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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是毒。”

      医士一句话,叫魏嫣心中针扎一样的刺痛。

      “起初只是轻微的腹泻,并不严重,但是今早殿下已经出现神昏晕厥,症状逐渐严重起来……”医士说着伏跪下去,“请公主责罚!是老臣判断不力,耽误了小殿下——”

      “大人快快请起,”魏嫣立时上前,把人给扶起来,“是歹人作祟,此刻奎因身家性命还系在大人身上,还请大人千万全力医治。”

      “老臣必当穷尽毕生所学!”医士道,“老臣远渡千里只为保公主和殿下安全,若此次不能令小殿下无虞,老臣自裁谢罪!”

      医士说着起身,撩起衣袍便扬长而去,“即刻去药箱取药!分毫不能耽误!”

      魏嫣长叹了一口气,她握着奎因的手。奎因小脸颜色不好,嘴唇泛着乌青,明明几个小时之前才刚刚见过,夜色中她却没能及时发现孩子的不对……

      “都怪我,王后殿下,”阿尔弗雷德在身边,“莉亚昨晚带人去翻了我殿中的餐食,毒物果真在其中……都是因为我害了奎因……”

      “不干|你的事,”魏嫣看向他“世子,还好你没有和奎因共进午餐,不然这对斯兰来说是极大的祸患。”

      “请你最近千万提高警惕保重身体,世子,”魏嫣道,“这是……指向王室心脏的箭,切里斯还需要你。”

      ……

      “国王陛下!”

      切里斯顿住脚步。

      “我早警示过你,对神不敬会遭受惩罚,仁慈的神明已经让阿尔弗雷德活过十岁,你非但不珍惜,还想要将机动甲胄这种违背神旨的技术彻底攥在手里。”
      “于是神罚报应在你的小儿子身上。”

      庞贝的声音越来越近,切里斯的拳头发出爆响。

      “不过没关系,我敬爱的国王陛下,只要您诚心向神明悔过,忏悔自己的罪,放下收束权利的手,在圣洁的中央教堂,跪在地上亲吻我的脚面——”

      “嘭——”
      庞贝的话没能说完,切里斯转身,一拳直击在他面颊之上。

      没有防备的大主教飞摔出去,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滚动出好远,被墙角所挡才堪堪停下。

      “你——”

      “你在威胁我,庞贝,”切里斯居高临下地俯瞰,“我警告你庞贝,我现在没时间跟你算账,等奎因无虞我们再清算这笔账!”

      “哈哈哈哈哈——”庞贝趴在地上,眼神中没有一丝畏惧,“固执己见啊切里斯,我告诉你,奎因回不来了,你只能为自己对神明的玷污懊悔终生!”

      切里斯只想冲上去将庞贝殴打致死,可理智死死拉住他——现在不应该在这里起冲突,他的小儿子还在若贝丽宫里等着他!

      他扭头就走,恨不得能长双翅膀飞起来。

      “陛下、陛下!”沙尔踉踉跄跄地跟上来,“会议还没有结束,咱们这么走了——”

      切里斯:“叫所有的内阁大臣都回家!斯兰的朝政不是由教廷就能决定吗?那还要我们在这里做什么?都交给庞贝去裁决吧!”

      沙尔:“大主教毕竟是……您就这样殴打他,此刻小王子正在经历劫难,在这个时候对大主教不敬会不会违背神意……”

      “去他妈的神意!”切里斯大喝出声,声音回荡在偌大的会议中心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他庞贝,奎因用得着受这样的苦?”
      “还有我的阿尔弗雷德,我的艾米拉,去他妈的庞贝!去他妈的神明!毫无道理!毫无廉耻!滚!”

      沙尔被切里斯的几句咆哮定在当场。
      心急如焚的君主并没有在乎内侍长的呆傻,他大步离开。

      ……

      “小殿下的情况十分危急,此毒非寒非火,寻常方法不能动其一二,十分刁钻,”医士眉心紧皱,“老臣方才施针稳住心脉,但仅凭眼下能得之药石,并不足以将毒物清除。”

      “大人只需说,此刻还有什么办法,”魏嫣道,“不论是什么天材地宝,只要有可能对奎因有用,我都会尽力去找。”

      “为今之计,唯一转圜之机,恐在多用几个药味上,”医士说着叹了口气,“只是这几味,就是在东都想要找全尚且药花费一番工夫,更遑论拜留别……”

      “还请先生明说,我斯兰穷尽举国之力,也会寻来。”

      本该在中心教堂会议上的切里斯忽然进来,屋子里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陛下……”医士刚要行礼,就被切里斯阻止。

      他向后招手,进来了一个传教士打扮的年轻人。
      “这是即将出使东安的使者,先生需要什么药品,还烦请交代清楚,我已经吩咐皇家骑士团准备,将以军用自动车一路护送他前往东安寻药!”

      “这……那好。”
      医士听到切里斯的话,也被君王的决心感染。
      “第一味名为蟾酥,乃是大蟾蜍眉间一点白霜收集而成。”

      使者立刻低头急书起来,医士见状干脆抢过纸笔来替他写。

      “第二味是牛黄,此乃黄牛胆腑中的结块,尤其难得,市面上造假者众,千万不能贪图低价。”

      “还有一味犀牛角,”医士说着抬头看了看魏嫣,眼中满是无奈,恐连他自己都不能期盼这几个斯兰人能寻到这些珍奇无比的药材,“犀牛极其难得,传闻只是几十年前在东安西南部出现过,偶有犀牛角也都作为文玩雕塑被高门大户收藏,想要凑齐……”

      “无须吝啬价钱,”切里斯一把将那张纸从医士手中拿起,“先生可写完了?”

      “写完了,”医士作揖,“另需珍珠若干,想必若贝丽宫尚能负担。”

      “这就启程,”切里斯将纸张折好放进使者手中,“我已经给白云白传讯,他届时会向边界迎你。”

      “是!”使者左手立于肩前,右手狠狠敲击心脏。

      切里斯:“将药味誊抄一分传讯与他,让他即刻开始,务必尽可能多寻——”

      “陛下、陛下!”医士慌忙叫住,“只要凑齐,请即刻返程,哪怕只有两三钱,都能救人性命!”

      “好……好,”切里斯说话时候甚至有些颤抖,“都听先生的,你们、你们必得在——”

      “七日内若不能送到,”医士咬牙道,“老臣便给殿下陪葬!”
      他说着朝使者重重一揖,“使者千万以速为贵。”

      使者应声,临走对切里斯又行一礼,门外皇家骑士已经列队整装,蒸汽弥漫在大殿之上。

      人已经走了,切里斯的目光还停留在门口。
      他想到很多。
      想到艾米拉走的时候,想到阿尔弗雷德在站在中央教堂之中,庞贝当着千万臣民的面,说这个孩子不会活到超过十岁。想到雕梁画栋的长乐宫,十九岁的魏韶歌,她说你带我走吧,我能带给你的远比你现在看到的多得多。

      不破不立,是时候了。
      他需要新的技术,新的思想,新的沟通。
      否则哪怕斯兰今天的学术站在世界之巅,也早晚会因为神明的笼罩而陷入封闭的泥潭。

      否则愚昧的人看不到未来。
      尊贵如一个国家的君主,也解救不了自己孩子的病痛。

      ……

      “若贝丽宫那边什么消息?”庞贝说。

      一个修女跪坐在地上为他包扎手臂,因为切里斯的那一拳,他的手臂压在崎岖的墙角,挂了颜色鲜血直流。

      “国王陛下刚刚派遣使者前往东安为小王子寻药,小王子还没有醒来。”
      统领站在他身前,毕恭毕敬地答道。

      “呵,”庞贝轻笑一声,“天真。”

      “可惜小王子中午吃的东西很少,不然神明不会给他苟延残喘的时间,”统领道。

      “无所谓,这只是我对切里斯的惩罚,”庞贝道,“恐怕他还在为阿尔弗雷德捡回性命而庆幸,却不知道这根本就是我早安排好的。”

      统领:“可是主教阁下,如果我们杀掉世子……”

      “那么切里斯就会收获一个健康的年轻的奎因世子,”庞贝道,“只有奎因死了,翰约斯顿的诅咒才算应验。”
      “而且……紫石英杂质被提纯之后,哪个讨厌的王后竟然受到许多人的爱戴——不敬神明的人怎么能叫斯兰人民臣服?她不能成为切里斯的助力,她的名声必须烂掉——最简单的,将她在斯兰立足的东西毁掉。”

      “主教阁下英明!”统领诚心道。

      “寻药?呵呵,”庞贝冷眼看向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修女正在涂抹瓷瓶中的药膏。在药膏接触伤口的一瞬间,剧烈的疼痛得到缓解,庞贝喟叹一声。

      “可悲的切里斯啊,他恐怕到死都不会知道,一直以来和我们教廷军合作的,将无数紫石英跨越山海运送到中央教堂地下密室的,就是东安王朝最大的药商。如果不是他,我们又如何能得到这样厉害的毒药,专门用来给翰约斯顿家绝后呢?”

      “去查清楚切里斯需要的是什么药,请我们遥远的客人帮我们一个小忙,”庞贝吩咐道,“就让这些珍贵的药材,在东安的土地上消失吧。”

      ……

      信都羽徵回到了清风茶楼。
      从魏淇改名之后,恶人阁的生意越来越好。

      人手不够用,他从安京到钱塘走了好大一圈,挥掷千金几乎收尽了东安有些本事名气的死士。
      一时间恶人阁在安京□□上的生意如火如荼,从杀人放火到撮合姻缘,上能走镖千里,下能替公主寻相好面首,简直无所不能。

      连日奔波,信都刚回了屋子,就有些支撑不住。
      他手臂撑在桌上,精神不算清明。室内幽香叫他还算有些开怀,恍惚想到上一次在这屋中,还是钱塘王耐不住性子冲到京都的时候。

      那孩子……
      到底还是太年轻。
      带着浑身在歌楼酒肆沾染的脂粉香,半醉半醒地看自己,问他……是不是有了新的太子。

      呵,信都羽徵浅笑一声。
      怎么可能?

      “大安的皇帝是谁,太子是谁,对我而言,其实没什么区别,”他说。
      他没有看魏钦那副幽怨的面孔,他的语调冷酷残忍,不带半分感情。

      魏钦:“那为什么是我?”
      信都:“因为只有你。”
      魏钦:“明明还有魏淇!他被记在皇后名下,他如今是个正儿八经的嫡出!他才刚刚来到人世,他像白纸一样干净,你明明应该看好的他的!”

      魏钦猛地站起来,眼睛在一瞬间就红了,好像真是个方才被人抛弃的孩童,茫然四找不到一个归处。

      “是不是因为……我是先来的那一个?只是因为你的气度你的教养让你不能背信弃义?”
      魏钦几乎要哭出来,“哥,不必如此的,你若看好魏淇,我……我也看好魏淇,我终究只是个庶出,你知道我的心思,我并不——”

      “阿钦,”信都道。
      他几乎没叫过这个名字。
      他是最尊礼法的人,哪怕在最隐蔽处他也毕恭毕敬。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清楚,我也知晓几分,尚觉得我们同路,”他缓缓道,“人生逆旅谁人能相伴几何,都不是定数,但我既然选择,便不会轻易更改。”

      “魏淇当然很好,可他不是我的良人,”信都道,“我这人念旧,当然,这只是一方面。”
      “陛下已经老了,魏淇不可能不受到一个来自老父亲的优宠,东宫焚毁之后属臣四散,朝中没有名师。再者……”

      魏钦抬眼。

      “太子殿下的胸怀不是在长乐宫中生长出来的,”他道,“是在椒房殿眼见冷暖,在东宫昼夜勤学,是在甲胄里用性命豪赌来的,是在赤狄边境眼见用鲜血洗刷来的。”

      “他没有真正明白事理的皇后,也没有一个叫他拿全副身家去护着的……妹妹。”

      “复制品注定失败,一切企图走上太子殿下的路途的人,都只会被荆棘杀死。”

      “是因为……我也怀揣仇恨吗?”魏钦小声说,“哥哥,你还是想他们死,是吗?你想……为他们复仇。”

      “他们死了,殿下能回来吗?”
      他看向魏钦。

      魏钦忽然失语。
      他的脑袋不受控制地在想。
      殿下……能回来吗。

      太子殿下……还是……公主殿下?

      “我所仇恨的是他的至亲,你说倘若殿下犹在,该如何取舍?”信都继续说着,“阿钦,你又如何取舍呢?”

      “我……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信都道,“所以我们……且携手走一走看吧。”

      ……

      不仇恨吗?
      信都一遍遍想着自己和钱塘王的对话。

      仇恨,恨透了,想要挫骨扬灰。
      生离死别,将心脏活活拨开,把最鲜活的一切都捣碎,任凭些糊状的血腥变成呕血。

      却不能一了百了。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真将仇敌都杀尽,叫东安大厦崩溃。

      可这是她的靠山……她又该怎么办呢?

      “楼主、楼主?”

      急促的敲门声,把信都从恍惚中一把拉开。
      如果不是最紧要的事情,没人敢这样打扰他。

      “讲,”他定了定心神。

      “白爷来了,”门外回音,“神色焦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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