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怎么丢不掉？》行云落水

17、第十七章

　　遵着寻魔咒的指示，九方缺一路追到密林上空，指尖的白光骤然增亮。想到明雅岚还在对方手里，他用了张隐匿符，这才下落继续追踪。

　　倏地，女子凄厉的嗓音似一柄利剑直插云霄，九方缺立时辨清方位拔腿而去。

　　等他赶到时，就见明雅岚被魔族掐着脖子举到半空，地上是躺在血泊中的江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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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城内，林寂同几位弟子联合当地知府正在安顿百姓。当初让他们离开是抓捕魔族的无奈之举动，如今两人一个被押往营地，一个正在外逃窜，而且府城内的阵法也被彻底摧毁，理当让他们回家。

　　只是林寂心里仿佛还压着块大石头，怎么都放不下。

　　修士的直觉向来灵验，林寂不由得担心起同叶昭然一起去追捕魔族的宋灵叶，顺带还有九方缺。

　　“应该不会出事才对。”林寂自我安慰着。

　　宋灵叶的实力她有数，九方缺虽说修为境界低些，但鸿英的那本手札他定然仔细研读过，否则先前自封灵力时，九方缺不可能仅凭她的一个眼神，就知晓其中的暗示。

　　鸿英道人的手札涵盖内容范围广泛，其中就有提及如何假意封住自身灵力，这手札林寂只给九方缺看过，所以她当时也是在赌，赌他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好在九方缺没有让她失望。

　　想到这里，林寂稍稍安了心。

　　这时，有弟子面带喜色向她极速奔来，口中高喊着：“前辈，大师兄他们带着明师姐回来了！”

　　心中的不安在听到这句话时彻底消解，林寂不经意地松了口气，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已经来了。”

　　顺着小弟子手指的方向，林寂望了过去，就见九方缺、宋灵叶和叶昭然三人正并肩向她走来。他们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想来对付那魔族时应该没费什么力气，只是身边似乎少了个人。

　　林寂的脸色变了变。

　　“明雅岚呢？不是说带她回来了？”

　　宋灵叶闻言偷瞟了林寂一眼，欲言又止，几经犹豫后还是沉默着走到一旁。林寂觉得蹊跷正要追问，却见九方缺和叶昭然在对视之后，各自往一侧挪了半步，露出躲在他们身后的明雅岚。

　　明雅岚怀里，抱着一只满身鲜血的狐狸。

　　江晓。

　　仿佛有什么在大脑中轰然炸开，林寂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周遭一切都不存在，世界只剩下她和一只濒死的狐狸，还有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跪在雪地里哭泣。

　　眼泪无知无觉地滚出眼眶，林寂望着跪在她跟前沉默着流泪的明雅岚，心中诡异的平静。

　　良久，她开了口：“他为什么在？你又为什么在？”

　　林寂曾告诉过江晓，让他待在营地不要离开，今天的行动根本没有他，同样也没有明雅岚。

　　“是我偷偷溜出了营地，想着能不能来帮忙。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我的玉佩，所以、就跟着一起出来了。”

　　唇上被咬出一排牙印，明雅岚竭力控制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她不允许自己为一只妖哭：“江晓为护我而死，我亦欠他一条命，小师叔若想为他报仇，弟子的命您现在就可以拿去！”

　　回应她的，是林寂的冷漠。她似乎没能听到明雅岚的话，只是安静地将狐狸尸体抱在怀中。

　　然后，输送灵力。

　　口中机械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艾艾没死，艾艾他只是睡着了。”

　　这样的林寂，让众人都束手无策。

　　独独九方缺，他走到林寂身后，无言地落下一个手刀。

　　墨香盈怀，林寂倒在了他的臂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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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仙宗，开阳峰

　　五位峰主少见地齐聚一堂，共商大事。不过在此之前，几个人先说起了林寂的情况。

　　“还是老样子，”
　　二师姐经宁摇着头，无奈道，“小七她还是不肯见人。”

　　从永宁府回来已有小半个月，林寂从未踏出过房门一步，也没有见过一个人。虽说这是她的常态，但从前只要几位师兄师姐去寻，她都会开门相迎。

　　“口中无情，心中有情，她这样将来如何能成就大道！”

　　大师兄柳清乾面色不悦，不过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重话，叮嘱几个师弟妹今后多去瞧瞧，便道出今日五人齐聚于此的目的。

　　魔君复生。

　　他们这几人，入道时正逢道门式微魔君临世，彼时人间几乎是魔族的天下，凡人谈魔色变，修士闻魔皆走。

　　面对此情形，有宗门想改变现状，预备联合道门的力量与魔族殊死一搏，结果就是一夕间被魔族屠了满门。若不是后来魔君飞升失败以致陨落，如今这天下怕是早就在魔族的掌控之中。

　　“六师弟，从抓来的二魔口中，你可问出了什么？”

　　掌门神情严肃了几分，道：“我用搜魂术查寻了他们的记忆。那个叫司方的虽说满脑子都是阵法，但他的搭档玄炎隶属魔族三护法朝禹，从玄炎的行为中可知，魔族确实是在大肆收集凡人的怨魂。”

　　几人脸色皆是一变，掌门顿了顿继续道：“另一个狼妖知道的倒是不多，他口称的魔君复生，也是从旁人口中偷听而来的。”

　　“旁人？”
　　三师姐颜清婉不由得追问，“那人是谁？”

　　“陈疾。”

　　**

　　摇光峰内，林寂自虐地一遍遍回忆着当年艾艾的死去的场景，只有这样她才能好受一些。

　　一百多年了，她以为命运已经放过了她，原来并没有。命运只是开了个小差，便再次毫不留情地出手杀死了她在乎的人。

　　母亲，艾艾，杨媛，还有江晓，他们都是因自己而死！

　　她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还让我活着？”绝望的嘶吼在喉间翻滚，林寂瘫倒在地，眼泪横流。

　　“你若再这样，今后只会有更多的人，像你在乎的人一样死去。”

　　“那又如何！”

　　目光似禽兽锁住猎物般死盯着道心，林寂彻底释放心中的恶意，“我在乎的人可以死，他们凭什么就不能死？”

　　“那你师父和师兄师姐的命呢？你也不在乎吗？还有宋灵叶和九方缺，只要魔君复生，他们将来都会死在魔君手里，这你也无动于衷吗？”

　　对！

　　林寂很想这么说，可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怎么都发不出声音。过了许久，她才道：“我可以带着他们寻一处僻静之所，躲得远远的。”

　　道心闻言轻笑出声，似是在嘲笑林寂的天真：“魔君临世，没有任何人能躲的开。就算你愿意躲，他们也同样愿意吗？”

　　不愿意。林寂在心中答道。

　　修行之人，当以庇泽苍生为己任！

　　这是道门的圭臬，亦是问仙宗弟子的准则。当年林寂初入宗门时，就听大师兄念过不止一遍，只是她一直对此嗤之以鼻。

　　现在也一样！

　　林寂不再开口，道心也不深劝，只道：“你好好想想吧！”

　　“我不会想的！也绝不会答应！”

　　林寂狠绝道，“什么拯救苍生，阻止魔君复生，通通都与我无关！”

　　道心摇了摇头，钻回玉珏。

　　一门之外，宋灵叶提着食盒，朗声道：“小师叔，山下的梨花堂出了新口味的点心，我来送与你尝尝可好？”

　　宋灵叶虽已辟谷，但也会嘴馋时不时去山下打打牙祭，尝到喜欢的就会带回来与林寂分享。

　　不过今天她注定要吃闭门羹。林寂不仅不愿意开门，甚至还在门上种下了禁制，她连强闯都没得办法。

　　“师姐，还是交给我吧。”

　　半抢半夺地拿过宋灵叶手里的食盒，九方缺笑道，“再有小半年就是仙门大比，小师姐不是还想在大比上击败叶师兄吗？这些天你日日都来，切勿耽误了修炼。”

　　“还说我，你不也一样吗？”

　　宋灵叶道，不过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了几分动摇。倒不是不在乎林寂，而是发觉小师叔使唤九方缺，已经比使唤她都要顺手了。

　　显然，小师叔心里在意的人又多了一个，就是不知道多的这一个，能不能补全少的那一个留下的空缺。

　　“我如今本命剑还未成，倒是不急着修炼，小师姐不必担心。”

　　九方缺对修行一向有自己规划，师门众人都清楚。见此宋灵叶也不再坚持，道：“那我就把小师叔交给你了，若有什么事一定要通知我！”

　　“小师姐放心。”

　　送走宋灵叶，九方缺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他几步走到门前，望着上面的禁制，垂下的五指似动非动。

　　这禁制宋灵叶解不开，于他而言却十分简单，因为林寂送他的那本手札中就有记载。

　　眼下，能困住九方缺的只有他心里的那把锁。少顷，他终是按捺不住，挥手解了禁制。

　　推开门，先入眼的是满地凌乱的书册，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九方缺在入门第一天就见过类似的场面，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其中不见林寂的身影，想来应该在里间。

　　九方缺的视线下意识挪了位置，那里他还不曾去过，也不应该去！可心中所想无法控制脚下的步子，几息后，他缓缓推开了另一扇门，却仍然没有见到林寂的影子。

　　瞬时，九方缺慌了神：“小师叔！小师叔！”

　　无措的声音在屋内回荡，始终得不到回应，一如他对林寂的感情，没有来由，不见回应。

　　又或者，不回应就是最直白的回应。

　　倏地，九方缺注意到房间角落的柜子，那是整间屋子里唯一可以藏人的地方。他没有犹豫，三步并做俩，直接打开柜门，随后就见陷入熟睡的林寂。

　　此时的她，没有了外人面前的冷脸，整个人好似镀了一层光，温柔又乖巧，脆弱且坚毅。

　　这样的林寂九方缺从未见过，他下意识伸手想碰碰他的脸，却在接触的前一刻顿住了动作。

　　指尖后退半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九方缺虚空地戳了戳，仿佛真的触到了她柔软的脸颊。

　　奢望得到满足，九方缺轻柔地将林寂抱回床上，心中无端地冒出一个念头。

　　若是小师叔一直能这样乖乖地待在他身边，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