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怎么丢不掉？》行云落水

5、第五章

　　一摞纸捧在手里，九方缺捡起最上面的一张递到林寂跟前：“初来江平府时，弟子曾让人去查了所有死者的生平。方才看过一遍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张二牛，生前酷爱喝水，多的时候一天能喝几桶，最后喝水撑死。”
　　“李芳，江平府李家的二小姐，曾失手鞭打死过一个下人，最后死于鞭笞，尸体被挂在了树上。”
　　“还有这个陈屠夫……”

　　所有人的死因，皆与他们生前的喜恶有关。

　　九方缺的话像触动了某个开关，林寂怔住片刻，终于记起了书里有关魔族阵法的记载：“摄梦阵，可吞噬人的喜恶，再以此为利器，剥夺入阵之人的生机。”

　　据书中所言，死于此阵的人，往往会产生莫大的怨气，不然就是化身为厉鬼。
　　这二者，皆是魔族喜欢的东西。

　　“竟然真的是魔族。”证据在前，容不得宋灵叶不信。

　　“阿叶，你立刻将一切告知宗门，类似的事可能不止发生在江平府。至于那魔物……”
　　林寂面露几分犹豫，有些拿不准，“她被剑意所伤，短时间也许不会再有所行动，等你大师兄来了再议。”

　　顾子诚在当天下午，御剑抵达了江平府。
　　来此之前，他还特意去了一趟江村林，然而并没有发现魔物的踪迹。

　　“不，她一定还在里面。”林寂斩钉截铁道。

　　掌门师兄的剑意凌厉正气，正是妖魔的克星，再辅之她的灵力，即便没有直接伤到对方，也绝不会让她安然逃脱。而且林寂坚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魔物在江村林中受伤，但那里也是魔物日常活动的范围，如今她受了伤，就更不会轻易离开那儿。

　　这话不无道理，顾子诚思虑片刻后，道：“那弟子就再探一次江村林。只是以防万一，还望林师叔您能坐镇江平府。”

　　顾子诚行事一向考虑周全，他认同林寂的想法，但也担心魔物已经出逃，故而做此安排。

　　“我会留下。”

　　众人当即兵分两路，顾子诚只身前往江村林，宋灵叶和九方缺则带着其余弟子，在府城以及下辖几个县城中挨家挨户打听，询问这两日是否再有百姓失踪。

　　正如林寂的推测，魔物因为受伤无法再出来伤人，江平府近两日内并没有百姓失踪，只有个猎户今早上山打猎还没回来，九方缺已经派高图在那户人家里守着，若他归家就马上回报。

　　“咳咳咳...”
　　九方缺的伤似乎没有好全，向林寂汇报完今日的探查结果，就禁不住咳了起来。

　　宋灵叶如临大敌：“小师弟你快去休息，别让伤又重了。”

　　“不碍事。”九方缺温和道，视线落于林寂身上，“小师叔也忙了一天。”

　　“你们先去休息，我继续等顾子诚回来。”

　　算算时间，顾子诚离开少说也有两三个时辰，他们却一直没有收到消息。
　　莫名的，林寂生出不好的预感。

　　**

　　三个时辰前
　　顾子诚收了剑，在江村林外落地。
　　虽已从小师叔口中得知魔物受了伤，但他还是打起十分警惕才迈步进了林子。

　　只是让顾子诚没有想到的是，进去之后他先遇到的不是魔物，而是一个躺在地上陷入昏迷的女子。她周身被猩红的藤蔓缠绕，体内的生机肉眼可见地在流失。

　　身为修士的责任感让他无法袖手旁观。剑影划过，藤条四散。顾子诚跨步到女子身侧将其扶起。

　　“姑娘？姑娘？”
　　伴着一声嘤咛，闭合的双眸轻抬，女子悠悠转醒，眼底掠过一抹幽光。

　　**

　　高图在第二日清晨，回到了问仙宗在江平府的府邸。
　　那猎户没能回来，尸体在江村林外围被发现，满身都是猛兽啃咬的痕迹。
　　显然，他也是死于摄梦阵。

　　“怎么可能？”
　　宋灵叶不肯相信，“小师叔已经伤了魔物，她如何还能出来害人？而且大师兄也……”
　　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宋灵叶没能在其中看到想见的人：“大师兄呢？他……他怎么不……”

　　“他还没回来。”
　　林寂从屋外进门，眼下的境况也是她未曾料想的结果。

　　宋灵叶无法再保持冷静，转身夺门而出：“我要去救大师兄。”

　　“拦住她！”

　　众弟子闻言迅速拦住宋灵叶的去路，林寂的定身咒同时落到她身上。

　　“顾子诚我会去找，在我回来之前，谁都不许离开江平府！”

　　林寂冷着脸离开，心里盘算着顾子诚生还的可能性。
　　她和魔物正面交过手，算是知道她有几分深浅，何况对方还被剑意所伤，以顾子诚的能力完全能够轻松制服对方。
　　眼下他一夜未归，要么是被其他事情耽搁，要么就是落入了敌人手中。
　　倘若真是后者，就意味着对方定然还有她不知道的手段，致使顾子诚落败。

　　林寂召出飞舟即将动身，身后在这时传来一声“小师叔”。
　　是九方缺。

　　“小师叔，让弟子随您一同去吧！”
　　知道林寂担心什么，他跟着补充道：“弟子已经劝过小师姐，她会安心留在府城等您回来。”
　　“而且关于林中的女子，弟子还有别的发现。”

　　“眼睛？”
　　飞舟上，经九方缺一提醒，林寂逐渐想起那日女子的打扮。

　　夜色朦胧间，她躲在九方缺身后，整张脸上只有眼睛露在外面，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大师兄行事虽稳重，却也见不得弱小受难。倘若那女子装作受害者，引导大师兄看她的眼睛……”
　　九方缺话没说话完，但林寂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江村林九方缺和林寂先前都来过，不过还是林寂更熟悉路。

　　九方缺安静地跟在身后，同样的背影他已经看过了无数遍，不多时开口道：“小师姐适才是担心大师兄才会失了冷静，请小师叔莫要放在心上。”

　　林寂看了他一眼：“我知道。阿叶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比你了解她。”

　　宋灵叶生母早亡，宗门内事务众多，宋泽锋又几乎没时间照看这个女儿，故而她年幼时一直由顾子诚代为照顾，偶尔会被送去摇光峰待在林寂身边。
　　所以今天宋灵叶的失态，林寂完全能理解。

　　九方缺失笑：“是弟子失礼了。”

　　林寂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你喜欢阿叶？”

　　林寂的书涉猎范围极广，凡人的话本子也看过不少，小师姐和小师弟终成眷侣并不是什么新鲜的故事。

　　九方缺张了张嘴，红色漫上脸颊又迅速被逼退：“小师叔误会了。弟子只是因为这些年，小师姐一直将弟子当做家人一样照顾。您是她重要的人，弟子不希望你们之间产生误解。”
　　“更何况，弟子早已心有所……”

　　“到了。”
　　熟悉的场景闯入两人的视野，一切似乎都还没变，只是九方缺已没有躺在其中。

　　林寂绕着阵法来回走了一圈，最终在某个角落里停下。
　　那天为救九方缺，她曾在此处对阵法做了个小小的手脚，如今它已恢复原状，想来猎户就是死于其中。
　　至于顾子诚的死活，林寂尚且无法定论。

　　摄梦阵对布阵之人要求极高，以魔物的修为，想要利用它夺取顾子诚的性命，只怕还不够格。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要抓顾子诚？

　　“女娃娃看书忒不认真，自然是为了用他的血疗伤。”
　　虚影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嘲讽道，“老夫给了你成堆的魔族书籍，你怎么连这都没记住？”

　　修士的血中藏着灵力，魔族吞噬他们的血，比吸收魔气更有效果。

　　“那她又为何要伤害那猎户？”

　　“这老夫如何能知晓？”
　　道心道，随即意识到什么，“女娃娃不是说，不在意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的生死吗？”

　　林寂脸色一僵，径直走向不远处的九方缺：“九方缺，要学寻魔咒吗？”

　　所谓寻魔咒，顾名思义就是在有限范围内，追踪到魔气的气息。不过随着魔族退出人界，知道此咒还能将它用出来的人并不多。

　　林寂知道但用不了，只能退而求其次教九方缺。

　　“将你的神思放空，宁心静气，灵力控于指尖，再念出我适才教你的咒语。”

　　林寂对九方缺的修行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
　　从师兄口中，她知道他刻苦且努力，有时候甚至连自身的性命都不顾，但林寂也十分清楚他的资质。
　　是以当九方缺只练了三两遍，就能将咒术使得炉火纯青时，她神情中难得露出了两分错愕。

　　“师...叔，是这样吗？”

　　视线从九方缺脸上挪到他的指尖，上头正盈着淡淡的光晕。
　　越靠近魔气，这光晕就会越浓。

　　“...是，跟着它走吧。”

　　江村林深处九方缺和林寂都是第一次来，所以两人的每一步都分外小心。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在一处灌木丛前停了下来。

　　在灌木附近的空地上，有着一个小型的摄梦阵，阵法的中央，是个奄奄一息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

　　当九方缺指向他时，指尖的光晕霎时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