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他也是这样躺在自己身边 ...
-
从清晨起就开始闷热，李家村里似乎酝酿着一场大雨。石荼头上冒出细汗，聚精会神盯着异动，手中的刀几乎要出鞘。
草丛里钻出来的是陆振，他两三步快跑过去，凑到石荼身边蹲着。
“你骗我！”石荼将拳头捏紧，差点没忍住出拳打过去，为了不打草惊蛇强忍了下来。
陆振一脸理所当然：“你不也是一样吗。”
石荼不应，收回手，转过脸观察着坡下的动静。
坡下的屋子一片寂静，吉从光的宅子在李家村偏僻的位置，在这连鸡鸣声听着都觉得远。一大早黄飞鸿带人运走了货物，干净的院落内只有风吹过几片绿叶划过空地。
石荼看了一圈，并无异样，庆幸郭富桔应该没有对他们的计划干扰太多。她又忍不住悄悄看向了陆振，他也在看向自己。
陆振见自己偷看被发现，掩饰慌乱地开口问：“那个路口，你不去守了？”
“我在村里找了个机灵的小姑娘替我去守着了。”石荼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将目光移下去，“算时间差不多走了，我们下去。”
她叫上斜前方躲在大树后的赵大，带人一起冲下去，翻身进了宅院。
屋内的人听见动静，吉从光带着三个人跑了出来查看情况，和石荼等人拔刀相向。
吉从光道：“陆公子，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陆振道：“我劝你早点束手就擒，免得吃苦头。”
一旁的高和诚认出石荼，对她高声喝道：“石六，上次的旧仇还没与你了结，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老天有眼，等我一雪前耻。”
“五哥，原来你也和这女人有仇，我们一起杀了她！”郭富桔言罢，带头冲了过去。
石荼等六人很快将他们三人打伤，吉从光飞速钻进了房屋，再出来时，身边带了一群人，为首的是那两个让石荼看着就不善的人，他俩与其他侍卫的寻常装扮不同，穿着黑衣一高一矮，领着五个魁梧的白衣人冲出来。
赵大蹲守了五年都没有发现院子里还藏着五个人，还是吉从光听信了郭富桔的话，前不久刚从别处暗中调来的侍卫？
石荼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人，只希望不是拖延他们的陷阱，另有救兵埋伏在山林里。
大热的天忽然止住了汗，变了神色，强行压下脸上不安神情。她朝陆振看去，他的脸色变得青白，手上也僵住攥紧了剑，掩盖此刻的失神。
石荼朝陆振盯了没一会，陆振转过头来，看见她递给自己的眼神，忽然平静了不少，吸气镇定下来，回应她一个眼神，二人一起迈步上前迎敌。
那几人的武功果然厉害，局势瞬间扭转，石荼等人渐渐不支。众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吉从光趁乱朝门口跑去要溜之大吉，陆振抽身去拦住他，被人用飞针刺穿了小腿，跪倒在地。
赵大等人与那几个白衣人都纷纷倒下，站着的就剩下高个的黑衣人和石荼。黑衣人先去刺倒了缠着吉从光的陆振，再提剑朝石荼冲来，石荼接下他用尽全力的一招，被他打失了重心。
黑衣人抓准时机一脚将石荼踢飞，刀从她手中跌落，人重重摔在陆振身边。
腹中的剧痛让石荼失去了一瞬间的意识，等她恢复意识想爬起来，手指抠住泥土，身上却没有了撑起自己的力气。
她偏头看向右手边离自己一米远的陆振，他胸前中了一剑，左腿也浸在血里，血和尘土盖在他脸上。
突然觉得他穿着粗布短褐也挺好看的。
陆振散乱的发丝让石荼想起春雨后的那个清晨，他也是这样躺在自己身边，侧脸对着自己，合着双眼睡得安详，她就静静看着，忘记所有持剑而来的理由，莫名想留下来，让时间永远停在那一刻。
此刻他的面色十分糟糕，比初见时还要煞白，破碎好似最后一支烟花坠落下来的最后一点星火，就要消失在长夜尽头。
两人从前相处的画面走马灯般从石荼眼前闪过，一地的皎白荼蘼花瓣，意外翻倒的酒杯，一整片连绵不绝灿烂夕阳，烧尽书信的火苗……
冰冷命运中所有温情的片段，她都想抓住。
高个黑衣人提着剑走来，吉从光也凑热闹慢慢跟在黑衣人背后，等他解决掉两人。
石荼的刀掉在远处，黑衣人离自己只有两步，下一刻就要出剑，她显然是来不及去拿刀。
她深吸一口气，摸出背后的手矛，拼尽最后的力气翻身起来，腾空将手矛朝敌人射了出去。
银色手矛笔直穿过高个黑衣人的咽喉，又刺中了他背后的吉从光。鲜血从黑衣人的脖颈喷涌而出，他伸手紧紧捂住洞口，倒地不起。
石荼立马冲去压制住胸口中了手矛的吉从光，将他摁在地上。陆振转醒过来，挣扎着要起身去帮她。
黄飞鸿在此时推门而入，他借口忘记带了重要的东西，躲过同行人的眼睛赶了回来。
满地都是横七竖八断手折腿的人，颅骨被打碎，地上红白相间的血迹散着腥味，整洁的院落变得污秽不堪。
“我滴个乖乖！”黄飞鸿庆幸自己方才在路上大解，耽搁了一会没赶上血雨腥风的时候。
黄飞鸿连忙上前帮着石荼捆住了吉从光，陆振见状放心地躺了回去，闭上眼一动不动等石荼过去。
捆好了吉从光，石荼转过身朝陆振走去，蹲下身喊他：“陆振。”
见他不回应，石荼的心刚悬起来，忽地察觉到他嘴角的一丝变化，立刻识破，她伸手对着陆振的脸连着拍了七八下。
陆振被扇得呲牙咧嘴，抬起右手按住她的手，睁开眼忙道：“醒了，醒了……疼……”
石荼看他的样子又好笑又好气，佯装责怪道：“不起来等着血流干是吧？”
“方才失血过多起不来，现在被你一扇气血流通好多了。”陆振说着缓缓起身。
石荼扶他起来，接过黄飞鸿从屋里拿出的药品布匹，给他简略包扎上。
他们救起张君等人，相互简单处理了伤。石荼拎着刀挨个解决了还没彻底咽气的敌人，数了一圈，唯独少了郭富桔，问了还清醒着的人，都没见到他什么时候溜走的。
搜走了屋内的账簿，收拾好院子里的残局，一行人牵出吉从光宅内的马赶紧走了。石荼又问了守在村口路口的曹荣，他也没有看见郭富桔。
几人绑着吉从光往北走，到了仪阳城。仪阳城水陆便宜，是连接南北的通衢大邑，众人在那里的黄天派的据点歇脚，等刑部的人马来。
石荼翻看从吉从光宅子里搜出的账簿书信，发现一张地图，得知他们把硫磺等物藏在仪阳城一家废弃的古董店里。
为了防止他们转移走货物，石荼打算去看一看，陆振本欲等刑部的人马来了再去查探，说不过石荼只得拄着拐跟她一起去。
街上人稠物穰，五湖四海往来的商客不绝如缕，天南海北的器物随处可见。
“腿瘸了还非要跟着我来，一会从店里钻出来十八个大汉看你怎么跑。”石荼说着，心中担心对方会撤走货物，脚上的速度又快了半分。
陆振不以为然：“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看店，他是藏东西还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雇一大堆人来招揽生意？”
见他拄着拐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一瘸一拐的甚是滑稽，石荼笑道：“真遇到了上次的情形也不怕，公子一手拿拐一手持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她说着放声笑了起来，见他越来越难跟上自己，放缓步伐，伸手去扶着他走。
路边一个小摊上陈列的珠宝精美异常，石荼多往那边看了一眼，右眼皮跳了两下，心中突然涌起不祥的预感，紧急压下念头，收回目光继续匆匆赶路。
走了半个时辰，两人到了废弃的古董店门前，陆振敲了敲门，说出从吉从光嘴里撬出的暗号。
一个小厮过来把门打开了，有个穿着锦袍的人从里间迎出来，站在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停住。
古董店的店面在街道北面，店内光线阴暗，门一开，一道白晃晃的光打在空旷的地面上。
陆振边迈进一览无余的空白，边抬头往里瞧，猛地看见站在亮堂堂地面上的那人，迈过门槛的拐没拄稳，他失去重心一下子倒在门槛上。
左亦平怎么会在这里！
陆振在倒地的一瞬间，仍然拼命保持姿态优雅，面上纹丝不动。
看清左亦平由惊诧立刻变为目不转睛地盯着石荼，眼中满是欲说还休复杂感情，他好不容易维持的泰然自若的神色僵硬起来。
周遭的空气变得冰冷。
他在想，石荼是会先扶他起来，还是会抛下他不顾，冲上去先与左亦平叙旧。
他将目光从左亦平身上移回来，仰头抬眼看向身边的石荼，她也在紧紧盯着对方，似乎并没有留意到自己摔倒了。陆振手中的拐杖快要被他攥裂，他心中大致猜到了问题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他也是这样躺在自己身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