甘心就这么被算计散在天地间，如今他就是死也要毁了这世间所有，他要让天庭看着，被猜忌千年的陵光神君就是要毁天灭地，既然安了这罪名，那他就做了。

　　那双冷艳的金瞳下燃着火：“但你们赢了又能如何，我就算化作厉鬼也必会找你们算这笔账。”
　　越来越孱弱的声音，也让焉时弃的力气渐渐抽离，随后再没意识消散这天地间。

　　木擎似是早有预料接住下坠的云涵，他喃喃道：“可惜，你成不了厉鬼，也算不了这笔账。”

　　“云涵？”木擎看了眼怀里的人，见其气息渐渐平稳了，才松了口气。

　　天庭神官都在为那弑神水跑断了腿，唯独木擎不慌不忙将昏迷不醒的云涵拖在肩上，要走时，白俊熙下意识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木擎平静道：“滚开。”
　　他决意带云涵走，哪怕拼上性命也绝不能让云涵落在他们手里。

　　白俊熙没让路：“木大人，孟章去了何处？”
　　木擎冷声道：“被我烧死了。”
　　白俊熙：“……”
　　他们都清楚木擎若是这么说，那就一定是迟离得救了，只是暂时无法恢复人形。

　　白俊熙看了眼木擎肩上毫无意识的云涵，他好心道：“陵光是天庭神官，神州养伤比在鬼界恢复快。”
　　木擎冷笑一声，道：“陵光天生美人骨，如今你们看到了我身上这人可有一点美人骨相？”

　　在场皆哑口无言，木擎朝肩上的云涵看了眼，而后道：“他是鬼界宗玄大人，不是你们的陵光。”
　　见面前人完全没有要让开的意思，木擎勾了手指，顿时红色法力在半空绽放，下一刻，四遭从地底而来的无数鬼头军将他们层层包围。

　　鬼头军不受任何东西的侵扰，神官们大多很难进垣启山内层，而这数以万计的鬼头军可以，他们无所畏惧。
　　木擎凉声道：“你们若是想要在此地开战，我奉陪到底。”

　　气氛已然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刻，石耀冀左右为难，他看了看这架势，第一反应是要流满山的血才能止住这场厮杀。

　　“监兵，”岑洛沉声道：“让他们走。”

　　白俊熙不情愿垂下手侧过身，木擎皱眉扫了眼四遭。
　　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如玉不见了！

　　趁着他们与木擎僵持时，逃之夭夭了。

　　白俊熙当即道：“我去将他处理了。”
　　岑洛却道：“天庭需要一位火神星君。”
　　白俊熙明白了什么，没再说话。

　　今日这场战役暴露出了天庭的弱势，五行中的火行术当今能修到顶天地步的只有云涵，云涵被困住时，他们连区区一个火神印都解决不了，还得靠玉茗献祭自己化解这场火，何其溃败。

　　如玉没了修为，没了再生力，没了可颠覆三界的本事，已然是个废人，想复仇的他定然会继续将主意打在新生的邪灵骨上，也正是暄山习火的仙君。

　　神官飞升必定会惊天动地番，不入绝境又怎么可能修成大道。
　　岑洛将如玉这麻烦留给了界下，他相信不久的将来，神州会迎来火神。

　　阮游宁看着弑神水的倒流，为什么木擎会不急？为什么天帝会这么漠然？为什么就连白俊熙也当做没事发生一样继续着手里的事？
　　那可是弑神水！

　　他们为什么这般无所谓？

　　阮游宁动身要去与这弑神水死战到底时，石耀冀将他拦住了。
　　阮游宁皱眉：“执明神君？”
　　石耀冀解释道：“弑神水不能硬碰硬，否则只会是你死，它无恙。”
　　“那就放任不管吗？”阮游宁急道：“界下百姓怎么办？天庭神官怎么办？”
　　石耀冀：“你去了只会平白送死，再等等，众神官以神力牵制可以控制这弑神水流向，到时集中在某处，再用一位法力高强的神官来引入体内。”

　　自从十五年前鬼界那场爆炸牵连出消失已久的弑神水，天庭神官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今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弑神水引入体内，下场只有一个“死”。
　　也难怪木擎反应会那么戾气，他是怕天庭神官会再将云涵推出去。

　　阮游宁问道：“那位法力高强的神官是谁？”
　　石耀冀看了天，又垂眸看了地上的骷髅骨头：“几位神君，以及天帝。”

　　阮游宁多此一问，他明明早知道了答案却还是不死心：“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石耀冀轻飘飘说：“神州不能没有天帝，神君存在不就是为了世间安宁，既然有用得着的，那必当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