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妖水零（双向奔赴）》磨刀客

39、真诚抵万恶（一）

　　这是水零第一次来玉剑山，在南之南的梦里。

　　和她预想的一样，无聊的柱子，无聊的墙壁，无聊的小南之南正坐在书桌前，无聊地练字。

　　曳离的气息从古梯镇消失了，不过一瞬间的事情，随之带走的，还有南之南身上的庇佑。

　　那潜伏在古梯镇的梦妖，终于逮到机会攻入南之南的意识，将他拖入梦中。

　　若是别人，水零也就不管了，等着他梦醒之后来找自己麻烦即可。

　　可这是南之南，水零想知道，在南之南的梦里，他会不会做不一样的选择。

　　水零和玉红雅坐在房梁上，看着下面写字的南之南，以及围绕在他身边的一团黑雾。

　　那黑雾便是梦妖的化形，他此刻正在诱惑南之南。

　　这时的南之南才六岁，圆溜溜的脑袋，扎着一个松松的丸子头，笨拙地拿着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五个大字：人妖不两立。

　　这是玉剑山的规矩，幼儿学字，第一学会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玉剑山的第一条门规，人妖不两立。

　　水零一直都知道，正是在这样的氛围熏陶下，玉剑山的弟子才会对妖恨之入骨。

　　黑雾诱导他：“南之南，你记得吗？人妖不两立，这是你学会写的第一行字，这是玉剑山的门规，你从小就是被这么教育的，它深深的刻在你的灵魂里，影响着你的一生。”

　　小小的南之南抬起头，稚嫩的脸颊无比真诚：“嗯，我记得。”

　　黑雾道：“记住，你长大后是使命，就是要以灭妖为己任。”

　　小南之南眼神迷茫，嘟着嘴道：“可是我没有见过妖，书上写的会不会有错呢？人和妖也可以和谐相处。”

　　黑雾围着他，轻声道：“书中怎么会有错，这是前人用几百年写下来的规矩，一代又一代地传给你，难道你觉得祖师爷们会出错吗？”

　　小南之南抬头想了想，叉着腰十分坚定道：“会啊！曳离那个老汉子活了那么多年了，也还是会出错，错了也会给我道歉，他说是人是神都会犯错，错了就要改，改了才是好汉子，不改就是老固执。”

　　小南之南迈着小短腿，跑到房间的角落，拿出一把木剑，一只脚踩着凳子，手举着木剑指着天，十分狂傲向天宣告：“我以后也要成为曳离那种知错就改、大口吃肉、大声吹牛、正直大方的汉子！”

　　“……”

　　黑雾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水零和玉红雅坐在房梁上，抿嘴，忍耐，努力不笑出声来。

　　南之南小时候竟然是这个样子的，那憨萌狂放的小模样，与如今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大相径庭。

　　玉红雅传音给水零：“山主，我好想下去揉揉他那张小肉脸，实在是太招妖喜欢了。”

　　水零、收起脸上的笑容，看向玉红雅，玉红雅双眼微眯，唇角含笑，痴痴地望着下面的小南之南，娇媚可人。

　　水零轻轻地弹了一下玉红雅的脑门，传音道：“你忘了这个梦结束，他就要来杀我们吗？”

　　玉红雅收起脸上的笑容，正经起来，可即便正经起来，她还是觉得南之南不会伤害水零，从一开始，南之南的回答就和别人的回答不一样，不是吗？

　　黑雾继续诱惑南之南：“可那是杀人不眨眼的妖，你忘了吗？住你隔壁的师叔，就是被妖害得昏迷了八年，你忘了他醒来的那一天，玉剑山人的悲愤吗？”

　　梦境中的场景开始扭曲，南之南身高也开始变高，脸上的婴儿肥褪去少许，可依然粉嘟嘟的，看起来像个瓷娃娃。

　　这一年，南之南十岁。

　　这一天，昏迷了八年的霍成仁苏醒，发觉自己一身法力全废，腿脚也失去了知觉，再也无法下床行走，他趴在地上，抱着闻讯赶来的掌门大腿，哭得声嘶力竭：“师兄，报仇，让我去报仇。”

　　小南之南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所有的玉剑山弟子，皆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双眼湿润，面上憎恨不已，就连小南之南也面色沉重，一言不发。

　　“愤怒吗？难过吗？这就是那个恶妖做的坏事，他毁了你师叔的一生。”黑雾在小南之南身边绕来绕去。

　　小南之南脆生生道：“难过。”

　　黑雾显然不知道南之南没有共情的能力，根本不会为了别人的事情难过，听到南之南的回答，他十分满意，想要通过这件事情，激起南之南心中的恨意，“这下你意识到恶妖的可怕了吗？”

　　小南之南眨巴眨巴眼睛，道：“这个时间正是饭点，师叔偏在饭点时间醒来，看他的模样，没个把时辰，我是走不出这个院子了，我还是一个孩子，饿一个时辰，实在有点难挨过去。”

　　竟是这么个难过。

　　“……”

　　黑雾压抑着愤怒：“你师叔难过成这个样子，你却在想着吃饭，你还有没有人性？”

　　小南之南扭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像看一个白痴一般看向黑雾，“我师叔难过？难过可不是我师叔这样的。”

　　画面停止，黑雾围着霍成仁旋转，道：“那还要怎样才算难过？你看看这一刻，你师叔痛苦的表情，绝望的眼神。”

　　“绝望的人，醒来先吃枣，再悲痛吗？”南之南指着床脚的几个刚吐出来的枣核，而后又指了指被子里没有掖住的半颗鲜枣，“绝望的人不过吃颗枣，有必要藏着掖着吗？”

　　小南之南往前走了几步，指着霍成仁的嘴角，“师叔嘴角的枣子皮都没擦掉呢？”

　　而后又指了指霍成仁的眼睛，“师叔应该是哭不出来，所以给了自己眼睛两拳，你看，眼角都破了，而且眼泪不够多，还抹了点茶水呢。”

　　小南之南将霍成仁尾指上沾着的茶叶揩下来，递给黑雾看。

　　不过十岁的少年，真诚擒笑，将修炼几千年的黑雾，抵得哑口无言。

　　黑雾顿在那里，良久，才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揭穿他？”

　　南之南道：“我试过了，损失惨重。”

　　画面开始继续转动，霍成仁依旧抱着掌门哭泣，掌门仿佛一下老了十岁，低头想要安慰霍成仁，却又不知该怎么安慰，哀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时小南之南为了尽早结束这场闹剧，指着霍成仁道：“师叔，枣……”

　　霍成仁一听到南之南这话，十分激动，“早什么早？早知如今何必当初？我也是为了天下，不然你以为我一个排名第一的天才，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你是不是也是这一届最聪明的？你过来，你看看我的腿！”

　　这时掌门像是怕霍成仁再说出什么，指挥身边的长老，怒道：“把他拖出去，还嫌不够刺激吗？”

　　一个白眉长老果然识趣地过来，紧张地拉走一脸迷惑的小南之南，直到走出门外，白眉长老才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南之南，这间房子里的事情，你还是越少知道越好，以后还是少来了，知道吗？”

　　小南之南不解，“其他弟子都可以在里面。”

　　白眉长老怜爱地摸了摸小南之南的头，哀伤道：“他们和你不一样，你是这一届最聪明的小孩。”

　　小南之南不明白，为什么最聪明的小孩就不能去隔壁院子？

　　午饭过后，南之南坐在自家院子的树下发呆，曳离走过来，调戏他：“哟，咱家一向勇敢大方的南之南，也有躲在角落里哭鼻子的时候啊？给小师姐告白被拒绝啦？”

　　梦妖围着曳离转了两圈，可这是在梦里，只是依据南之南的梦造出来的幻境，他感觉不到曳离身上的神力，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小南之南赌气，扭头不看曳离。

　　曳离毫不顾形象地坐下来，搭上南之南的肩膀：“来，给爷爷说说，是哪家小师姐，爷爷教你写情诗啊！”

　　小南之南甩开曳离的手，道：“是隔壁师叔，我说了一句话，惹他生气了。”

　　曳离拍了拍手，无所谓道：“哎呀，我还以为什么大事，你惹他生气了就道歉呗，只要你道歉够真诚，他接不接受道歉，都问心无愧。”

　　小南之南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可是怎样道歉算真诚？”

　　曳离道：“送礼吧，人间不都说，礼多人不怪嘛。”

　　小南之南有些泄气，扣了扣地上的泥巴，“可是掌门不让我再进那个院子，其他弟子都可以进，就我不可以。”

　　曳离挑眉，“理由呢？”

　　小南之南摇了摇头，“没说。”

　　曳离啧啧两声，拍了拍小南之南的肩膀，“那他们就是没理还搞区别对待，大人犯错，小孩也是可以质疑的，知道吗？咱是去道歉的，又不是去捣乱的，不怕。”

　　小南之南觉得曳离说得在理，拍了拍衣服，开心地站了起来，叉着腰道：“那送糖葫芦，我最爱吃糖葫芦了。”

　　曳离哑然，而后坏笑地点了点头。

　　十岁的小孩，十分天真地以为，把自己最爱的糖葫芦送给别人，别人就不会生气了。

　　他买了两根糖葫芦，送了霍成仁一根，自己留了一根。

　　霍成仁收到糖葫芦时额头青筋暴起，但是看在南之南还是小孩子的份上，努力压制着自己的脾气，咬了一口糖葫芦，而后惊喜地点了点头，看样子十分喜欢糖葫芦的口感。

　　小南之南看到霍成仁咬了糖葫芦，一下就笑开了，看来霍成仁接受了他的道歉。

　　小南之南也咬了一口糖葫芦，坐到霍成仁的床边，问霍成仁：“师叔，那个恶妖真的那么可怕吗？”

　　他敢这么问当然不是为了戳霍成仁的伤口，因为他知道，霍成仁根本就不会为了这件事难过。

　　霍成仁听到小南之南的问话，也确实没有激动，他盯着眼前的糖葫芦，陷入回忆，无意识感叹道：“那个恶妖啊……也怕人。”

　　小南之南起了个调子，带着疑问地哼哼了一声。

　　这一声哼哼，将霍成仁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他一把夺过小南之南手中的另一支糖葫芦，而后将床上的枕头和被子都扔到了地上，指着小南之南吼道：“不要再给我提那个人的名字，出去，你给我出去！”

　　“无耻！连小孩的糖葫芦都抢。”水零和玉红雅同时传音，为小南之南抱不平。

　　小南之南一脸懵，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他没有提到任何一个名字啊！

　　听到霍成仁的声音，原本在院子里打扫师兄都冲了进来，看到不知何时进来的南之南，连忙把他拉了出去。

　　临走时回头，霍成仁还在不停地砸东西。

　　师兄将南之南拉出去后，安慰他道：“你别担心，我不会把进这个院子的事情告诉长老们的，你以后别进来了。”

　　师兄进去安抚霍成仁了，留小南之南一人，站在院门口发呆。

　　隐身的曳离来到南之南身边，“怎么？又委屈了？”

　　南之南摇头，“不委屈，还觉得有点亏，损失了一根糖葫芦。”

　　霍成仁在听到恶妖的时候，分明就没有那么愤恨，那个恶妖，或许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怕。

　　小小的人儿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仰头问曳离，“老汉子，你知道那个恶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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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南之南的感情线来了，前面一直都在写南之南喜欢水零，但是没有写理由，这几章就是南之南的恋爱成长史了，还是摊在水零面前的哦，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