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临川也

6、保护费

　　因为俞姚上午的提醒，宋念声从医院回来之后还是决定亲自去接两个小孩回家。

　　回去的路上途经一个菜市场，他顺便买了点蔬菜，回家先把米淘好放进电饭煲，又备好了晚上要做的菜，宋念声这才又来到学校门口。

　　为了省钱，他是走着来的。

　　到的时候刚好碰到初中部下课，门口站着许多等待学生放学的家长。

　　夕阳斜斜地照到人们的身上，和学校门口的小吃街、从各种饭食店铺里飘出的香味一起，拼凑成了市井烟火的气息。

　　原本宋念声应该会享受这样安逸的感觉才对，然而他却无端想到了刚才在医院遭遇的尴尬场面。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纪闻，居然当着他的面直接转身逃跑，以至于离开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都还没和妙妙好好告别。

　　他才刚知道它的名字呢。

　　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了……

　　想到那只格外漂亮的小猫，宋念声遗憾地叹了口气。

　　再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先从学校出来的宋知淮。

　　“哥！”小孩见到他之后，原本面无表情的小孩眼神瞬间亮了，原地把身后的书包往上掂了掂，朝着他的方向小跑过来。

　　宋念声目光柔软，等弟弟跑到自己身边之后伸出手，想要把他的书包接到自己手上，轻声询问：“知桐呢，还没下课吗？”

　　“我们班下课的时候，她们班还没动静呢。”宋知淮摇摇头，没把书包递过去，“今天怎么来接我们了？”

　　宋知桐和宋知淮并不在一个班。

　　一中是按成绩分的班，初中部自然也是一样。

　　宋知淮的成绩比起姐姐来说要差一点，被分在三班，而宋知桐从小和宋念声差不多，基本没跌出过年级前十，自然被分到了一班。

　　他刚准备说话，宋知桐和一个女生并排从校门口走了出来，应该是她的同学。

　　见到外面等着的宋念声，她转头和女生说了几句话，等到对方点了点头，她才急匆匆地往他们在的地方走。

　　“我去看妈妈了，回来的时候正好到点，就想着过来接你们放学。”宋念声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些不好的东西，就随意找了个借口。

　　宋知桐双手扶着书包的肩带，“妈妈她还好吗？”

　　初中部的校服还没有进化成为宽松polo衫，也分出了男生女生各自的款式，宋知桐才13岁就已经能看出来身材比例十分优越了，纯白色的校服裙穿在她身上，衬得小女孩尤其青春可爱。

　　“今天状态还不错，还有精神坐起来晒太阳。”宋念声接过她的书包，领着他们往前走，“下次带你们去看她，你们过去她肯定会高兴的。”

　　他没有提起从医生那里听到的话，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端倪，就仿佛下午情绪崩溃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每天放学的时候，在公交站等车的学生就格外的多，为了不和他们抢座位，下午他们三兄妹通常都是直接选择走回家。

　　附近都是小吃街，虽然热闹，但因为连起来一共有三条街，所以路况十分复杂，很多地方都是平时没什么人会经过的小巷。

　　白天还好，一到太阳开始有些西沉的时候，这些巷子周围就显得格外阴森。

　　宋念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像是有人在粗声粗气地说话，又像是带着哭腔，听起来还有些熟悉。

　　他把宋知桐和宋知淮护在身后，面色严肃起来。

　　这个时候街上还是有很多行人的，宋念声把手里的书包递给宋知淮，嘱咐他们在原地等着不要乱跑之后，独自走进了传出声音的那条巷子。

　　这条小巷并不算长，很快他就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一个年纪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的男生顶着一头鸡窝一样的黄毛，身上还挂着几条那种一看就是便宜精品店买的金色项链，握着手里的几张红色钞票挥了挥，言语轻蔑：“你身上就这么点钱？”

　　男生身边还围着四五个同样打扮的同龄人，宋念声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歪倒在地上的背影，穿着一中高中部的校服。

　　看样子他们就是俞姚说的那群混混了。

　　他眼神里露出一点冷意。

　　“穿这么贵的鞋，你家里肯定很有钱。”黄毛旁边一个画着全包眼线的男生帮腔，“你不会藏在什么地方不肯拿出来吧？”

　　说着就要弯腰上手去扯地上的人，被一旁的粉毛制止，“我说，你们够了啊，说带我来找乐子就是来干这种晦气事？”

　　“一中的学生有钱得很，找他们要个几百块钱的又要不了他们的命，倒是你，这么维护他，你认识他啊，还是说你喜欢他？”

　　这话一说出来，以黄毛为首的那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果然，下一秒粉毛的声音就传到宋念声的耳朵里：“你TM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我看你整天往黄毛身边凑的样子，你才喜欢男的吧！”

　　“你！”全包眼线被噎得说不出话，又不敢动他，只好冲着地上的人撒气，“不肯给钱是吧……我看你这鞋挺贵的，应该也能卖点钱，是你自己给我还是我动手？”

　　“动手。”

　　围着那个学生几个混混突然听到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四处查看声音的主人，转头才看清是个从巷子口走进来的清瘦身影说的。

　　见着宋念声这纤细瘦弱的样子，估计也是来送人头的，几人便放松了下来。

　　随着他越走越近，巷子里的人终于看到了他的脸，在几秒钟的沉默后，为首的黄毛吹了声口哨，“哟，帅哥，想当英雄也要看看自己配不配，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到时候两拳把你打哭了我可不赔医药费。”

　　伴随着他的话出现的，是其他人的起哄声和流氓哨。

　　“是啊帅哥，我们这么多人在这你都敢来，不会是真的喜欢他吧？”

　　“你还挺有魅力的，一个两个都要给你出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念声没理会他们的嘲笑，直到这时他才看清那位校友的模样——

　　上午还笑眯眯感谢他奶茶、叮嘱他要注意安全的同桌，此时校服衣领破了个口子，被人推倒在地上。

　　宋念声眼里的冷意更加泛滥。

　　他慢慢走到俞姚身边，弯腰把他扶起来带到一边，要转身时被俞姚轻轻拉住，“宋念声……你别去，他们打人很痛的……”

　　俞姚一看就是被家里宠爱着长大的孩子，一点痛都忍不得，如果宋念声晚来那么一点，说不定都能被欺负得直接哭出来。

　　宋念声拍了拍他的手臂，给了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算是无声的安抚。

　　随后他转身，那张好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显得格外凉薄。

　　“我赶时间。”他一边往混混的方向走，一边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是你们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黄毛看到他如此嚣张，朝地上啐了一口，举着拳头就冲了过来。

　　宋念声从六岁开始学拳，一直学到小学六年级，虽然身手还是过于稚嫩，但是比起这群只会花拳绣腿的小混混还是强了不少。

　　侧身躲过黄毛的拳头，宋念声抓住他的手腕向后一掰，然后用力下压，同时膝盖上抬顶住他的后背，将人整个压制在地上，一下就把黄毛疼得嗷嗷叫起来。

　　“疼疼疼……”黄毛被整个按在水泥地上，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他不停哀嚎求饶，“我错了，你放手……大哥，不，大爷！我真的知道错了！”

　　其他人都没看清楚宋念声是怎么动作的，就看到黄毛冲了过去，下一秒就直接被撂倒在地无法动弹。

　　男生干脆利落的动作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连俞姚都没顾得上呼痛，呆呆地看着背对着他的同桌。

　　上午的时候他还在为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同桌担心，但此时他看着宋念声因为用力崩起流畅肌肉线条的手臂，罕见的露出惊艳的表情——

　　他好像，有一个了不得的同桌。

　　宋念声用膝盖压住黄毛被反剪在身后的手，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人，声音冷淡：“下一个，谁来？”

　　全包眼线被他冷淡的眼神扫过，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他。

　　这群混混已经在一中附近蹲点好几周了，也成功抢到过几个学生，不然俞姚也不会从朋友那得到消息。

　　他们基本都是找看起来十分乖巧老实的那类下手，那些学生一看到他们五颜六色的头发和奇怪的打扮就害怕得走不动道了，哪里还有反抗的胆量。

　　如果真的碰上了敢反抗的学生，凭着人数优势他们也能占据上风。

　　因此这群混混还真没碰上过硬茬。

　　这次敢和宋念声叫板也是因为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谁知道就踢到了铁板上。

　　“大哥，我真不敢了，你大人有大人大量，就放过我这一回吧！”

　　地上的黄毛还在求饶，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宋念声看了他一眼，“把抢来的钱给我。”

　　“给给给！”黄毛疼得嘶牙咧嘴的，闻言赶紧让自己的小弟把钱还给宋念声。

　　被点到的小弟颤颤巍巍地走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币，双手举着那叠钱，弯腰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宋念声自己没接，转头示意俞姚过来拿，“对得上吗？”

　　他飞速数了一下那叠钞票的数量，点点头，又想起来宋念声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忙道：“对得上对得上！”

　　甚至还多了一点……

　　“嗯。”

　　宋念声这才松开黄毛，应了一声。

　　嗯。

　　嗯！他真的好酷！

　　俞姚现在怎么看他同桌都觉得他帅得要命，仅仅只是一个单音节都足够他在心里默默尖叫。

　　他这边还在激动着，宋念声看着被放开后立马被全包眼线扶起来的黄毛，冷冷道：“跟他道歉，别让我在这里再看到你们。”

　　这群混混哪里还敢造次，排着队灰溜溜地从巷子里离开，路过俞姚身边的时候都弯腰跟他道歉。

　　俞姚叉着腰，模仿宋念声冷淡的表情点头，只觉得自己像极了寓言故事里的那只狐假虎威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