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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大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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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第一缕太阳照进大面墙书屋,里面的人看着书籍照着上面的画册雕刻各类小玩意,一不留神刻刀划破指间,血液滴在袖口妖艳绽开。
一直不见天日的黑夜,在这时有了天光。
木擎心情颇为愉悦收回手里的日光球,鬼界是没有昼夜之分的,他也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虽是假的,但和真的也别无二致。
“怎么样?”日光球被收回,天光自然也就没了,木擎脸上笑意未褪,洋洋自得朝云涵道:“有了这东西,谁还能分清人间和鬼界。”
云涵反应微慢,第一反应收起桌上乱七八糟的碎木,冷漠回应着:“假的始终是假的,再怎么逼真也是假的。”
木擎望了他数刻,最终还是叹气道:“我知道你想去人间,可这不是还没到时候嘛。”
话音未落,面前的人维持不了人形化为朱鸟兽,木擎无奈耸了耸肩靠近蹲下身瞧着这还不齐膝盖的小朱鸟兽,笑出了声。
“你连人形都维持不了多久还想去人间?就不怕被那些凶残无比的恶人把你架在炉火上烤来吃了?”木擎说话间抬手碰了碰他眉心的火焰纹,哪知面前的小朱鸟兽不领情,傲然转了身。
于是木擎就这么蹲在地上如孩童般一次次戳着那朱红羽翼。
“你才化形没多久怎么就不听劝呢。”
没人理他。
正当木擎还要絮絮叨叨说些什么时,后方加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他戒备起身瞧见来者是祁天也就松了口气,掌心法力收回,木擎语气不善道:“不是叫你不要来这地?有什么话出去说。”
祁天满头大汗,余光瞥见在木擎身后的朱鸟兽,他喘着粗气紧张道:“有三件大事。”
木擎挑眉:“又有不怕死的神官闯炼狱了?”
“不是!”祁天头昏脑胀,努力克制住心底愧疚,他道:“人间驯服凤凰的那小子如今长成了灭世魔头,整个人间被他灭了一半,天庭发布召令命孟章前去诛杀此人。”
木擎微微蹙眉,这消息算是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木擎看了眼不远处正不知道在做什么的朱鸟兽,见其没注意这,才低声质问道:“不是叫你时刻盯着他?”
祁天咽了咽口水道:“我盯了他十几年,这小子一直听话的很,谁知道才不过五年,我就五年去炼狱闭关,出来后就听说了此事。”
“罢了罢了。”事已发生,木擎头疼道:“另外两件大事是什么?”
“解毒的血我已经拿到手了。”话落,祁天拿出两个黑白瓶子,他解释道:“白色的瓶子是血,黑色瓶子是幽灵毒。”
木擎接过东西,又见祁天拱手奉上残缺不全的轮盘。
“不久前有位小鬼拾到遗失在鬼界的这东西,以为是小玩意当做挂饰,被我撞见也就拿了过来。”
木擎征愣一瞬,他再三确认祁天手中的轮盘,是星盘轨无疑。
祁天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木擎已经大步走向茅屋,拿出搁置在里头许久不用的纸砚铺在桌上,提笔照着记忆里见过的星盘轨画了一张完整的画。
祁天站在远处静静看着一旁的小朱鸟兽有意无意不断靠近着桌边,意图看清画上的东西,后又见自己大哥用法力将黑白瓶子内的血与毒融合放在画纸旁,头也不回出了这幻境。
祁天跟在身后,顺道问着:“人间的事还要管吗?”
木擎沉声道:“在云涵没恢复记忆前所有事都得管。”
祁天不满嘀咕着:“他都已经化形半月,毫无起色,就跟人间新生小子差不多,谁都不记得,指望他能恢复记忆,倒不如指望我能大胜孟章。”
木擎看他一眼,祁天很自觉闭了嘴。
三月前鬼闸开洪荒开出了一颗巨无霸的蛋,祁天如同献宝般将东西献给了木擎,并道:“此蛋一定可以炒十顿蛋炒饭!”
他以为木擎会夸奖他能干,可没想到木擎自此设下幻境珠,连同这颗蛋一同带进了幻境珠中,还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珠子。
直至不久前祁天莽撞进了这幻境里亲眼看见了那蛋破壳而出的鸟兽,一时震惊不已,论他怎么也没想过,有朝一日竟见到了眉宇气质间如此神似陵光的鸟兽,也难怪他大哥会细心照料。
后来又从木擎口中得知这就是云涵,应当是出了什么意外导致记忆全无才成了这样,恢复需要些时日。
也是这两天这人老想去人间,想去外面看看,想去的地方可多了,木擎拿他没办法,好说歹说也没起作用。
木擎自我怀疑过无数次:不应该啊,云涵从前刚破壳那阵还挺黏我的,怎么这次这么想往外面奔。
再后面木擎也妥协了,既然云涵想去那就由着他去,自己只需寻到幽灵帮他解毒,毒解后除了神州,其余地他都可无所阻碍前往。
只是如今星盘轨无缘无故出现,令木擎十分不解:这星盘轨不应该随着归尤巳一同烟消云散吗?为何会出现在鬼界?另一边残缺的一角去了何处?又是谁会惦念星盘轨?
一路盘问下去,捡到星盘轨的小鬼指了指南方的鬼场:“也是好久之前,我在那捡的。”
木擎望着小鬼指的方向,目光阴沉逼问道:“何时捡到的?”
小鬼不以为然道:“好多年了,记不清了。”
倏忽间,木擎转动手中的匕首抵靠小鬼的魂魄处,声音冰冷道:“是我太久不管你们,都敢在我这张嘴胡说八道?”
小鬼吓得冷汗直流,他身体僵硬哆嗦求饶着:“木,木大人,我真不记得了,时间太久……”
魂魄被刺入一寸,小鬼脑中灵光一闪,大声喊着:“我想起来了!是天庭神官在鬼界折损那日,鬼界有特别严重爆炸那日,我在那捡的!当时我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间看见有不少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在那打了起来!看身形当中打架者应有一女子!”
木擎松了手,那小鬼被吓得腿软一下子扑通跪在地上,原以为死期已至,怎料面前的鬼王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数日后,幻境珠爆碎成渣子,木擎得知这事后只沉了沉心,祁天转了转眼珠试探问着:“大哥,需不需要派小鬼跟着?”
木擎道:“算了,他不喜欢被谁监视。”
人间邪灵骨一事三界动荡,鬼界频繁多了许多魂魄,水镜炼狱变得拥挤不堪,对此,木擎打算与迟离做个联手,他要迟离周转忘川河,尽早让这些无辜百姓走轮回路过忘川好有下一世。
既然要他相助,自己也要给点甜头才能让此事顺利进行。
云涵体内困扰他多年的幽灵毒得解,第一站就是要去人间。
木擎望着水镜的方向,云涵扎向了光,他笑了笑,原来一千年也不过是眨眼瞬间的事。
*
热闹繁华街道变得凄凉无比,路边小贩低着头推着小车往家中赶,不慎没看路撞着了人,他哆嗦抬起头撞进了一席红衣似血的男人眸中,那男人不知从何地来,脸上森然血迹,手中紧握一把秀剑,剑柄处扶桑花蔓延。
摊贩咽了咽口水,他已经感知那把冰冷刺骨的剑血液嘀嗒,下一瞬银光乍现,摊贩被吓得瘫软在地,只见那把剑即将贯穿他整个身体,一青光与此抗衡勉强救了他一命。
来者一席玄衣,如画中走出的美人,手持青亮鞭子,目光灼灼盯望着对面的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视线空中相撞,红衣男子厉声喝道:“连你也要和我作对?!”
玄衣男子好看的眉头蹙了蹙,若是叫旁的人去看那是藏不住的担忧,可这红衣男子意识浑浊,他分辨不清,只知眼前人要与他过不去。
黑气增长绕着扶桑剑,不等任何人反应,烟雾四起,片刻后,一切恢复如初,唯独那红衣男子不知所踪。
破庙内,迟离认真摆放这个供奉台上的瓜果,石像染了尘灰,他就用绣帕仔细擦拭着,直至整个庙里一尘不染才停下歇息了会儿。
柱子上被束缚双手的人又被蒙去了双眼,行动受限,意识恢复清明后才发觉自己被绑了,他嗓音嘶哑挣扎着:“谁?!有本事一挑一!”
迟离不徐不疾走过,压着声音冷嘲道:“你都被我抓了,还一挑一?”
那人傲气凌神丝毫不肯低头,迟离审视这扰乱人间的“邪灵骨”,不过一会儿就觉得没了意思,可他还是问了句:“师出暄山?”
方才在街道这人使的就是暄山命剑,这话显然是明知故问。
眼前的人不说话,迟离注意到他眉间魔纹,心下了然。
灵魔双修,迟早出问题。
他抬了抬手,掌心的法力一旦拍下这事就算解决了,正当迟离犹豫不决时,一道妖异不寻常的红光将他逼退数步。
迟离眸光寒气逼人望向颅顶上方的凤凰鸟,是主人性命受到威胁应召令护住出现。
不过一会儿,那凤凰变成一条诡异长鞭向他袭来,迟离往后退开随手抽出腰间软剑与之交缠。
柱子上的人挣开束缚,扯下眼上的黑布手持黑气环绕的长鞭上前势必要与迟离你死我活。
混乱中,使这本就不牢固的庙宇顿时轰塌,木板尘屑飞扬,正中央的神像被这红衣男子手中鞭子误伤。
“砰”一声巨响,神像碎成齑粉。
迟离好半响没反应过来,他整个人怒气蓬勃,再不留情召出灭陨箭。
箭离弓,整个流萤绿光射向红衣男子,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光迎上,与前几次接招不同,这道力度更大也更生涩,迟离半边手臂被震麻了。
哪怕再怎么愚钝之人也能瞧出,这是两神相斗才能发出的巨大震荡,红衣男子自知不是对手趁其愣神之际,用符咒之门逃了。
迟离愕然望向这道力度发出方向,只见空无一人,他的左臂微微颤抖着,手臂上传来的酥麻阵痛提醒着迟离那不是幻觉,是浴火,接他招的是浴火链。
红衣男子一路逃向自认为安全的地,忽而身后猛追不放的人不断喊着他。
“卓文!”
前方是溪流瀑布,卓文停下脚步戒备望着对面的人,他目光浑浊,意识时而清醒又时而涣散,他全身上下皆是血,早已分辨不清是哪处受了伤。
卓文厉声道:“滚!”
对面的人一步步向前靠近,他伸出手意图将人拉回正道,下一刻就被扶桑剑抵住心口,卓文克制道:“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玄衣男子眸光微颤,他握住心口处的利剑使力刺入,顿时他玄色衣物上加深了颜色,虽不发一语却已足够。
卓文压住心底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邪,他拔出剑艰难道:“朝暮,别再跟着我……”
现如今的他恨及了面前的人,灭门之仇不杀已是一生的痛,卓文也怕有朝一日会控制不住杀了曾经自己生命里的光。
他亲手推开朝暮,往后纵身跃下这溪流,急流不过一瞬就已经将他淹没。
头顶上方扑绫翅膀的朱鸟兽往急流中沿途寻着,直至在一块在水中漂浮的枯木上看见了被水流拍晕的人,云涵极速降落化为人形将这貌似同类鸟拖到岸边,生涩胡乱包扎一通才拍了拍手。
方才隔的远没认真看,此时相近咫尺云涵才看见了这红衣男子手腕上的法环,他好奇碰了碰,顿时这法环原有的真身现出。
云涵皱了皱眉看着这凤凰,恨铁不成钢道:“你好歹为凤凰,乃是排名第二的鸟兽,竟心甘情愿被这凡人炼制成这鞭子。”
他原以为这人是凤凰,不想同类鸟命丧他人之手,这才出手搭救,哪知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冒牌货。
云涵转身就要离开,那法环化成的鞭子有灵气缠住他的腰,似乎在求救。
云涵淡漠瞥了眼这没骨气的鞭子,“我救不了他,生死自有天命。”
那鞭子不依不饶缠着他,像是他们之间很相熟一样。云涵观察地上一动不动的卓文,道:“伤重成这样都不死。”
他探了探卓文的气息,十分微弱,可就是吊着一口气死不了,就算肺腑被震碎也死不了。
云涵来了兴趣,他看了不少三界奇闻异录,眼前这现象应当是灵魔双修后造就了根骨的变化。
云涵传输着法力进这人体内,才发觉此人体内根骨灵邪皆有,而所修两股力量严重失衡,魔死死压着灵,才会令其失了心智暴戾无常。
伤重虽不会死但心性却会被魔气豢养,久而久之这人不疯也得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
云涵自认为仁至义尽,与他非亲非故,能将他从河里拖出来就不错了,至于那什么救人的事他实在无能为力。
漠然片刻,云涵最后抚了抚那凤凰化作的鞭子安慰道:“他死不了,你也别担心。”
川流不息的河面有残影划过,云涵化为了原形从后方林中飞出盘旋高空之上。
迟离踩水点过岸边,只见自己要杀的人意识全无躺在树下,他一步步靠近着。
云涵目睹他掌心的法力凝成,一掌下去这红衣男子不死也得残废。
四遭空无一人,眼见这人越发靠近,云涵本不想管,哪知下方的人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仰头透过树枝上茂密的绿叶与他四目相对。
方才在庙前,尘土飞扬模糊了身下的人面容,可现下没有任何阻挡,那双狭长攻击性极强的凤目正一眨不眨盯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