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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 93 章 ...

  •   “尉迟将军已经无恙,只是折损的军械都有去无回。现在枢密阁正在加紧制造,第一批训成的扶风军已经整装待发,准备押送武器支援了。”
      祁澈道。

      魏暄撑在案上浏览新送的军报,眉头越皱越紧。
      “三天内大小摩擦有数十次,夏沛这是急了。”

      祁澈:“他们虽得了军火,粮食的问题却没法解决,想要活命只能打仗,只盼边地能再撑两天撑到武器赶到。”

      “有大将军和长嘉在,我大安城池无恙,”魏暄闭上干涩的眼睛,“只是炮火无情,受难的到底是百姓……”

      “殿下,”祁澈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先前去河南道的人回来了一些,咱们查的事情,有一点眉目。”

      魏暄动作一顿,坐直了身子,“你讲。”

      祁澈:“几百张画像中,只有几个被人认了出来,的确是当年在洪水中失散的孤儿,至于是不是被万氏安置的人,经年日久,再加上当年的名册记载潦草,很难一一对应,可能还需下一番功夫。”

      魏暄静了片刻。
      理智告诉他,这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就算不是国舅一手指使,他也一定脱不了关系。
      可仅剩的一点情感还是想要叫他……再查查。

      “继续查吧,”魏暄道,“现在边地事情为紧,你也无须时时紧盯着,外面还在打仗,我不可能现在动万家,只是这事情……我一定要个结果。”

      “是,”祁澈低头,“末将明白。”

      “殿下,公主到了!”文斌在门外通传,魏暄叫人进来。

      韶歌拉着周英进门,急匆匆到了正殿,魏暄一眼看过来,韶歌却停了脚步。

      周英跟着顿在门前,福身给太子行了个礼。

      “进来吧,”魏暄招手。

      “哥哥,”韶歌唤了一声。

      “许久没去看你,别怨哥哥,”魏暄道。

      韶歌深吸口气,抿了抿唇。
      “哥哥事多,”她点点头,进了屋里。

      按照碧娘所说,在韶歌从宫里回来的那两天,魏暄是在身边的,可此后,两人却再也没见过面了。
      韶歌在椒房殿对皇后何其无礼,是因为她当真对皇后没什么感情,可魏暄不同,他对母亲的感情……当日的情形,却像是叫他夹在母亲和妹妹之间了,不难想到,他自己又该有多难过。

      “我事多,你就不会来东宫?”魏暄开玩笑般地说了一句。

      韶歌只是笑笑,“韶歌错了,”她道,“以后就赖在哥哥那。”
      可她明知道连哥哥自己也不能在东宫吃上几顿饭。
      他常常是在奔波着的,一会儿念着父亲、一会儿念着母亲,一会儿想着军队、税收、水利、户簿……他连自己都没时间想——韶歌啊,你又做什么奢求,叫他在你身上,多耗费什么时间呢?

      魏暄:“尉迟将军已经回到登州,受了些伤,没有什么大碍。”

      韶歌点头,周英长舒了一口气。

      魏暄看过来,“周小姐原来如此担心尉迟将军的安危。只可惜尉迟将军此次离开的太仓促,还未登门感谢周氏的收留救治。”

      周英坦荡看向太子,“若论起恩情,若我当日没有遇见尉迟将军,恐怕现在尸骨都已经寒了……”

      听到这,魏暄的面色忽地变了。
      彼时莶枷山上的绑匪将绑架韶歌的威胁信送到周府,明摆着就是错把韶歌当成了周英。而因为去岁万筹在权财上遭受的打压,万氏和周氏出现利益纠葛也算正常。在祁澈的调查中,的确发现了万筹女婿邓琪和周岭松的几次交锋,万氏在京畿的许多产业被周氏大刀阔斧地收购,依照邓琪的作风,不可能作罢,可万氏和周氏的恩怨好像在韶歌被绑架的案子发生后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宋安允原本的计划中,韶歌应该被送到何处未尝可知,但她最终出现在莶枷山,更昭显了宋安允和万筹一定有所关联……

      可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推断。
      没有一丝一毫切实的证据,能够抓出来摔在舅舅的脸面上,甚至连叫他承认一句,对韶歌道一个歉都做不到。他就连方才祁澈对他说的,对刺客的调查出现了微弱的线索,他连匀出足够的精力去好生探查都做不到。

      他早就说过,要查个明白,要给韶歌一个公道,要把他妹妹受的委屈都还给那些恶人——可现在呢?
      他终于想明白他为什么甚至有些害怕去探望韶歌。
      将韶歌丢在那么一个空落落的公主府里的人就是他自己——他真忙到了连去见自己妹妹一面都没有的地步了吗?

      从某一刻开始,他答应韶歌的所有都落空,他甚至没有底气在韶歌面前复述任何一句承诺。外人看起来他好像在朝堂上越来越强硬,甚至与陛下之间也能有所争吵,有些言官甚至开始畏惧他的所谓“威仪”。
      可实际上呢?
      他表面上越强硬,他自己、他的妹妹、他的挚友,就失去的越多。

      他的亲妹妹,他发誓在这世上最爱护的亲人,他最最在乎的人,魏韶歌,现在……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失去了。

      “哥哥别想着给英娘相配郎君了,她真的只是关心救命恩人的生死。”
      思绪被妹妹含着笑的话拉扯回来。

      韶歌:“英娘只喜欢钱财,段时间内大概是对郎君没什么兴趣了。哥哥有这时间,倒不如想想自己,我还是从枢密阁听说的,陛下开始对哥哥的婚事感兴趣了?怎么样了?现在是什么进度?”

      魏暄的身子一僵,只见韶歌身边的周英立刻睁大了眼睛,满脸都写着“什么这种事情是我能听的吗?快说快说……”

      他无奈一笑,“八字没有一撇,若真有消息,我还能瞒你不成?”

      韶歌努了努嘴,“随哥哥开心,反正我也不是很好奇。”

      魏暄摇头笑道,“找你来还有另一桩事,明日我送个人到你府上,具体做什么,到时候自然有人和你说明。”

      “送人?”韶歌满心疑惑,“我府上也不缺人……”

      魏暄:“不是来伺候你的。”

      韶歌:“那要我伺候?”

      魏暄失笑,“怎会。”

      韶歌皱眉,“男人女人?”

      魏暄想了想,“男孩。”

      韶歌:“?”
      周英噗嗤一下实在没有憋住,“不是吧殿下……您该不会是怕韶歌身心寂寞,给她送了个面首入府吧?”

      魏暄:“……”

      ……

      翌日,韶歌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拉着碧娘守在后门口。

      太子约定的时辰快到了,碧娘频频看向天色,企图在这几刻钟的时间里凭空练就看天象就能确定时辰的高招。

      天色渐渐亮起来,一辆简陋马车缓缓驶来,一大一小两个隐匿在斗篷中的人,擦着墙边,走到了公主府的门口。

      “来了来了!”碧娘攥住了韶歌的袖子。

      被碧娘这样一吆喝,韶歌也不免紧张起来,吞咽了几下。

      “末将参见公主殿下,”祁澈行礼,“殿下吉祥。”

      “啊……祁将军?”韶歌也赶紧福身。
      先前在长乐宫门前夺了祁澈的刀,当时想必把人吓坏了,其实他实在应该给祁澈道个歉,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开口。
      “将军不必多礼——”

      “公主?”
      他身边的小男孩一把拽下了帽兜,直愣愣地看上去,正撞上韶歌的眼神。
      明明是不认识的人,却叫韶歌莫名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娘嘞,”碧娘捂着心口喃喃出声,“公主啊……殿下该不会真是怕你寂寞,给你找了个……还专门找了个和少将军长得这般相像的——”

      韶歌扶额。
      真不应该叫周英和碧娘瞎说什么胡话。

      “小婶婶!”卓乐看向韶歌的眼神愈发热烈,“我早听说了你的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

      “你叫我什么?”韶歌一愣。

      “小婶。”
      卓乐正色。

      韶歌皱眉缓了一会儿。
      韶歌:“那么请问你爹是?”

      卓乐:“司徒胜。”

      韶歌:“。”
      那他叫我小婶、很合理。
      慢着、慢着慢着。
      ——三哥司徒胜,不是只有一个刚回走路的小娃司徒卓青吗?!

      ……

      “此事,说来话长,”孟乔泡了一壶新茶,把茶盏推给韶歌,“听嫂子,慢慢道来。”

      “嫂嫂,你且先告诉我,”韶歌按住孟乔的手腕,“卓乐是我三嫂亲生的吗?”

      “当然!”孟乔高声,“你没见卓乐方才兴高采烈地找素昕去了吗?”

      “那就好那就好,”韶歌拍拍胸口,“二嫂你不知道我早上有多慌,我生怕要是三哥做了什么对不起三嫂的事情,而且连孩子都养这么大了——”

      “你啊,”孟乔大笑着,伸出手去,用掌心拍了韶歌脑门一下,“想什么呢?老三看着像是那始乱终弃的人吗?”

      韶歌捂着脑门,“我寻思着也不该……”

      孟乔笑道,“卓乐是素昕和老三婚前生的。你也知道,先前素昕是乐籍。老三成亲的时候已经是有品阶的武将,婚娶必须要上报朝廷,改换素昕的身份已经很不容易,若是加上卓乐这个非婚生子,恐更容易被人说三道四。当时想着,反正老三已经在登州带兵,日后应该也会一直在边境,就没提卓乐的事,爹就索性在登州给他编了份户籍,落户在司徒家的庄子上。”

      韶歌的眼睛瞪的愈发大了,“那三年前……”

      “三年前我们进京,说白了就是当人质的,”孟乔叹气,“人质自然是越少越好,再说当时卓乐都十岁了,他爹也是胆大,直接给他编进卫队历练去了。”

      韶歌点点头。
      现在,想必是战事情形并不乐观。

      “你也别多想,”孟乔几乎立刻就看出了韶歌心中所思,“现在不比三年前,那时候登州有爹,还有他二哥呢,老三方便看顾孩子。现在他是三军主帅,自然不能分出旁的心思,这才给卓乐送回来的,也未必是军情有多紧急。”

      韶歌看向孟乔。
      这样的心境,这样的担忧,她该是经历多少次,才能这样迅速地分析明白,还能安慰自己……如今她和三嫂尚且有所念,可二哥……

      “我知道的,”韶歌道,“不过这回借卓乐的光,我能不能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

      为了掩人耳目,魏暄给卓乐做了个公主府侍卫的名号,今日借着韶歌来司徒府,正好留在此地,也不显得突兀。

      “你肯回来当然最好了!”孟乔恨不得拍手,“我们早想着你自己孤零零的难受,又不好直接去找你……”

      韶歌笑笑,“嫂子别嫌添了双筷子就行。”

      孟乔摆手,“什么话?你也不是不知道,娘最喜欢热闹。你和卓乐都回来了,家里恨不得点了爆竹、拉了彩旗欢才是呢!”

      也许哥哥把卓乐安排到自己身边,也是存了这个心思吧。他生怕自己困在府邸憋坏了,又确实不能变出分身来相陪——若是没有卓乐这么个事情推一把,韶歌碍于外面的流言蜚语,怕是也难走出这一步。

      “那我回家前的最后一件事,嫂嫂,”韶歌趴在桌子上,眨着大眼睛,“你一定要答应我。”

      孟乔眯眼:“说来听听?”

      “我真的太好奇了,”韶歌双手合十,“三哥三嫂究竟是怎么在一起的?我今天要是听不到,估计晚上都睡不着了!”

      ……

      “我爹十几岁的时候,那阵儿正赶上爷爷升迁,任了一段时间的禁军统领,我爹也就跟着回了京城、诶,我小叔叔不就是在京城生的吗,差不多就那时候,”卓乐侃侃而谈,“我娘身世就有些坎坷了,她是前朝臣子之后,生在教坊司,从小就练琵琶,他俩就是那时候在教坊认识的。”

      韶歌看着小孩,震惊无比。
      “你怎么了解得这么精细?二嫂只跟我说你爹娘少年,中间因为三哥调任到登州,才分开一段时间。”

      “嗐,哪那么简单?他俩那故事够写出一本旷世奇恋的话本子,”卓乐眨眨眼,“小婶儿,想听后续吗?咱们谈谈条件。”

      司徒府里面人多,每日总能出现些新鲜事,在这里的时间过得总是太快。
      一转眼,韶歌已经为了听卓乐的评书故事,付了不少银子了。

      韶歌上下打量卓乐,敏锐地嗅到,这臭小子今日肯拿出压箱底的东西来,要换的肯定不只是银子这么简单。
      韶歌:“说来听听。”

      “也不是什么大事,”卓乐道,“就是我吧……你知道的,我立志做我爹和小叔那样的人。学本领这事一天都不能落下,尤其我现在人在京城,已经被前线上的弟兄落了不知道十万八千里了!”

      韶歌苦笑,真是够上进的——但凡她当年听学的时候能有司徒卓乐十分之一的劲头,估计现在都不用每每为了从枢密阁领的工作绞尽脑汁。

      韶歌:“段夫人和二嫂那一身本领,还不够你学?”

      “那不一样,”卓乐道,“奶奶和二伯母能教的,我爹都教我了,虽然我练的还不到家吧,但这需要时间,不是我一两天努努力就能成的。”

      韶歌一笑,“知道自己练的不到家,还想贪多嚼不烂?”

      卓乐:“小婶,我不是贪多,我是想学点不一样的。而且现在看我身边……只有你能帮我。”

      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韶歌恍然得眼熟——是不是当年在东宫的时候,长嘉每每看向公良先生,也是这般?

      于是了然。

      “你……”韶歌看向他,“你这心思,你爹知道吗?他若是肯叫你学,三年前长嘉在边关的时候,怎么没叫你去找他?”

      “小婶你还能不明白这道理吗?”他道,“自从机械武器进入战场,人力不能抗衡,机动甲胄都顶在最前面——这是最危险的地方,哪个爹能放心让孩子走这条路?”

      卓乐:“现在和我小叔那时候可不一样了。我爷爷最初想叫我小叔念书考秀才的,因为那时候机械学是舶来的新鲜玩意,才放任我小叔研究,他也没料到最后反倒把小叔送前线去了。”

      念书、考秀才?
      韶歌当真不知道,从她认识司徒申开始,那就是个刚刚从登州边关回来的英武人了。
      他从前那些岁月,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起过。

      卓乐:“而且我爹那人……性子就是做的比说的多。他早知道我志向,既然把我送回京城,还托付给太子殿下,就肯定已经算好,我必会自找门路。”

      “这不是个小事,我不能轻易答应你,”韶歌道,“等我去问问你母亲。”

      “嗐,你随便去问,反正我娘那儿的工作,我早就做明白了,”卓乐摆摆手,“只是我说小婶,你这个犹豫不决的态度……还想不想听我爹娘的传奇故事了?”

      “就算不听,我也必得先和你娘谈谈,”韶歌道,“小子,你可注意点对我的态度,公良先生现在忙得要命,没准你日后还得求着我给你上课呢!”

      “那就日后再说,小婶,”卓乐笑道,“你怎么看着老气横秋的?你不也才比我大三岁?咱们算同龄人!”

      韶歌皱了眉,“统领个榔头,别想着跟我套近乎!”

      卓乐:“可不是我硬套,小婶,你想想谁才是和你真正利益相同的人?”

      韶歌:“什么意思?”

      卓乐:“你想啊,我想驾甲胄,是想回边关,你一天把小叔的信看八遍,不也是想去登州吗?”

      韶歌:“你——”

      卓乐:“小婶,你的事迹我可没少听,我才不信你是会老老实实在这等着的人,你最近跑枢密阁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吧,你就能说一点没存去登州的心思?我可不信。”

      这小孩……不愧是大将军手把手教出来的人。他才多大,竟然就能轻易看穿人的心思。

      卓乐站起来,“合作吧小婶,此后,你助我学习机械,我帮你……去登州见司徒申,怎么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第 9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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