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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6—27 ...

  •   “你说你喜欢我,那你说说你喜欢我什么?”
      柳色青青,满园春色关不住。墙角下有藤荆野蛮生长,湖边有鹧鸪成双。安宁席地而坐,看向碧波荡漾的清澈亭中湖,随手捡了一颗石子掷入湖中,惊起一池涟漪。
      身旁的江淮思?片刻,同她一起坐了下来。
      江淮沉思道:“那夜鼓楼街上玲珑坊中,公主风姿绰约,义薄云天,在下惊鸿一瞥自是难忘,令江淮心生爱慕。”
      他很认真地说道。
      安宁的双腿无意识地在空中轻轻晃着,捡着石头一下又一下源源不断地扔着,江淮给她腾了地挑石子,她还有空道了声谢。
      “那你可知道,我和云南王那文武双全的儿子白云飞有过一道婚约?”安宁漫不经心地问道。
      “知道。”江淮言之凿凿,“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那白云飞还主动要求和公主您解除婚约,现在你们都已是自由之身。”
      安宁赞赏地点了点头。
      “不错,看来有备而来。”
      “但求一事,不做万全之准备如何有把握一蹴而就?”
      江淮得意地扬起了头,少年意气风发。
      “那你可知,本公主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你还知道我最喜欢和什么人做朋友,最讨厌什么人吗?”
      这下轮到了江淮为难。
      “这……”
      安宁继续道:“那你可又是否知道,本公主其实是出了名的刁钻蛮横。你若不信你可以去问问这宫里的下人,有多少是被我欺负过的,被我打骂过的?你去打听一遭,谁不知道本公主嚣张跋扈,蛮不讲理?”
      “今日带你来的那几个侍卫里,我瞧见还有几个是之前练功时被我踩在背上的。”
      安宁看向他的神情,哂笑道:“你这人真奇怪,你说你喜欢我,喜欢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你知不知道原本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江淮有些受伤,低了低头,将下唇咬得发白。
      “公主何必这样自行惭秽?在下知道公主先前心悦于那白云飞,所以对我多少有几分抗拒,可我未必不真心,公主又何必通过贬低自己的方式来这样拒绝我?”
      安宁扔石头的手一顿,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石头,认真地看向了身旁和她一齐坐在湖边的江淮。
      “你说得不错,我的确喜欢那白云飞。就算你现在问我是否依旧喜欢,我也还是会说喜欢。”
      “看吧,果然如此。”江淮自嘲地笑了笑,“公主因为鳜鱼卡了刺就从此否认自己,一味地去抗拒别的鱼,看不见您的桌子上还有红烧鲫鱼和松鼠桂鱼。”
      “公主何不再试一试,兴许良缘早已在您的跟前,只要您伸手便能将它握在手中。”
      安宁摇了摇头,视线落向了湖中央。
      她低低地念出了一句诗,声音柔和如眼前碧绿的湖水一样静流不息。
      “竹密不妨流水过,山高岂碍白云飞。”
      “这首诗写得好不好?”她莞尔一笑,噙着盈盈笑意问江淮。
      江淮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眸,磕磕绊绊地回答:“好……诗,诗不错。”
      “我写的。”安宁骄傲地扬了扬头。
      “公主不仅武功了得,更是惊才绝艳……”
      谁知下一秒安宁冷漠地回答他:“我骗你的,我哪会写诗我只会打人,这是唐代的大川禅师写的,你这么没文化还想娶我不如回去再多读几年书吧。”
      江淮:“…………”
      安宁瞧见他的窘样,又补了句:“我骗你的,当我没说。”
      江淮有些失礼地摸了摸鼻子,哑声道:“公主你又给我下绊子。”
      安宁摇头,“不是这样。”
      “曾经我为了一个人,很努力地去改变自己。他说我不讲理那我就变得通情达理,他说我爱吃醋那我就变得宽容大方。”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四角宫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荡却又威严的宫墙里回荡。安宁背靠着身后的百年榕树,看不见身后的树叶不合时宜地动了动,那不是风的影子。
      安宁伸手凫了一捧清水,小孩心性地将水珠扬起,溅得她满面水珠。她透过冰凉的水珠看太阳,刺眼的眼光让她眯了眯眼。
      “后来我又觉得男人嘛都喜欢知书达理一点的,我就认真地去背那些古诗、看古书,想要提高自己的涵养,起码在他心里我能有所改观。”
      “可是那古诗韵律虽好朗朗上口,但记住片刻又忘了个干净,于是我就想了个法子,专门找那些带有他名字的古诗去背,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居然背下了特别多首。”安宁掰着手指,说你等等啊我背你听,我背都背了没人听我背那我就白背了。
      “啸起白云飞七泽,歌吟渌水动三湘。”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还有一首……”安宁闭了闭眼,歪歪头,笑着将那句早已在心里默念至滚瓜烂熟的诗朗朗背出:“竹密不妨流水过,山高岂碍白云飞。”
      身后的树叶依旧哗啦作响,像是不安地抖动又像是悲伤,垂下了绿意盎然的叶子,春天带来的生机刹那从鲜活的生命中流逝。
      江淮沉默。
      片刻,他道:“啸起白云飞七泽,秋风起兮白云飞,山高岂碍白云飞……白云飞,白云飞。”
      他喃喃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安宁抹去了那洒在自己脸上的水珠,释然地叹了口气,那些曾经耿耿于怀令人发笑的天真,也终于能大方地当作饭后笑料提起了。
      “不过后来我发现,其实一个人喜不喜欢另一个人,和这些都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不喜欢她,那么就算她再通情达理你也不会因此喜欢上她,如果你喜欢她,就算她再不好你也不会心中有所芥蒂,他所喜欢的人和我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安宁回想了一下,“他喜欢的那个人呢是个混世魔王,一不小心就闯祸,和文静娴雅完全不搭边,还经常说脏话。但是很讲义气特别可爱,我有的时候站在她身边都要自卑上三分,聪明得让人望而生叹,如果我是男的我也会喜欢她的,她就是这么一个让人不忍心讨厌的人,总让你忍不住去亲近她、喜欢她。”
      “所以我不怪他,他没有错。唯一可惜地就是我拼死拼活背的那些古诗,完全派不上用场。”安宁遗憾地叹气:“早知道就不熬夜背那些诗了……背了还忘不掉,真讨厌。”
      事到如今,他江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能让她记下难背诗词里含有同样一个名字的人不是他江淮,能让她由娇蛮任性变得通情达理的人也不是他,能让她魂牵梦萦的人依旧不是他。
      先他一步遇到她的人,还不是他。
      江淮皱眉,望着她脸上的满面水珠,问她:“是谁告诉你,扑了满面的水珠旁人就看不出来你哭过了?没有人告诉你其实会哭的孩子更讨人喜欢么?”
      安宁仰面轻扑着水珠的手僵住,不敢低头看江淮。
      “谁说我哭了?”她倔强地说。
      “我从不来就不哭,你比得了吗你。”
      江淮低头,有几分颓然。
      他开口,“是我不够好。”
      “不。”安宁依旧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不好,又有什么错?只是你喜欢的,是那个江湖义气、豪情万丈的安宁,可我这辈子,永远都只会是那个安宁公主。”
      “你所见到的安宁,不过是安宁公主的一面,可是很多时候,我都只会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剥离了江湖义气,没有少侠的恣意,你对安宁公主的喜欢又剩下几分呢?”
      安宁起身,双手背后,沿着湖畔的柳树一步一步往回走。
      亭中的花都开尽了,姹紫嫣红竞相开放,柳树也青得入眼,安宁抬眼看见一片生机盎然,万物都在抓住最后的暮春生长发根,谷雨大约将至了,再后就要是立夏了,安宁低头笑了笑。
      她没有回头再看身后的江淮。
      “你走吧。”
      “还有你送给皇兄的聘礼,也一起带走吧,我全当没看见过。”
      安宁顿了顿,最后道:“今天听我背诗,谢了。”
      她摆了摆手,不再逗留。
      身后的江淮没有挽留,因为他知道有些人,留不住,也不能留。
      他瞧见那人逐渐被万花隐去娉婷倩影,如一只蝴蝶飞入花丛,渐渐没落了周遭的颜色。
      “就像初生荠麦,过春风十里啊。”江淮感慨道:“阶前碧草长亭非归程,我怎敢拦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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