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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宴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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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任由春朝怎么说,慕乔都不肯用一口早膳。
昨日那顿实在是咸的咸甜的也咸,她端着礼仪和心思给封屿夹了好几筷子,这人都不避嫌地夹了回来。
昨夜窗边铃铛一下也没响,估计他也坏了肚子。
“就该这样。”
慕乔倚在榻上,半卧着,手里是时不时扯下一朵刚插好的花。
杨姨一番好意,他们谁也不敢不从,两人分着用完桌上的菜,已经是头昏脑胀,肠胃不适,还忍着恨意相互笑,才叫杨姨满意地放过了他二人。
不敢编排封叔,所以慕乔想,封屿这些年能瞒着杨姨这个事实,应当也不容易吧。
都这么不容易了,再不容易一点也没事。
她扯着花,哼起不成名的曲。
昨天辛辛苦苦跑了两条巷子,现在大多数人家应当都知道慕家小姐归京。
虽说世家底蕴让皇权忌惮,但本朝毕竟非前朝,慕家作为阁老之家,在宴会中也是被人讨好的角色。
摸着鬓边一支木钗,她又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南阳郡主碰上面。
她有的是话想问这位高贵的郡主。
四年前她二人在赏花宴上双双落水,都快沉下去了她还趁乱给了这位郡主一巴掌,叫别人都说是家里人怕她被记恨,才连忙把她送出去。
希望那一巴掌出什么事才好。
“小姐,您这几天瞧着,准姑爷怎么样?”
慕乔皱着鼻子,道:“哪里要叫得这般恶心,你往常怎么叫他就怎么叫,不用非得显着他。”
“那封少爷?”
“对,”她满意地品了品茶,“什么怎么样,我和他才见了这么几回,能怎么样?”
春朝不解:“怎么才这么几回呢,小姐和封少爷好歹是从丁点大就玩在一起,这不过四年不见……不过奴婢看着,封少爷变化不小。”
她顿了下,又说,“小姐也是。”
“是吗?”
慕乔坐到镜子前,左右摇摆着自己这张脸,怎么都没看出陌生滋味。
倒是封屿着实变化不小,那天在窗边她都没敢认。
“可不是嘛,昨个见到封少爷长得那样高,现在还在考功名,不过据说封少爷已经拿了小三元,就等着开春去考了。”
“还有还有,之前见着封少爷都是大大咧咧的,喜欢扯小姐的小辫玩,昨儿个忽然冷着脸,还把奴婢吓了一跳呢。”
好像真的是。
慕乔仔细想,刚见面那会儿彼此又是久别又是重逢,心里好像滋味太多,一时间居然都忘了想这些。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当时刚看见他在窗边那会儿,确实是有几分陌生……甚至是恐惧的。
十二岁那年两人毕竟还算差不多高,四年过去,他沉沉的影子压过来,都叫人难免心慌。
也许是因为那张脸,又或许是因为那扇肩。
但封屿应当还是那个封屿。
她定下心来,饮下最后一口茶。
“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的,我和他二人知根知底,彼此当个照应罢了。”
“是……”吗?
可她看着,封少爷虽然不像从前那样和善,对小姐却仍然很是上心啊。
封夫人那些菜,他还夹了不少给小姐呢。
慕乔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并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变了如何,不变又如何。
这门亲事不散就好,毕竟她找不到更合适的成亲人选了。
只要他别搞出什么坏事就好。
——
又是天朗气清好风光。
在家呆了三天,慕乔除了到亲朋面前刷个脸,别的哪儿也没去,规规矩矩在家里收拾。
她带的东西不少,饶是只选了贴身的几件也难收拾,一件件拣起来,还找到几分乐趣。
“南边虽说湿热难忍,却有不少有趣物件……咦,小姐最喜欢的这个小木猫,从那边带来竟一点事没有。”
木猫放在南边要时刻看照着,尤其春夏之际,南边潮湿,木猫轻易就会霉去。
回到北方倒是还好,什么事都没有。
也或许是老天看不惯她这般清闲自在,刚从午睡转醒没多久,慕乔就收到一份意外的请柬。
“李家送来的?”
她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薄红,眼神朦胧,难得的艳丽。
将花笺拿到手里掂量又打量,慕乔就知道李家最近状况不算好。
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要开宴会?
她将花笺收好,又问:“是谁送来的?”
“是一个陌生的丫鬟,不过穿戴很是讲究,看样子也是比较得脸的。”
“你都觉得陌生啊……”慕乔去南方前没缺席过各大宴会,而春朝跟她多年,自然也认得人。
她记性好,若是觉得陌生了的话……
慕乔将这事放在心上,一对时间,就在三天后。
“那便找身衣裳,不必太出挑,要暖和的,”顿了下,又说,“多备两身。”
“是。”
转眼京中飘起雪,宴会也来了。
“……说起这两年宴会的变化倒也不小,你还在京中那会儿,我们几个年纪小的窝在一团顽,左不过就飞花令或弹弹琴之类,到现在,倒是和男子们玩的差不多了。”
王洛坐在她对面,慕芸被冷落在一边,听她们说着慕乔不在的这几年。
“原本我们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跑马什么的,若非家中是武将,轻易也学不好,就当图一乐了。偏偏那郡主不乐意,非要说我们从马背打天下……”
她冷哧一声,“乱世谁不在马背上?几百年过去了还要想着这些,盛世文字都成饭粒子了不成?”
吓得慕乔赶紧张望,没瞧见旁人,低声和她道:“好姐姐,说话可不敢这么不客气。”
道理当然是这么个道理,但谁敢说?说了可就是不敬祖宗。
所以尽管马车上三人家里有文有商,也不敢说这规矩不好。
说来也奇怪,原本宴会上只是喝果酒行酒令,了不起动作大点,也就扑蝶投壶追逐打闹,何至于忽然家家都要学跑马,还要到京外庄子去?
李家不过侍郎,官位算不得显赫,尤其邀请她们的李小姐是李侍郎孙女,其父碌碌无为,兄长平平无奇,家里眼见就是不行的。
她自个儿都难有马骑。
王洛讲累了就往旁边靠,却见慕芸一副迷糊样子,笑着问:“怎么,你当年没见过那郡主?”
“当然见过!”
只是算算……“你今年多大?”
“十四。”
“那会儿才十岁啊?”
还在家学上学来着,难怪记不清楚。
对这位毫无关系的小表妹以及她的家人,王洛没有半点好感,可看她此刻绷着个脸,倒是来兴趣了:“那你不知道,那会儿郡主为了你姐夫,和你姐姐大打出手,你姐姐还赢了?”
打了南阳郡主?
慕芸瞪着眼睛,没看慕乔,心里好一番感慨。
难怪娘说这位堂姐……颇为重要。
慕乔靠在马车上,听她们有的没的胡诌一番,倒也不解释,只是偶尔趁着风吹起帘子,往外探眼。
车马行得稳又慢,处处是长安。
……
宴会选的地方实在远,但也如她们所料。在城外庄子上。
——尤为适合跑马。
“瞧瞧这位是谁呀!”
三人刚下了马车,远远就有个花蝴蝶般的身影迎过来。
为方便,慕乔带着慕芸都是一身简单裙装,只在头饰和外袍上费点功夫,装出隆重的样子。
偏巧她一身素色站在朗朗冬日,颇有雪地精怪的模样。
花蝴蝶近了后,看见她的样子,脸上的笑僵了下,随后更热情:“我说怎么左等不到右等不来,原来是打扮得这般动人呀。”
王洛嗤笑:“又没误了时辰,怎得跟你慕门立雪过,只想得乔儿青睐似的,要这样,那待会儿你和她多亲近,别离了半步。”
“……姐姐们莫要在这里站着了,都过来吧,”说话的是李侍郎孙女,也是宴会主人,看得出仔细打扮过,簪子边却还是有点泛锈色,“是我招待不周,还请姐姐们莫怪。”
花蝴蝶被噎了下又被拦住,瞪了李小姐一眼,“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
王洛在慕乔旁边,小声说:“这李茹实在是没什么脾气,这会估计也是被人当个皮套用,就是这肖家的针对你干嘛?肖无恙自己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之前天天围着你,现在这是投诚了?”
慕乔摇摇头:“我也不知,但只能静观其变了,左不过这四年没人知道我干了什么。”
“你说的倒是,但这四年不见,大家岂非更好奇?”
在旁边的慕芸悄悄点了下头。
“好奇又有什么用,她还能逼我上去跑两圈不成,全当……”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轰轰响声,尘土飞扬着逼近,隐约可见是一人在前的三人小队,正向着她们飞驰而来。
凑近后,为首之人隐约可见身着红袍,猎猎随风,尾摆长长飘起,像一道有劲的风。
“欤!”
马急停在她们面前,扬起的前蹄重重落下,马背上的人握着镶金玉的马鞭,居高临下。
她眼睛圆润,只是斜着,显出几分张扬。
“——你还敢回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慕乔微微一笑,行了个礼:“多年不见,劳烦郡主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