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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连理 ...

  •   被树遮住的月出现,云涵眼前恢复一点光亮,虽还是模糊不清,但也足够了。

      面前人甚至还要比自己高点,没有什么压迫感,让人感觉不到杀意,尽管如此云涵还是没放下警惕,他手中螺旋刀已经蠢蠢欲动,就等主人的一声令下就要见血。

      “迟离!”远处阮游宁见情况不对立马刹住脚,他轻咳一声提醒道:“木擎那我拖不了太久,你抓紧时间。”

      闻声,云涵顿时了然一切,他收起螺旋刀很平静移开视线。
      良久后不见身旁的人说话,云涵逐渐心绪不宁,道:“引走木擎,你想做什么?”

      “应该是我问你——”迟离心口挤压的一股顺不下去的气,连着他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发着颤。
      他想问他,星盘轨为何会在他手里,可有些话根本不用问,他也能猜到些许,反倒问了,云涵也不会说实话。

      迟离收回半空的手,强忍道:“神州星路内的星盘是你做的吗?”
      云涵看向黑影,毫不犹豫道:“是。”
      迟离想了许久,他想不通这么做只是为了引起神州一时的恐慌?

      “为什么?”明知云涵不会说,迟离依旧问他。
      云涵想了想,从万千借口理由中挑出了一个最不可信的。
      他轻声说:“神州太平这么久,看不惯而已,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迟离神情恍惚,他道:“你不会是这样的人。”
      云涵冷漠看着他,及其不悦道:“你很了解我吗?”
      迟离不说话,他能察觉今晚的云涵像是浑身都是刺,谁上前都要扎一下。

      那句“你怎么了?”的话在迟离嘴边还未出口,便听云涵又道:“还是说在你眼里,一直仰望的陵光神君是一个坦坦荡荡的君子?他不会为一己之私害神州,也不会有如此上不得台的一面?”

      迟离张了张唇,他想说的话全然被云涵堵了回去。

      明月本人轻嘲道:“一切都不过是孟章神君给那位陵光神君镀了层金,你看他什么都顺眼,当这层金被我无情撕开后,你才会急着在我身上找着打破此事的证据。”

      如今的云涵就仿若憋了太久的事,终于爆发,他眼中流淌着看不懂的情绪,似是难过又似是不甘,他恨极了那个与迟离记忆中大相径庭的自己。
      云涵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道:“陵光没有你记忆中的那般好,一切都不过是装的,恰巧骗过了当时懵懂无知的你。”

      迟离想要去抚平的那道伤口被越扯越大,最后成了血淋淋的一片,他心口愈发疼痛。

      从来到这个尘世后,几乎是所有神都在说陵光神君当年何等风光厉害,就连那宗玄也是陵光神君的手笔。
      陵光不会有杂念,他性情是最好的,天庭神官请他办事,只要力所能及的,他都不会拒绝,不会发脾气,甚至在神裔们做错事后,不曾打骂过分毫。
      归尤巳记忆中的陵光表面就是这样,所以他也就料定了迟离的喜欢不过是被那时的自己蒙骗了。

      “你喜欢的那位性情温和的陵光神君就当他死了,我不是他,也不想成为他那样忍气吞声的神。我和你的交易依旧存在,至少看你掌管神州比你叔伯要顺眼,但也请你别插手管我的事。”将所有委屈咽下,如今的云涵做不到。

      当日仇当日报,一点憋屈也不肯受,这才是真正的他。
      忍久了也就忘了曾经的自己是何模样。
      他不想忍,也不会忍。

      阮游宁听他们这边动静没了,便蹑手蹑脚靠近着,迟离视线追随云涵离开时的方向,直至已经看不到影子。

      迟离心事重重问阮游宁:“他的眼睛能不能恢复?”
      阮游宁中肯道:“百蛊毒对应百蛊药,中了毒有解药就没事了。”

      他们又是谁不知,这百蛊药三界上下只有陵光神君练过,可现在看来,此路行不通。
      阮游宁很会断话,希望破灭后迟离垂眸陷入深深的懊恼中。
      阮游宁冷哼一声:“这时候知道后悔了?当时那股不要命的劲去哪了。”

      或许是迟离也没料到过,有一日云涵会为救他做到这个份上,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不会拿自己去做赌注。
      “百蛊药我练废了几次,现在有头绪,再过几日应该就能成功。”阮游宁在关键时刻的话令迟离又有了希望。

      迟离看向他,连同眼睛中都有了光亮:“他下颚上的疤呢?”
      “需要些时日。”此话一出迟离的眼神瞬间变了,阮游宁不满道:“大哥,陵光神君下颚上的疤存在了千年,时间这么久,你不得给我点时日研磨加强版除疤膏啊?”

      “我就搞不懂了,你从前对木云凌都不会这样,就算隔三差五去鬼界借着“探望”的由头待在他身边,也不会将人逼的这么紧。”林子风声鹤唳,阮游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一脸生无可恋道:“现在好了,人家知道你的心意后,直接不理你了。”

      迟离不再看阮游宁,他的视线飘忽在头顶飞走的鸟兽上,嗓子哑着,只得缓慢道:“不管是谁,都会贪心的。”
      阮游宁:“……什么意思?”
      迟离:“从前只觉得他那样好,不染尘世的肮脏,是可望不可及的,我能陪在他身边不管做什么,都是心满意足的。”

      迟离说起这话时,唇角是微微向上弯着的,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的唇直接成了一条直线:“可在得知他为救我不惜用他自己的神骨时,我动摇了曾经的念头。”

      迟离能感觉到云涵对他是不一样的,哪怕明知会死也要取骨救他,这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我不再满足陪在他身边就好这种事,我贪心的想要他身边只有我,不是友好的交情,而是曾经的我不敢想的爱慕之情,我想要他身边只有我一人。”

      *

      木擎回来时碰上了丛林中出来的云涵,神情与往日无异,却偏偏那双纯净的眼睛空洞无神,连着何时发尾处飘来了一片树叶他也未能察觉。
      木擎诧异片刻:“你怎么……”
      云涵置若罔闻与他擦肩而过,外头灯火通明,街边的商贩还未收摊,撑着一个很亮的灯笼,奇异杂物中让原本已经走过的云涵停下。

      他木然转过身驻足摊子前,入眼的是那怪异的穗子,视线模糊却又觉得熟悉。
      来这个尘世后第一眼见到迟离时,他鬓边戴的一模一样。
      只是那一面后没多久,迟离便不戴这东西,一直到现在,云涵都没见他再拿出来过。

      云涵拿起最亮眼的赤红色,他看的出神,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一股不明所以的热流涌过心头,竟是觉得若自己是从前的陵光也挺好的,可为何就不是呢。

      摊主见面前这位公子气韵不凡,忙不迭开口介绍道:“公子好眼光,这是心想事成穗,绿色被人买走了,如今就剩这红的了,好兆头的啊。”
      云涵回过神问道:“何为心想事成?”
      摊主笑容满面回道:“心中念着的人或事,买下这东西带在身上,便会成真。”

      “你喜欢?”木擎观测他手中的穗子,一时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见过。
      “骗小孩的东西。”云涵摇了摇头将东西放回原处,刚要离开时,那摊主便连忙叫住道:“公子,公子。”

      云涵侧过身看他,摊主连忙拿起被云涵放下的穗子,他三五两下拨开穗子顶上的花结,顿时露出了藏于里面只有小半截用树枝支出来的发扣。
      摊主道:“这可不是骗小孩的,此枝是生于蛮荒极难长成,更是难存活,现如今被做成发扣藏于心想事成穗中,还有一个寓意,那便是连理同心,买回去赠给心上人也是好的。”

      云涵眼睫颤了颤,最后还是没将这穗子带走,他想,应该是不需要的。

      天色已晚,木擎原本还能在林中树上凑合一夜,但现在看来,云涵并不想回那林子里,他也就将这想法压了回去,找了间看上去顺眼的客栈开了两间房。

      “……云涵。”憋了一路,木擎手中转着钥匙,抬眸看他:“你应该不喜欢迟离吧?”
      云涵头也不回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也对,和我没什么关系。”木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将话说全,看着云涵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后,才三两步回了自己的屋内。

      *

      半夜云涵辗转难眠,他总是能闻到一股甜腻腻带着酒气的味道,没多大影响,他也就没多管。
      淅淅沥沥的雨声由小变大,思绪受到干扰闭上眼看见一排排的血海,那明明不是他的记忆,却又清晰无比刺激着他紧绷的弦。

      “咚咚咚。”屋外响起来三声敲门声。
      云涵猝然睁了眼,他撑起身才发觉自己早已大汗淋漓,喉咙间滚烫,连发出的声音都是哑的。
      “谁?”

      门外传来木擎的声音:“外面下雨,我屋子漏水,掌柜去修了,在你这暂借一会儿。”
      等了良久,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木擎正犹豫要不要撞门进去看看时,房门打开了,云涵站于门前拦住他欲要往里钻的路。

      木擎上下打量他,衣袍显然是刚慌乱套上去的,衣襟处还有些皱,额间贴着的发丝仿若寖水了一般。
      木擎察觉他不对劲,忧道:“你怎么了?”
      “无事,”云涵摇了摇头,搪塞回道:“有些热。”

      屋内一切如常,木擎半信半疑提了提手里刚热好的东西,挑眉道:“雨夜最适合喝上一壶热酒,不介意吧?”
      云涵沉了脸,步子未让分毫,他不悦道:“屋子漏水你自己用法力将就。”

      “将就不了。”木擎道:“再说掌柜已经去找盆接水了,就借你这顶多半个时辰,别那么小气。”
      云涵的脸更沉了:“……”
      木擎置若罔闻趁着云涵分神的片刻,硬是从缝隙处挤了进去。他十分娴熟拉过方桌下的杌凳,不客气坐了上去,斟满一杯酒后朝前推了推,笑的恰意:“坐。”

      云涵沉着脸将房门关上,他渡步而过时被木擎叫住:“看你有心事?”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云涵睨看他。
      木擎见怪不怪喝了一大口热酒,他满意微笑身子略微向后靠了靠,眸光闪动着,像是无声说着:“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有心自会有情,”木擎收起不值钱的笑,宽慰道:“从前的你是麻木的,现在这样挺好,有喜怒哀乐的人生才算完美。”

      原是准备卧榻而眠的云涵一杯酒的功夫,就已经半被强迫坐在了木擎对面的杌凳上,俩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数刻。
      木擎被他逗乐了,看着他一副想问什么又开不了口的样子,竟是觉得有趣。

      挣扎着,尽管云涵所听闻的不少,可也想知道的再多些,在此刻他乐意洗耳恭听。
      “从前的陵光是什么样的?”

      木擎倒是没多惊讶他憋了这么久的问题竟会是这个,他当真细细回想起来,像是要给他一个极为准确无误的回答。
      “固执,不听劝,一意孤行,不达目的不罢休,犟种一个,特别……”憋了半天,木擎斟酌道:“圣人,总是觉得自己能改变些什么,委屈求全也不会坑一声。”

      后来木擎也承认,那时候的云涵的确改变了水镜,令鬼魂得到了安息以及永生的安宁。
      可还是在寂静无声的日子中不忍他变成那样无心无情|欲的神,世间所有欢愉他都体会不到,就连亲人离世也不会有悲痛。

      云涵听着他所言的话,手指不经蜷缩握拳,他垂下眼轻问道:“在旁人的眼里陵光几乎完美无可挑剔,为何在你这就是千万般的不好?”

      “并非是不好。”桌上摆着的酒壶被木擎调转了方向,他目光落在云涵身上,想了许久,还是将倒满的酒推在他面前,而后缓缓道:“方才我说的不过是拥有记忆的云涵想说的,他曾厌弃自己的身份,也厌弃自降世后无法摆脱的宿命,后悔将所有希望寄托在神州,总以为再做的好些就能得到宽恕。”

      也可以说,现如今失去记忆的云涵就是曾经的他最希望过的日子,可偏偏云涵自己不知。
      “世间所有赞扬,谩骂都无形在说着他有多卓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人是界下第一门派创始人,为神是天庭望而惊叹的神君。”云涵轻嘲道:“就这样,他也会厌弃什么?后悔什么?”

      屋子内的潮湿冲刷着气息,木擎望着面前似是一根筋想不通的人,喝进口中的酒比往常更为辛辣,他觉得若是有朝一日云涵恢复了记忆,肯定会想拍死今日如此拧巴的自己。

      陵光厉害非凡都会有厌弃后悔之事,那如今的自己呢?
      云涵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可木擎所说的这些他都不满意。

      “说错了,”木擎好以整暇观察他的神色变化,不知是不是这酒太过于烈了,竟有几分困倦,他就这么眯着眼懒懒道:“陵光无情无欲,谈何厌弃。”

      “一件事做成了牺牲太多人他会沉思这条路是否值得,若是失败了他会无声懊悔当日抉择。”木擎说:“不管怎么抉择,有悔才是世间常态。”

      云涵愣住,他听木擎不紧不慢继续说着,就像是他们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木擎眸中闪着云涵看不懂的情绪,他困倦撑着头,酒壶里本不多的烈酒被他喝的一滴不剩。

      “所以,不喜欢的拒绝也无妨,反正到最后都会后悔,为何不称心如意当下,就这么放纵一次?”
      云涵敏锐察觉出木擎这话里有话,他皱眉道:“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看你受困这些小事上,于心不忍。”木擎站起身,打了个哈欠走向房门:“这会儿掌柜应该修好屋顶漏雨的事了,我就不扰你休息,明日还得陪你去那什么山找那谁谁,早些睡。”

      高挂的月格外暗,也不知是被云层挡住了还是别的什么,他总觉得今夜格外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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