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使》林小夭

1、失误

　　“老子没疯，老子这会儿清醒的要命！”
　　椅子上死死绑着的邋遢男人正梗着脖子叫骂，好像没注意到自己从下半脸颊，爬过脖颈，直至胸膛的那块狰狞烫伤。没受伤的面容也看不清，大部分都被那头粘缕，打卷儿，还油到泛光的长发遮挡了。
　　“给我撒开，都滚！什么时候个人实验室能随便进了！滚出去！”

　　旁边几个研究员畏手畏脚，好像想做什么，但又不敢下手。
　　“……你去，再给他绑紧一点。”
　　“凭什么我去，你直接用你那拘束器不行吗。”
　　“……”
　　其实这些人也不是怕他，只是……他太脏了。
　　这家伙上半身只穿了白大褂，布料上不仅有焦斑，油渍，还到处是泡面的辛辣汤料，而那块被烫的都要烂透了的皮肉还渗着血，和脏兮兮的衣服布料难舍难分，根本无处下手。
　　如果不是这人莫名其妙炸坏被系统锁死的门逃了出来，他们根本就一点都不想管这家伙，可要是不管这伤势的话，可能搁不了几天他尸体就真的烂透了，那时候保准追责会追到他们身上。

　　“苏先生……苏先生拜托您了，没有管理员的权限您是不能出来的。”
　　一个女研究员急得声调都哽咽起来了。
　　“别管他们闲言碎语的……您先缓一缓，别生气，等下管理员就来了，您可以和管理员说。”
　　“嚯！他都把门炸了还会管什么管理员权限？！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听不懂人话，三岁的智商都不会不知道软禁什么意思。”
　　另一个男性研究员手里拿着传呼器，一边咬牙切齿添油加醋，一边联系管理员。
　　“你是真该庆幸你专利全咬死在自己手里，不然你这种案底怎么可能还把你关在科教院？！早就把你同那些个罪人一起，洗了脑扔奴制粪堆里腐烂发臭了！”

　　“嘶……软什么禁。”
　　“老子芳龄三十三，牢城管理区科研部一把手！曾重兴那狗玩意才他妈恭恭敬敬把老子请回来，你们就这么对我？”
　　那位苏先生眉头蹙着。
　　许是发梢挨着伤口感觉到了疼，就看他突然开始一边嘶气儿一边癫痫了一样，歪着脑袋反复摇晃着，艰难的把头发甩到一边儿，口中不忘骂骂咧咧。
　　“赶紧把老子的虫洞还回来，还有，带曾重兴过来见我。”

　　“你那漏洞百出的东西早就已经被销毁了，曾院长也早退休了，别发疯了，安生点儿等着管理员过来。”

　　“还他妈放屁。”
　　苏先生嗤笑了一声，昂首靠着椅背，乱垂的发丝间能看见他瞪圆的眼和咧开的一嘴白牙。
　　“老子自己的事儿还他妈没整完呢——是他！把我从牢城管理区「请」回来！「帮」他做研究的！”
　　“销毁我的虫洞？他敢？他舍得？”
　　“还退休？他那德行，不亲自验收“飞将”成果的话他后半辈子能安稳睡着？”

　　苏先生先前头很疼，脑子也乱的不行，忙着调试器械炸门还失败了几次，出来又被一群人拿着□□拦下，恼火得很，根本没想过要好好说话，现在被捆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反而可以进行交流了。

　　苏先生模糊中只想着故人的嘱托，需要尽早转移……
　　对，他没疯，他要逃出去，回牢城。
　　但他显然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点燃了对方憋着的火药桶。
　　“还管理区？还成果？提什么不好非他妈挑明这事儿是吧！你他妈就是故意的是吧？”

　　啊？

　　苏先生停了挣扎动作安分下来，昂首蹙眉看着那几个面相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的研究员。
　　实验室色系以金属的银白和白为主，永远是亮堂堂的，四下所有人加起来也不算太多，基本是一览无遗。
　　刚说话的那位女研究员低着头别过脸去，已经十分熟练的从哽咽发展到啜泣了；旁边的人的恐惧和厌恶的神色也很明显，不过畏畏缩缩不敢说话；只有那个男研究员好像憋了很久，又被苏先生几句话戳炸了脾气，再也撑不住文明用语。

　　“我就知道你个傻逼没安好心……才他妈几个月，死了多少人！感染多少人！你哪儿来的脸再提飞将的研究成果！”
　　他气的将手里的传呼器砸到地上，然后狠狠的甩手指向某个方向。
　　“现在这龙城保护区外，都他妈是你那飞将计划的研，究，成，果！”

　　苏先生好像突然又开始头疼了，疼到想去撞点什么清醒一下的程度，但摇来晃去也滑的椅子呼呼作响也没能找到能撞的东西，还碰巧把头发尽数撇了开，这才让人看清了相貌。
　　他五官端正立体，还算清秀，下巴挂着青皮和胡茬，不知是因忙碌还是什么因素而混沌模糊的眼睛，似乎才刚刚聚了焦，眼尾的细褶和眼下的乌青也都没淡到能忽略掉的程度。
　　实话说，他的确不像个刚三十的人。

　　苏先生他也纳闷啊。
　　不对……等下，飞将成果出来了？！。

　　项目结果对他的吸引力是绝对的，其他话语进了他脑子都没跳两秒，就被项目成果屏蔽了思路。
　　他眼睛亮着，晃身挪着椅子艰难的往前，绕开前面所有人，恨不得一口咬在刚才说话的那个研究员身上：“什么成果！真的就在外面吗？！是已经普及了吗！”
　　那可是飞将啊！
　　人类自然进化千年，智慧提升却也摒弃了最初的狩猎本能，这才和普通动物分开成了所谓高等动物。
　　但单论个体作战，随便一头野兽吃几十个人不成问题吧？若是没了工具的话，人类多少个才能扳倒一头野兽呢？
　　这“飞将计划”，还以是最初科教院以各种兽类遗传变异培养出新人类的研究这个项目，二次延伸出的新项目。
　　毕竟造出了新人类也救不了已有的旧人类，所以第一个项目进行了很多年才延伸出了后面的项目，而“飞将”是让现在的人类保留已经发展出的智慧的同时去捡起来最初的生存能力的药物，基础效用应该体现于一定的个体加强和免疫系统的提升。五感，反射，应激，全部包括在内。
　　真的……普及了吗？！
　　“是…是。”
　　那个男研究员眉毛打结咬牙切齿歇斯底里，甚至身体都在颤抖，反手一拳就干到了苏先生那没受伤的半张脸上。
　　“对！全他妈普及了！”
　　“这龙城保护区之外全都是你们造出来的疯狗，见人就咬！”
　　苏先生愣住了。现在他脸上一边血肉模糊一边通红发紫，嘴角几乎是当场肿了起来。

　　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们死了那么多人，其他凶手都他妈依法送去牢城了，结果紧接着。嚯？！牢城脱离管辖了，全他妈解放了！……现在就剩个你还握在我们手里……哈…哈哈哈哈……”
　　他像是恨不得把苏先生切块剁碎的模样。
　　“忍了你几个月，因为看你为了遏制灾情还挺努力的……终于露出原型了是吧？！你可……真他妈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