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与鱼之旅》阿也很温柔

2、真相与希望

　　夕阳垂落大地，一天时间很快便过去了，一眨眼就到了顾眠成年的那一天。
　　转眼间那个曾经在沙滩上蹦蹦跳跳缠着爸爸要糖吃的小女孩变成了大姑娘。
　　那天，顾眠起的比以往都准时，也没有去缠着林温余要他讲故事听，她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来到了部落祭祀用的的祭祀台。
　　祭台的火炬再次点燃。
　　渔人的歌声再次响起，伴随号角的轰鸣，大鱼们在鼓励，像是在说——
　　“智慧之神啊，保佑这个可怜的孩子，让她敢于直面海神的威光，平安归来。”
　　顾眠心怀忐忑地登上祭台，目光不停的在台下的群众中徘徊着，她扫视了一周，没有看到林温余。
　　她又看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林温余。
　　林温余跑哪去了。
　　黎明前的黑暗被身后火炬中燃烧的熊熊烈火所驱赶，烈焰的火光撒在众人严肃萧杀的脸庞上。
　　部落的代表朝那火光通天的烈焰中扔进一只活的鱼，就是顾眠在林茂群那选的那只彩色鱼。
　　顾眠皱眉看着人们的行为不明所以，就在大鱼被扔进去片刻后，顾眠的胸口像是被烈火灼烧般的疼痛。
　　她还是没记起这是什么情况。
　　要让她献祭给自己吗。
　　伴随着大鱼的燃烧，顾眠感觉自己体内也像被灼烧一般，五脏六腑都在往外放热，又像是搅和在了一起。
　　她想起来了，是林茂群前天说的那个净化过程，将选择的圣物投掷到燃烧着的烈焰当中，与胸腔联通，焚烧内心的污秽。
　　可是……这个……为何这么痛。
　　顾眠艰难的抬了抬眸子，却偶然瞥见宁雅妍一脸得意，狡黠的眼神。
　　她前天说的话，赫然映现在脑海里。
　　“你一定通不过考核。”
　　“你一定通不过考核。”
　　“你一定……”
　　心脏被灼烧到撕裂般的疼痛，伴随着心跳，一下又一下……
　　不！！我才不会……
　　宁雅妍的声音不断在脑海回荡。
　　“咚——咚——”
　　仿佛要跳出胸腔一般。
　　顾眠捂住胸口，她痛的几乎站不直。
　　林温余，我好疼啊。
　　林温余……
　　内心无力的呐喊着，只是希望自己发泄一下。
　　希望自己的行为可以缓解这烈火焚烧的疼痛。
　　脑海中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
　　曾经。
　　林温余也说过这个流程，女孩选鱼，男孩选雀。
　　鱼雀的等级越高，灼烧的强度越高。
　　将它们献祭给烈火，以示真诚。
　　可是，他却并没有告诉自己，哪样是高，哪样是低。
　　也怪自己，没有在选的时候仔细考虑，只是看到一束奇异光彩。
　　便想到要它。
　　顾眠痛的跪倒在地，额头冷汗直冒，好疼啊，好疼。
　　她这是要死了吗，她还不想死，她还没有见到林温余。
　　每一分每一秒对顾眠来说都是地狱。
　　所以今天的死亡实在宣告自己的愚蠢吗?
　　神明啊！！我们的神明！
　　是她的内心不纯净了吗，她不记得自己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对不起大鱼的事。
　　十六年磊落坦荡，除了脑子里那份拿不走的愚蠢。
　　就在顾眠认为自己撑不住的时候……
　　霎那间，心脏浑身灼烧般的疼痛，像是被抽走了一般，瞬间消失。
　　顾眠觉得自己虚弱无力，一直跪倒在地，她艰难地回头望向火炬，一缕缕烧尽的烟灰往天空飘去。
　　剩下的，只剩那大鱼金色的光辉。
　　她第一次觉得，几分钟是那么的漫长。
　　终于，结束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不过短短几秒喘息时间，方才沉重酸涩的全身，居然能回复这么多。
　　这就是大鱼不同寻常的意志吗?是的，这就是大鱼那比人类更坚韧的身躯和强悍的恢复力。
　　顾眠抬头看向人群，当中最显眼的便是坐在最高台上的宁雅妍。
　　她的脸色有些难看，似乎是没料到顾眠居然能撑过这相当强烈的灼烧。
　　等到太阳升起之时，她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走到断崖，深吸一口气。
　　断崖下的浪涛奔腾着，一下又一下拍上峭壁。
　　顾眠感觉内心有些害怕。
　　她干脆闭上眼，心想：就当是跳水坑了，就当林温余在那里等着我。
　　纵然跃入身前断崖下蔚蓝的海面。
　　微凉的海水浸湿了衣服，海底远处的金光像是在为她指引方向。
　　让她朝着有光的地方前进。
　　岸上——
　　林茂群望着海面，意味深长的长叹，“希望她可以平安回来。”
　　“可是她是个哑巴呀，她甚至无法与鳁对话。”宁雅妍望着海面缓缓开口，她从高台上走下来，“可别希望她能回来了。”
　　宁雅妍：“不是连最喜欢她的林温余也天天叫她废物么。”
　　黎成俊听不下去了，反驳道：“宁雅妍，你别仗着自己当年侥幸通过，就来这里臭嘚瑟。”
　　宁雅妍不屑的冷哼一声，“侥幸又能怎样?我不是照样过了么。”
　　黎成俊无力反驳：“你！”
　　两人吵架的话音刚落，就有族人匆匆跑来。
　　“族长。”
　　“林温余，不见了。”
　　林茂群的神色显然变得有些许难看，声音有些凌厉：“什么时候！”
　　“仪式开始的时候就不见了，族人都怕耽误吉时，没有告诉您。”
　　黎成俊的眉头也皱了皱，“这小子这种时候跑哪去了。”
　　“平时就他和眠眠最亲，这倒好，他有可能都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潜海去了吧。”一道轻飘飘的女声传来，宁雅妍扬着下巴，一脸高傲，“这小子不是天天去么。”
　　族人甲：“怎么今天去潜海啊。”
　　族人乙：“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是忘了吗。”
　　族人甲：“这种日子都敢忘?仗着自己是族长的儿子吗。”
　　众人议论纷纷之中，林茂群听出了端倪，他半眯着眼睛厉声呵斥，“都别说了！”
　　“继续收拾！”林茂群脸色更难看了，“这件事等阿余回来再做定夺！”
　　林茂群抿着嘴唇，眉头紧皱着，他大概已经猜到林温余的算盘和心思了。
　　只是没想到，他真的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自从林温余第一次潜海回归，遍体鳞伤的他盯着顾眠看了好久。
　　几乎是一刻也没有离开。
　　他一开始以为只是阿余单纯的喜欢她，现在才知道，那眼神里不单单只有这一种情绪。
　　即使潜海使他遍体鳞伤，第二天拖着残败的身体又去坚持潜海，傍晚又满身伤痕的回来。
　　他曾经问过林温余，“不怕自己回不来吗。”
　　林温余告诉他，他没想过。
　　“阿余，别去了。”林茂群劝他，“你已经通过它的考核”
　　他没想过他会回不来，或许他只想着如果顾眠通不过考核会死，他怕见不到她。
　　林温余的目光就没从顾眠身上移开过，“我自有分寸。”
　　或许这句话，他自己说的都没把握。
　　每天潜海，一是为了保证自己在海底的时候保护顾眠的能力，二是只有每天潜海，他才能在当天不被众人质疑，理所当然的去帮助顾眠。
　　他为了顾眠，不顾危险，不惜生命。
　　顾眠不能说话，他就替顾眠表达她的意思，处处维护她……
　　林温余！傻孩子！林茂群不由得在内心叹息。
　　“估计那个哑巴快死了吧。”宁雅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今天的仪式很快就要结束了。”
　　林茂群的沉思被打断。
　　听着宁雅妍的话，众人都静默了。
　　很显然，他们想的一样，尽管他们也不想这么想。
　　他们还是抱有一丝顾眠能通过的希望，只是太渺茫了。
　　比较她是大鱼和人类的混血，也有着人类的脆弱。
　　海下，顾眠沿着光一路游过去，却在不远处观望到，那是一只灯鲨——是进化版的灯笼鱼，满口刺牙，面目狰狞。
　　顾眠猛然一愣，下意识想掉头，回头之后却发现周围全是隐隐浮现的亮点。
　　糟了，掉人家窝里去了。
　　说好要相信光呢。
　　顾眠抿紧嘴唇，想起考验，想起林温余。
　　她这还连大门都没跨进去呢，就要给灯鲨群加餐了。
　　灯鲨群一点点朝她逼近。
　　没有路了，不能后退。
　　但是这是海里，有水的阻力。
　　那么灯鲨想要改变力的方向就不会很快。
　　她在内心暗暗想着。
　　没有路，她就冲出一条路来。
　　为了林温余，为了充满希望的明天。
　　只能赌一把。
　　顾眠觉得，一开始引路的光没有错，灯鲨的灯光放不了这么远。
　　她找准一开始光的方向，闭上眼，卯足了劲，冲了过去。
　　“咚——”远方好似传来一声钟响，渊远而低沉。
　　沉重的一声，敲碎了眼前的幻象。
　　顾眠睁开双眼后惊了一下，眼前的景象一点也不真实，更像是幻境一般，脚底下是蓝色的水面，抬头望，是蔚蓝色的天空。
　　应照了那一句。
　　水天一色。
　　顾眠害怕自己一脚踩进水里，但还是鼓起勇气尝试往前走了一步。
　　因为林温余不在，她只能靠自己。
　　！！！这个水面居然可以行走。
　　“远方部落来此接受考验的人类。”
　　顾眠猛然抬眸，发现前方不远处鳁赫然出现。
　　它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一愣，看向眼前这个巨大的生灵。
　　不，是神。
　　灰蓝色的皮肤表面看起来相当坚韧，如同一套盔甲一般披在身外，身体两边巨大的鱼翅看起来更像是……双翼！
　　顾眠被震惊到了，曾经只是听林温余讲过，她还是第一次真正的见识到鳁。
　　鳁睁开双眼缓缓开口到：“你将要准备接受神的洗礼。”
　　顾眠点点头，双手合十，闭上眼，在内心虔诚祈祷：平安。
　　鳁：“来和我聊一会儿吧。”
　　顾眠仍旧点头。
　　“大鱼，为何不同我说话。”鳁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不高兴，但还是压着性子又说了一遍，“不需要紧张。”
　　顾眠眸子紧盯着它，并用手语告诉鳁：我没有紧张，我不会说话。
　　看不懂手语的鳁以为这个渺小的鱼类不仅无视它”，还挑衅它，它感觉自己被戏耍了。
　　“为何无视我?”鳁愤怒的说，“我是将要带你前往考核的地方，是你的监考官。”
　　顾眠表示没有无视它。
　　可是反而她越解释，好似越没有用。
　　她愣在了原地，望着眼前的窘境。
　　但是她再次的沉默彻底激怒了没有耐心的鳁。
　　“你让我很愤怒，我要让你化成清晨漂浮在海面的泡沫！”
　　就在鳁打算让顾眠的考核就此以失败结束时，一道昂扬少年的声音传来。
　　“鳁！别忘记我说过的话。”林温余的声音传来，“她是个小哑巴，别为难她。”
　　顾眠回头望去。
　　林温余！
　　望着一脸惊喜的顾眠，林温余摸了摸她的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好像在说：别怕，我来了，我来为你撑腰了。
　　“……”鳁把自己的这口愤怒生生的吞了回去，“带你们去鲛人部落。”
　　顾眠总觉得它的语气中带着极大的不甘，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又好像是错觉，顾眠问他：你之前跟鳁说过什么。
　　“没什么。”林温余摸了摸鼻子。
　　顾眠垂眸，她跟林温余认识了十六年整，她就算再傻也看的出林温余平日的小习惯。
　　而且在部落里，是个人就知道林温余撒谎时候会摸鼻子。
　　说了他也不改，真是笨。
　　略略略！
　　可是，他不告诉自己，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吧?顾眠在内心安慰自己。
　　“到了。”
　　鳁的尾巴轻轻拍了下水面，原本可以行走的水面瞬间恢复，淹没两人。
　　顾眠吓得闭上眼，心里想这个鳁可真不礼貌。
　　远方熟悉的钟声再次想起，等到顾眠再次睁眼的时候鳁和幻境已经不见。
　　只剩两人孤零零的站在海底，现在正值黑夜，周围漆黑的几乎看不见，林温余点开一盏海明灯，据说这是用珍贵的海明珠做的。
　　顾眠望着做工精巧的灯，好奇的问林温余这个是怎么做的。
　　“不是做的，是前两天跟魔种人开战的时候。”林温余说的一脸淡定，“被抓了，然后顺了一盏灯跑了。”
　　顾眠：“……”。要不是当时你满身伤的回来，我就真信你那天像你说的这么轻松了。
　　林温余盯着灯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你如果喜欢，我再去帮你偷一盏。”
　　顾眠抬眸，眼神中有些难以置信，而后她摇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她才不想要什么灯，更不想因为一个没有用处的灯，让林温余陷入危险之中。
　　璀璨明亮的海明灯照亮了眼前的路。
　　如果说顾眠的哑巴是一盏没有被点亮的油灯，那么林温余就是将它点燃的那捧火焰。
　　过了不一会儿，眼前出现灯光的星点。
　　坐落在海底的星星点点的屋子，浅蓝色的墙壁，空洞的窗户往外放出暖黄色的淡光。
　　顾眠一脸好奇，蹦跶蹦跶的往前跳。
　　林温余一脸宠溺的盯着她的背影，温声嘱咐，让她慢些跑。
　　这样的感觉很好，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