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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庸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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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官殿扑面而来的香味令阮游宁打了个喷嚏,他大步跨入殿内院子,果不其然见着了满灵草扑了一地。
云涵侧着身一手拿着古籍医书,一手拿着灵草,风起吹动那本古籍,翻了一页又一页。
自他向外界说了有小孩接入神州点渡,云涵大多时间都是待在这医官殿内,偶尔几次去孟章殿都待不了多长时间,甚至阮游宁都会怀疑他与迟离这期间压根没见过两面。
阮游宁走近问道:“这些灵草都是有助于安眠的,你是要调香吗?”
云涵收起古籍,将自己所需的灵草收入囊中才回道:“嗯。”
阮游宁想问这些安眠香是准备给谁用的,可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无涯抱着一叠卷轴朝内院而来。
无涯将怀里的东西塞入阮游宁手中,才如释重负道:“阮医官,这是你要的十万火急的卷轴。”
阮游宁一脸不知,他茫然看了看无涯,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何时要的?”
无涯愣住,指了指他身旁的云涵,道:“昨日这位小公子来册籍楼说是你需要这几样古籍,十万火急,我找到后第一时间就送来了,心怕耽误了事。”
阮游宁僵硬笑了笑:“啊……是吗……,瞧我这记性,事太多都忘了,劳烦无涯星君跑这一趟了。”
无涯摆了摆手,表示能理解,临走时还道:“这些日借此古籍的神官还挺频繁的。”
云涵抬了抬眼皮,问道:“除了我们,还有谁借了吗?”
“有啊。”无涯细数了起来:“监兵神君,孟章神君,还有玉花神。”
待无涯走后,阮游宁才去看自己手里的卷轴,他惊愕道:“灵魔双修道术,你要这些做什么?”
云涵不答此话,反问道:“迟离近些时日在做些什么?”
阮游宁被哽住,他想了会儿,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你可以去问问。”说罢他看了看时辰,又道:“话说这个时辰你该去孟章殿了。”
云涵收起卷轴,没走两步,便听见后方传来窸窸窣窣传音的动静。
去孟章殿的路上,云涵回想到在另一个尘世的十年后,被所谓的邪灵骨毁的面目全非,可邪灵骨背后豢养之人又是谁,他无从得知。
他找灵魔双修道术是为找到邪灵骨的弱势,那另外三位神官是为了什么?
若说三位神官中云涵要找一位探个究竟,那就只有迟离。
前脚刚踏进孟章殿,云涵觉得越发怪异,里面未免太过于暗了,他往内殿还没走几步身后的大门猝然被关上。
云涵警惕环顾四周,他往后退了两步撞上了身后硬实的胸膛,手比大脑先一步做出行动,迟离被一掌打的吃痛闷哼了一声。
云涵听出声音,他收住手蹙眉道:“你做什么站我身后?”
将这殿弄得如此阴暗,云涵险些没收住劲。
迟离也没料到云涵反应会如此大,他顾不上疼,当即道:“你每次都不想见我,我就想了此招数。”
这些时日但凡迟离在,云涵都会绕道而行,他也想起了迟离不止一次说了有事要与他说,都被他以“有要事”打发了,这样一想,云涵倒有些愧疚了。
云涵牵强道:“并非是不想见你,只是我真的有事。”
迟离抿了抿唇,道:“那现在呢?”
云涵抬眸看向前方的影子,缓慢道:“你想问什么?我听着。”
迟离点头,明明自己已经猜到些许,可还是要听云涵亲口说了才安心:“当日为什么要用你的神骨救我?”
云涵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就道:“你替我挡了五雷霆,我救你性命,此事不冲突。”
“你在说谎。”迟离见他丝毫波澜无惊,也知道就算自己将退路拆了,云涵依旧不会动摇这个回答。
他不断逼近他,云涵能切身感受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
“那可是神骨,抽骨之痛非常人能忍受,你能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当真是为了一报还一报?”
云涵偏过头对上黑夜中眸光闪动的凤目,俩人几乎是挨得很近,在这清冷的殿内连彼此的呼吸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是僵持了多久,指甲嵌进肉里,云涵静了静心,镇定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你剜护心鳞重塑一颗心给我,我抽神骨还你,有何不可?”
“剜护心鳞是我心悦你才肯做到这一步,”迟离步步紧逼道:“你肯做到这一步,当真是为了还报我恩?”
只那一瞬,云涵动了动眼睫,而后别开脸道:“也不全是。”
迟离眼睛亮了亮,可下一刻云涵又重新转回脸看他,认真道:“我想与你做笔买卖,所以你不能有任何事。”
迟离不信:“你想做什么?”
“你是天庭唯一一位占据条律掌管的神官,亦是唯一一位天帝不会赶尽杀绝的神官,哪怕看在重华星君的面上,天帝都不会对你狠下心。”
迟离抱胸后退半步,他微眯双目,好以整暇看他:“事成后你想要什么?”
云涵道:“我要你帮我找一样东西。”
迟离好奇道:“什么东西?”
云涵不愿告诉他更多关于玄刃的事,迟离也就没再追问,只道:“好。”
只要是云涵想要的,他都会寻来奉上。
此后三日,云涵没再去过孟章殿,通过星盘异象让神州短暂将放在自己重心上的事得到转移。
木擎传音给他,说是如玉再次现身垣启山,试图大面积扩散魔气。
魔气最容易豢养邪灵骨,云涵想过另一个尘世的邪灵骨,他是暄山的弟子,不可能会这么容易就养成邪骨,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心之人在暗地悄然无声做着豢养邪骨的事,只是这人他一直没有眉目。
现如今得知造成另一个尘世悲惨的幕后者极有可能是如玉,他就不会坐视不理,斩草先除根,若想要改变另一个尘世的结局,就必须得除掉如玉。
云涵带上调好的安眠香,出门时撞上了从外归来的阮游宁,以及他身边的迟离。
阮游宁不知他们的事,见云涵要出门,连忙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去垣启山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云涵道:“木擎召令,回鬼界。”
“啊?这么突然?”阮游宁皱了皱眉:“可神州叛徒的事还没解决,你回去了还会回来吗?”
云涵回道:“叛徒的事再过不久就会有结论。”
阮游宁更加不解,他十分懵圈:“什么结论?你这是背着我们闷声做大事吗?”
溟尚清收到传音着急忙慌赶来,也幸好是赶上了,他凑在迟离身旁转达了木擎的消息。
云涵余光瞥见迟离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在他身上扫看过,就仿若彼此是不认识的陌生人,这也是当日云涵说,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希望迟离能将他看作一位再正常不过多普通神裔,再不济就是陌生人。
可现下迟离照他的话做了,连看一眼都不屑,不知为何,竟很不是滋味。
迟离听完溟尚清所说的事,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阮游宁看的莫名其妙,待他回过神时,云涵早已走了。
阮游宁拉住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溟尚清,他分析道:“他们俩是不是吵架了?怎么感觉怪怪的?”
溟尚清摇头:“我不知道啊,这些天我都在鬼界与木大人交接忘川的事。”
“罢了罢了。”阮游宁问起了正事:“方才你和迟离说什么了?他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吗?”
“……”溟尚清抽了抽嘴角,道:“木大人说,如玉已经将魔气从垣启山散开,最多五日,整座山都得被魔气笼罩,和如玉勾结的神官届时也会出一把力加快魔气传染。”
阮游宁嗐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还特地避开我。”
溟尚清连忙摆手:“我可没避开医官大人你,只是此事是神君他暗中调查的事,我也不能太大张旗鼓。”
阮游宁:“……”把他当外人?
阮游宁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了溟尚清脑后,将他拍的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撒完气的阮游宁担心散播魔气这样的大事迟离伤还没好全会吃亏,他连殿都没回直接调转了方向去了垣启山。
到垣启山时正值徬晚,云涵眼睛上的百蛊毒几乎已经发作,一到夜晚就看不见东西,他退到山下的一处镇子上等着天亮再进山。
溪湖镇上的夜市足够让人眼花缭乱,云涵借着灯亮勉强能够行走,他模糊的看见如今的人间百姓平安顺遂也就心满意足。
街边杂耍卖艺的,猜灯谜的,做兔子灯的,卖年糕盘的,站高楼上的云涵看出了神,身后被人轻轻拍了下,他下意识向后一掌打出去,被身后人未卜先知般稳稳躲了过去。
木擎拍着身上不存在的灰,他道:“我就料到你会来这选一处最高的位置看下面的风景,怎么样,我是不是最懂你的?”
云涵见是他也就放下了戒备,顺着屋顶瓦片坐了下去,木擎也顺势坐在瓦片上,见他目光空洞,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发觉不对劲后他几乎是蹭一下站了起来。
“你眼睛怎么了?!”木擎借着月光看清了那双本该是金色的眸子变成了褐色。
云涵没去看他,垂眼望着底下的一片繁华,虽然看的不真切,但他能感受到的世间情总归不是假的。
云涵缓缓道:“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整个人间死了大半的人,连天庭都束手无策,如今再看着这片安宁的地,竟有些恍惚。”
木擎沉沉在旁盯看了他的眼睛许久,明白了什么,他坐了回去,道:“你也说了那是梦,即是不存在的东西,何必庸人自扰之?”
云涵沉着声又道:“我忘了好些事。”甚至忘了当初的陵光神君是何等模样,能被冠以三界第一的美人定然容貌也不会差到哪去,可为什么现在自己所看到的这副骨相皮囊都与之完全不能匹配?他更加不记得自己是历经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对于一切都十分渴望能知道真相,包括那道抹不去的疤。
他都十分在意。
“我知道你不记得了,不然也不会一出事就怀疑到我头上,你从前可不会这样猜忌我。”木擎叹息道:“不过,这样也挺好,忘掉那些破事,活的才能自在,从前的陵光你就当他死了,如今在这的是云涵。”
惦记过往不是什么好事,木擎要他忘记,忘记明刀暗箭的神州,忘记凤凰树下的围剿,忘记从尸林闯出来的痛苦,忘记水镜曾有的邪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