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围城》余咸咸

18、第 18 章

　　尼克管家把两盘早餐放在客厅的桌面上，其中一盘装着面包、果酱、火腿和豆子，另一盘多出一份颜色漂亮的果汁。

　　“我现在需要一支能让我清醒和镇定下来的药剂。”帕克斯上将对他说，“麻烦你快些给我找来，我的头太痛了。”

　　阿兰立刻担忧地向前走了两步，却又犹豫地停下脚步。他脸上焦急的神色那么明显，上将全都看在眼里，他明明在担心自己，为什么不过来呢？为什么不像往常一样坐在他身边，用那两条柔软的手臂环抱住他，用那些纤细的手指放在他的额边，用一种奇怪却规律的揉按手法帮他缓解痛苦。

　　为什么不过来呢，上将的心在抽搐着，究竟是什么隔在了他和阿兰之间，阻挡了他的脚步，究竟是什么把他们往日的欢愉消除得一干二净，变成今晨的冷淡隔阂。

　　上将服用了一支药剂，暂时缓解了他的头痛。“我不会准许你离开的，”他把药剂吞下去，喉结滚动着，同时坚定地无比说：“阿兰，你在这里住得很好，你不能离开。”

　　“对不起，亚克，对不起。”阿兰歉疚地看着他，“但是我现在不得不离开，我不能一直生活在您的家里，尤其是在没有支付任何生活费用的情况下。我们非亲非故，我长久地住下去实在不合适。”

　　“为什么不能，我同意你住在这里不就行了，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上将邀请他，“阿兰，亲爱的，我求你收回你的请求吧，就让我们俩像昨天一样，像前天一样，像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每一天一样继续生活下去吧！”

　　阿兰只是摇头，脸上的表情泫然欲泣。“我很想答应您，但是不能，我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累赘。我真的非常感谢您对我的救命和教导之恩，如果没有您一定没有现在的我，即使我们分开，我也一定会在以后的生命中竭尽所能回报您的恩德。”

　　“所以现在，亚克，就请你同意我的离开吧。”他再次提出请求。

　　但上将再次拒绝，“不可以，不行，无论你怎么问我都绝不会同意。阿兰，你再好好想一下，或者让我帮你想一想：你没有正式的身份，没有精神力，没有一门技能，对外面的世界没有全面的了解，外面的任何一个人用一根手指都能把你打趴下——”

　　“我怎么可能让你离开，阿兰，就算我不喜欢你，就算你只是一个平常的朋友，我也不会答应你这样危险的请求。我如果答应了，就是让你出去送死啊！”

　　阿兰的嘴唇张张合合，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因为上将说的没有一句是错的。“或许我可以去道森女士的果园里帮忙……或者去梅拉德太太的厨房里打下手……”他这话说得有些心虚。

　　上将为他把话补充完整：“道森女士的果园中有足够多的农业机器人，完全不需要她来动手，更不需要你。至于梅拉德太太，她的厨房三天才能迎来一单生意，镇上的人还是更喜欢在自己家吃饭，你觉得她能为你开出薪水吗？”

　　阿兰僵着脖子，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所以说，”上将起身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我绝不可能让你离开，阿兰，我最亲爱的，你都不知道昨夜我下了多么大的决心，以至于刚才听你说那些话时我的天都要塌了！我真以为我还在做梦呢，但是那个梦境可比今早的现实美妙得多！”

　　他的声音充满着激情与热忱，似乎正在发表最重要的演讲，以试图打动这位心肠冷硬的评委。“你知道我昨夜梦了什么吗？如果我们不在一个梦中，那你大概是不知道的，就由我来为你讲述一下。”

　　“我梦到，梦到你答应了我的表白，你接受了我的心意，我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样。我们无话不谈，聊天上的云彩，聊地上的树木，没什么不能聊的。我为你讲述外面的风景，你为我描述某种我从未想象过的美食，任何一件小事，一根羽毛，一个陌生人，都能使我们聊得无比畅快。”

　　“我梦到，梦到你体内潜藏质的危机有朝一日终于爆发，使你性命堪忧。你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我始终不离不弃地守候着，握着你苍白的手，亲吻着你苍白的嘴唇，向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发誓，我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你的康复。也许我的誓言感动了神明，突然出现一位神奇的医生为你治好了所有病痛。”

　　“我梦到，梦到在工作了50年之后，我终于攒够多了足够的资金以及资质，我们两个携手前去申请孕育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孩子长得像你一样可爱，拥有黑色的眼睛和睫毛。我会教孩子使用机甲，你会教孩子学习语言和文字，我们的孩子在我们多到不能更多的爱意中长大，长得美丽又健康。”

　　“所以，在经历了这样美妙的梦境之后，”上将终于开始发表结语，“让我如何能接受你给予我的冷漠现实！你不能对我的爱这么残忍，阿兰，我求你答应我，答应帮我把梦境变成真正的现实，我恳求你——”

　　帕克斯上将学习了一整夜的表白技巧全都没用到，最后发挥出来的是他满腔的热爱以及真挚的恳求。他那双浅褐色的仿佛流淌着蜂蜜的双眸恳切地望着那两只黑色的眼眸，似乎想要从这双眼里看到阿兰的心里去，直接看到阿兰给出的答案。

　　答案是什么，他当然是看不到的。阿兰用慌张的表情掩饰了自己的答案，他慌乱地推开上将的手，像那双手带电一样，使他碰都不敢碰一下，甚至后退了好几步，拉开和上将之间的距离。

　　但他在用肢体语言表示拒绝的同时，却又在用话语来安抚上将的情绪：“这太突然了亚克，对不起，我不是想要……呃，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你先让我好好冷静一下。”

　　刚才头昏脑胀的是上将，现在形势转移，变成刚才的罪魁祸首阿兰了。

　　机器人管家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非常贴心地询问：“或许您现在也需要一支镇定药剂？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上将接过温水，把药剂递给阿兰，让他和着水把微苦的药水吞咽下去。阿兰在此时说了一句话：“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天早上我们两个轮着头痛。”

　　“这不恰好证明了我们之间的默契，连头痛都撞在一起！”上将感慨地说。

　　无可救药的家伙。尼克面无表情地端着盘子离开这片区域。

　　等阿兰恢复正常，上将要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亲切地揽着他的肩膀，像往常一样用温厚的语气和他说话。

　　“我最亲爱的，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快告诉我你的答案吧，我简直一刻都等不及了，你再不告诉我我恐怕连早餐都吃不下去了！”

　　“就算你不答应我，也请大胆的向我说明吧，虽然我的心会碎成好几块，但我仍会把它修补好，怀着对你的热爱，继续修改我的错误，在每天早晨向你献上一束鲜花。”

　　他这话说的实在太肉麻了，阿兰原本苍白的面容此时红了一片，两腮像两颗成熟透了的红色浆果一样，两只耳垂像两颗水嫩的红宝石一样，洁白的脖颈也沾染上一片绯红。

　　“你惯爱这样讲话夸张，”阿兰小声地抱怨他，“我本来以为你把我当做最好的朋友，才经常这样与我说话，原来你……原来你是……”他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帕克斯亲热的握着他的手，“不必怀疑从前我对你的感情，我对你的友谊之情不比对旁的任何人的浅。但也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情（多亏乔纳提醒了我），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对花草树木、昆虫动物的喜欢，我对你的喜欢是对爱人的喜欢呀，那是爱！阿兰！”

　　但是提起乔纳的一瞬间，阿兰红润的颜色又瞬间灰白了一些。他想起昨天晚上那位先生直白的指责，原本伸出的触角就又缩了回去。

　　“乔纳……乔纳先生说的对，亚克。”他讷讷地说，同时把自己的手从上将的手里抽离出去。“我是这样的身份，您又是那样的身份……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继续掺合在一起，以免影响您的事业。”

　　话说了一圈，又说回了原点。上将感到一丝苦闷，他知道阿兰是个羞涩内敛的人，但没想到他倔强起来竟然也如此固执。为了不影响自己，宁愿远离自己，这是什么道理？上将不接受——他绝不接受！

　　他强行把阿兰的手抓了回来，在他手背上印下一吻，态度坚定地说：“难道在你看来我就是那种软弱的人吗？为了利益而放弃自己的挚爱，不，你错了，我不是！我永远不会是那种人！我用我还算高贵的人格向你发誓，我既然爱你，就将永远爱你！”

　　“亚历山大·林·帕克斯向你发誓，联邦的上将向你发誓，他以引以为傲的军徽向你发誓，他将把他有限的生命全部献给爱你的事业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