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睢神君OOC了》雨相降

118、壁画

　　云涵最后一刀收尾，迟离收起一副苦相，撑着脑袋望着他。

　　那灼热的视线令云涵异常不自在，他缓着一口气，最后从位置上起身朝外走去。

　　迟离朝他背影问道：“你去哪？”
　　云涵：“……”

　　云涵的不回答让迟离无可奈何跟了上去，他发现云涵走的方向正是被傅羽袭击过的地方，到地后那群海族兽依旧戒备森严躲在沙坑底下。

　　云涵触碰到一截珊瑚，他睨眼看了去，平静问道：“傅羽在哪？”
　　珊瑚：“……”

　　跟在云涵后边的迟离木然眨了眨眼，他大胆猜测，云涵与杨景苑争执那一番，估计是想证明自己所说的没错，人性本就是恶的，他要找到傅羽让杨景苑低头认清这点。

　　等了半天，珊瑚没说话，那底下的海族兽倒是咕哝说了些海族话，云涵茫然看了看迟离，那意思在明显不过。
　　迟离这时候主动站出来，替这些海族兽精简话后传达道：“傅羽没在，三日前就走了，至今未归，不知道去哪了，求求这位大侠手下留情不要殃及无辜。”
　　此话是迟离笑着说，云涵不太高兴，他感觉迟离是故意的，这些海族兽怎么可能出卖傅羽，又怎么可能会放软底气求人。

　　迟离也像是猜出他的心中所想，脸上笑意更甚，他道：“刚才的话我说谎，但傅羽三日前就不知所踪了，这句话是真的。”
　　云涵：“…………”
　　他似乎很想问：“你怎么知道？”
　　迟离又一次主动道：“我以前未飞升时可是海族兽，想打听点消息那不是易如反掌。”

　　云涵看他丝毫不慌的样子，十分不能理解：“你不是接了傅羽的祈愿？如今他下落不明你不急？”
　　“你怎知我不急？有些心事是不会放在脸上的。”迟离似笑道：“我只是善于隐藏，不想叫身旁人替我担心罢了。”

　　明明是自己的祈愿，云涵比他还要上心，这点令迟离心头暖暖的，可也没暖太久，云涵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气到了。
　　本意想逗逗他，却是没想到会这样。

　　“我已经差海族兽去找了，”在云涵那双不太友善的金瞳中，迟离泄了气，他靠近他，认输道：“所以你也不必担心。”

　　云涵方才被杨景苑的话气到了，如今还要被迟离逗着玩，他更是心里不顺畅，感觉随时都能死绝过去。

　　见他抬脚要走且脸色不太好，迟离上前隔着袖口布料握住了他的手，云涵皱眉一瞬，身体便被拉着朝行宫的方向去。
　　“我这人容易得寸进尺，会试探身边人的底线，你别介意。为了赔罪我带你看看真正的东海。”行在海底，迟离没个正形拉着他穿梭在整个珊瑚丛中。

　　手腕的温热令云涵愣然跟着他一路，像是原本那股不知从何处来的无名火消失殆尽，鬼使神差就这么跟着他游遍曾一眼就可以忽视掉的东西。
　　迟离见他诧异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碰上珊瑚丛，心下被揪紧，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这珊瑚……”云涵话说一半便沉默了下去。
　　迟离：“……这珊瑚怎么了？”

　　不知觉间被握住的手有些湿意，云涵扫视四遭陈设，他指了指迟离后方三步距离远的位置：“那是不是有块大礁石？”
　　迟离眨着眼，连嗓子说话都有些涩哑：“对，但那是千年前有的，历经千年，礁石早已变为了断残枝。”

　　“难怪损坏成这样。”云涵挣开迟离的手，他靠近这残石碰了碰上方深红如红梅的印记，被渗进礁石深处的血液渐渐散开，血腥味令云涵蹙了蹙眉。
　　“为什么会有血？”云涵寻问看向身后的迟离。

　　迟离上前将他从断石中拉起，随口道：“这不重要，说不准是哪个倒霉的海族兽眼瞎撞了上去，那边就是东海行宫，传言海域权势滔天的地。”
　　“我知道。”云涵想要回去看看那红梅熏染的断石，迟离却推着他往前走。

　　“那礁石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很熟悉，我之前是不是去过那？上面的血液不像是被撞的，倒像是被人重力一下又一下拍上去的。”
　　“那破礁石有什么好看的，行宫里有好几个小洞，往里钻会到不同的地方，景色不比那礁石差。”
　　“……迟离，你反应好奇怪。”
　　“……有吗？”
　　“……你觉得呢？”

　　行宫水晶帘被迟离一把掀开，他推着不情愿的云涵往里走着，脸上笑意未减：“你曾经应允过我，若我飞升了便会答应我三件事。我这第一件事就是想要你陪我去查东海行宫。”

　　云涵：“……我何时答应过？”
　　“当年在陵光殿凤凰树下，你说过的。”迟离说的煞有其事，他侧过身道：“如果你想说不记得此事了，我也不会勉强你，毕竟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不记得也是人之常情。”

　　云涵动了动眼皮，迟离抿了抿唇故作难过接着道：“我不会怪你不守信，兴许那只是你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话，抱歉了。”
　　云涵：“…………”

　　迟离：“那我们回去吧，等下次我再一个人孤零零来这找线索。”
　　云涵不懂迟离是要闹哪出，他不记得自己答应过迟离什么三件事，可面前人说的那般真，不像编撰的谎话。

　　水晶帘再度被掀开，迟离说着就要拉着他原路返回。
　　云涵察觉不对劲：“寻常行宫有不少虾兵蟹将看守，今日倒是出奇安静。”
　　“你不喜欢太热闹的地，就暗地使了些法子让他们先离开。”像是精心准备的东西被丢弃，迟离失落道：“我让他们回来吧。”

　　迟离举于半空准备施法的手意料之中被拍落，他故意问云涵：“怎么了？”
　　“我不是不守信之人，既然答应过你就不会反悔。”云涵挣开他的牵制，朝行宫水晶帘后走去。
　　迟离跟了上去，期间实在没忍住使肩臂不断颤抖了好几次。

　　没设防的云涵落入了陷阱，待看到迟离颤动的肩膀反应过来时，他蹙眉盯着面前这张口就能胡言乱语的人。

　　“你笑什么？”
　　迟离死死憋住，他一手捂住脸避开云涵的视线，哪怕被看穿也依旧无辜道：“没。”
　　“……”

　　不等他们再往里走，顿时听见洞口里疾跑的脚步声，震的地动山摇。

　　“小心！”
　　话落二人一下被炸出数丈远，迟离的手稳稳托住云涵的后脊骨，落地后警惕看着正冒烟的其中一个洞口。
　　黑烟缭缭下有影子逐渐清晰晃动跑了出来。

　　云涵镇定心神望着这黑如炭的难兄难弟，不等他开口，对面被炸糊的俩人踉跄向他们跑来。
　　银光闪烁，最终在云涵手里聚成型，待到那两个黑球般的怪物快靠近时，握剑的手紧了紧。

　　“迟离！”
　　“神君！”

　　听到这两个称呼的云涵已经来不及刹住手里的剑，偏了力道剑锋转向了他们耳旁，登时那俩黑炭发丝被剑气斩断，连着他们身后的水晶帘一个也没逃脱。

　　俩人一下停住脚，他们整齐划一往后看去，只见原本熠熠发亮的水晶帘被云涵手中的剑震成了碎渣。
　　杨景苑不由咽了咽口水，他抽了抽嘴角，颤声道：“……这么厉害？”
　　连一丝一毫的法力都没用，就凭借剑气就如此了不得。

　　云涵波澜不惊将剑收回，他瞥过脸拒绝与杨景苑交谈。
　　迟离悬着的心被吓这一大跳，他反复打量眼前这不知经历了什么的二人，道：“你们是在探究如何炸行宫？”

　　根本来不及解释，那被炸毁的洞口后猛然出现一只穷追不舍的巨大八爪鱼。
　　阮游宁睁大了眼，想跑的腿被定在原地，一股疾风从后方驰过，乌黑的发丝被带动飘在半空。

　　只一眨眼功夫，杨景苑就与那八爪鱼交缠上了，刺耳的兵器不断响彻整个行宫，不过一会儿，杨景苑便将那八爪鱼打的畏缩成一团，他用手头上的法器敲打着八爪鱼的头。
　　“不发威，真当我是废物？”

　　眼见杨景苑还在耍着威风，云涵注意到泥坑地上正有液体落下，此处是海域，有源源不断的海水，可此液体是与海水分离，像是毒唾液。
　　几人抬头，入眼的便是盘旋行宫顶端巨蟒妖兽。

　　阮游宁惊慌朝骑在八爪鱼身上的杨景苑大喊道：“景苑，小心！”
　　杨景苑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只觉得脚踝被尖刺划破裤脚，一滴液体顺着伤口进了体内，待他反应过来抬头，上方的巨蟒张着血口大牙朝底下人袭来。

　　“呲啦”一声撞击，杨景苑抬头一眼便看见了挡在自己身前的云涵。

　　迟离朝他斥声道：“还不快滚过来！”
　　杨景苑翻身下地，掌心法力还未打出，便被迟离一把揪到了远处。

　　“木云凌！”杨景苑皱眉看着还在与巨蟒相斗的人，他想挣开却发觉目光所到之处都在剧烈晃动。
　　“孟章神君，木云凌他——”杨景苑想求救的话还没说完，又听到一声撞击，重影下他看不清发生了何事，耳边传来不真切的斥骂。

　　“瞎凑什么热闹？回去再收拾你！”迟离揪住杨景苑的手一紧，他骂完将人一甩丢给了阮游宁，自己还未来得及做什么，那巨蟒的头颅便被斩在了他们面前。

　　云涵身上依旧干净整洁，他从空中落下，屹立在巨蟒七寸上，手中剑化为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他弯下腰取出蛇胆，嫌弃用一层法力包裹着送到杨景苑嘴边。

　　巨蟒身上的蛇胆也是巨大无比，硬凑在杨景苑嘴边比他头都大就显得滑稽。

　　而此时的杨景苑痴傻倒在一侧，目光涣散，说话费力道：“你们怎么都有这么多分身……”
　　阮游宁嘴角一抽，上前就不留余力将蛇胆炼化强行送进他嘴里。

　　杨景苑慢慢有了力气，他不知自己何时中了毒，只知视线一点点聚拢时，头有些疼，不等他开口便被迎面一巴掌拍上了后脑勺，将他拍的狠狠往前冲了冲。
　　“疼！”杨景苑立马捂住了后脑勺，生怕阮游宁再给他一巴掌。

　　阮游宁见他恢复了知觉，松了口气：“醒了就好。”
　　杨景苑在阮游宁的搀扶下勉强站定了身形，他还在感叹：“那巨蟒怎么这么大一坨，比神君真身都要大好多。”

　　迟离脸色黑了黑，他一巴掌打在了杨景苑的后背上，将人打得直咳嗽。
　　杨景苑不明所以边缓着气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后方的迟离，还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了，只听迟离皱眉道：“你几时见过我真身？”

　　“啊？”杨景苑摸不着头脑，老实道：“昨日你梦里。”

　　一时鸦雀无声，杨景苑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什么重大秘密，连忙捂住嘴和阮游宁换了位置，躲了迟离那想刀人的眼神。
　　“杨景苑，你当真是胆子大了，连我的梦都敢入。”迟离伸手要将他从阮游宁背后揪出来，哪料这小子像是早有预料，一个疾跑扯过距离自己最近的人当盾牌。

　　在一旁正看戏的云涵被莫名一股力扯的晃动了身形，他后方的衣角被杨景苑狠狠拽住，一个劲往他身后躲。

　　见迟离没了动静，杨景苑才敢探出头解释道：“神君，我也不是故意的，谁叫你做梦也不把门，专挑我练功的时候。”

　　云涵不知觉弯了弯唇，见迟离正看着，便不动声色收了回去。
　　原本火冒三丈的迟离也因这一笑不了了之，他轻咳道：“算了，这次就饶过你，再有下次就抄天规一、百、遍。”

　　百遍是多么庞大的数，杨景苑连忙点头：“神君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松手。”云涵扯了扯衣角，纹丝不动。

　　杨景苑以为他还因在贝壳屋中谈论的善恶而生气，顿时松开手抱胸，傲娇道：“你好小气，我都不生气了，你怎么还挎着一张脸。”
　　云涵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眼神却是满满的嫌弃。

　　意识到这点的杨景苑瞪大了眼：“我和医官大人被炸成煤球都是因为干了大事，你还嫌弃上了，我……”

　　那“我”还没说完，阮游宁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解释道：“出了屋子去找傅羽了解情况路上遇见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怪物影子，几经怀疑就跟了上来，到了这才发现是东海行宫。那怪物体积特别庞大，逃到行宫里就不见踪影了，反倒看见了行宫后方洞口的海族文，于是我们就想进去探个究竟，哪料里面藏身了八爪鱼。”

　　杨景苑掰开阮游宁的手，他嘟嚷道：“若不是医官大人拦着我，我在里面就将那八爪鱼收拾了。”
　　“闭嘴吧你！”阮游宁生怕他再胡言乱语什么，再度捂上了他这张祸嘴。

　　提及的八爪鱼因方才的巨蟒早就不知道逃串到哪去了。
　　云涵随口一问：“所以为什么不在里面就收拾那海族兽，还特地跑外面来将这洞口炸了。”

　　阮游宁道：“里面如此逼仄若是出了意外无处可逃，至于这洞口我也挺疑惑是谁炸的。”
　　洞口谁炸的一眼明了，云涵没拆穿这谎话，他也不是很想知道这洞口里究竟是藏有什么秘密，让阮游宁都帮其隐瞒。

　　交代差不多时，迟离猝然向着被炸的洞口而去，吓得阮游宁急忙跟了上去，试图将人拉住。
　　“唉唉唉，里面没什么好看的，都炸糊了。”

　　指尖错失迟离的袖袍，阮游宁彻底急了，他朝人背影喊道：“迟离！”
　　也不过是一晃眼的事，面前被阮游宁炸毁的洞口顿时被迟离修复如初，还没有结束，那些被打乱的海族文歪歪扭扭同时也被迟离拆开重组。

　　竭尽全力想藏住的东西赫然暴露，阮游宁不想让迟离再往里走，他大声道：“里面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快些回去找傅羽才是正事！”
　　阮游宁本想三两步冲上去将已经踏进洞口一半的迟离拉住，面前忽地被递上来的绣帕拦住了去路。

　　他偏过头对上那双波澜起伏的金瞳，而云涵始终保持递帕子的动作借势拦住了他。
　　云涵平静道：“擦擦。”
　　他们被炸的乌漆嘛黑，阮游宁一时忘了要做什么，接过帕子鬼使神差真的擦了起来。

　　此时的迟离早已进入了这被恢复的洞内，他一步步往里走着，倏忽墙壁那引人注目的壁画将他看的直皱眉。

　　身后的脚步声缓慢靠近，阮游宁擦着脸上的污脏，不满道：“我都说了没什么好看的，非要看，这下好了，大家都不高兴了。”

　　云涵震惊满壁画的朱鸟兽，栖息在屋檐下的，翱翔天际的，被困在牢笼里的，最后被悬挂半空凌迟处死的。
　　那段不断闪烁的记忆令云涵想上去看清，迟离却挡住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