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安静》暴乐小兔

3、《兜圈》

　　治疗室的门窗全部紧闭，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任何情形。
　　空气里漂浮着医院的消毒水气息，苦涩又清冷。

　　林温语抬起眼，视线同跟前的人对上。

　　商驭也正垂眸在看她，目光沉默且冰冷。
　　仿佛就在等着她看向自己。

　　“商驭。”林温语坐直身子，时隔十年后，终于第一次面对面再次开口喊他的名字，
　　“好久不见。”

　　商驭目不斜视地盯着她，脸上表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只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视线缓慢地落在她白大褂上的胸牌上，
　　“林，温，语。”
　　他盯着上面的照片和名字，好像完全不认识她一般，慢腾腾地念出来。

　　“哦。”他笑，但漆黑眸子里却并无一丝笑意，“是你啊。”

　　像是才认出她一样。

　　林温语看着他，也像是面对一个普通老同学一般，
　　“嗯，是我。”她顿了下，露出个笑来，语气自然道，
　　“刚才，谢谢你。”

　　商驭不说话，也并没有领情的意思，只漆黑的眼一瞬不瞬注视着她，沉甸甸的目光压在她身上。

　　林温语捏着工具盘的边缘手指有些发白，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平静地跟他对视。

　　商驭看她两秒，扯了下唇角，眼睛盯着她，慢腾腾从椅子上站起身。
　　他直接朝着她走过来。
　　跟前放着工具盘的椅子被力作用带动狠狠地往前面的墙面推过去，工具盘里的东西哗啦掉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温语怔住，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商驭已经走到她跟前。
　　她下意识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商驭无声地往前靠近，低头看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掌住脸，让她抬头看自己。

　　门外的小护士们似乎听见动静，以为出事，敲了敲门，
　　“林医生？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林温语后背贴着墙，手指攥紧白大褂衣摆，视线同跟前的人对视，镇定道，
　　“没事，不用。”

　　“哦。”外面的小护士似乎有些失望，脚步声走远几分。

　　“商驭。”下巴被捏的生疼，林温语面上没有变化，只抬头平静地看着跟前靠近的人，冷静道，“你的手还没处理。”

　　血腥味夹杂着消毒水气息，还有他身上的冷淡的香水味道一起钻进鼻尖。

　　商驭垂眼看着她，头顶的白色的灯光将他的眼神衬得很黑，他视线盯着她，手掌用力，目光是冷的，
　　“林温语，你还敢回来啊。”
　　他用的是陈述句。
　　你还敢回来啊。

　　一秒，两秒。
　　林温语没有说话，有液体滴落到地板上的声音很清晰地在安静的治疗室里响起。
　　不知道是刚才被打翻的药水还是商驭的手掌伤口。

　　“嗯，”林温语平静地看着他，甚至笑了下，用一种很平常的口吻开口跟他说，“在国外待太久，还是更喜欢国内。。”

　　商驭没说话，漆黑的眼一瞬不瞬地盯她两秒，忽然笑了，
　　“好。”
　　他点头，垂眸视线盯着她，膝盖往前抵了抵，再次将距离拉近几分，将她整个人都牢牢的控在自己跟前，手掌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问她，
　　“没有其他话要说？”

　　林温语看着他漆黑发亮的眼，手中的金属仪器硌着皮肤纹理有些生疼，她神色很平静，点头，“嗯。”

　　商驭没再说话，只盯着她看了会儿，松开手，弯腰捡起地上刚才跟工具盘一起掉下去的手机，直接拉开门，迈步离开。

　　门口围着的小护士根本早已经散开，没有人。
　　白色的门大开着，风从外面刮进来，他是用受伤的右手开的门，门把手上还有红色的血迹。
　　林温语收拾起地上的工具盘，走上前，擦掉门把手上的血迹，带上治疗室的门离开。
　　——
　　从治疗室出来林温语直接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有人，周乔因为下午的医闹事情被叫去警局做笔录了。
　　下班的时候科室主任又找了林温语一遍，说下午闹完事被送到警察局后，家属那边立刻同意道歉了，并且表示不是真的想对她做什么，只是气不过，来吓吓她。

　　科室主任说话的时候意思明显是想让林温语这边同意和解松口，事情再继续下去对两边都不太好。
　　“小林啊，我们这边的建议其实也是希望……”

　　“主任，您不用再继续说了。”
　　林温语语气温和地打断他，“我这边不同意和解，医院如果不方便继续推进，我会自己联系律师。”

　　科室主任愣住，似乎是没想到林温语会忽然这样。
　　虽然从林温语入职开始医院上面就有人提前打过招呼，表示她不但履历强，而且背景不一般，让多照顾一下。
　　不过林温语本人却是极好说话的，从进医院开始这半年都少有如此强硬不退让的时候。
　　主任原以为这次也一样，毕竟她之前也没表现出多大情绪。
　　但确实这次闹得过分了，而且这事毕竟她才是受害者，医院这边也不好说什么。
　　“行，我知道了。”科室主任推了推眼镜，“这两天可以在家休息休息，怎么说也受到惊吓了，好好调养一下。”
　　“嗯好，”林温语这次没拒绝，“谢谢主任，那我先走了。”她说完，起身带上办公室门离开。

　　——
　　林温语到家的时候阿姨正过来在帮她打扫卫生。
　　简单打了个招呼她直接回了房间。
　　出来的时候阿姨已经离开，客厅沙发上堆积的衣服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一整面墙的储物格也被擦拭了一遍，干净的几乎反光。

　　在客厅岛台前喝完一杯水，林温语打算等会儿选几部电影看。
　　这些年她很少有这样空闲的时间，以至于一下子多出两天时间来，她完全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好。
　　关掉客厅的灯拉上窗帘，她坐在沙发上打开投影仪，用平板挑选电影。

　　放在边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有电话进来。
　　林温语放下平板，拿起电话，是池蓓打过来的视频。

　　池蓓是林温语的发小，两个人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在同一个学校，后来高二的时候林温语转学了，池蓓不久后也跟着一起转了过来，就为了陪她。
　　这些年哪怕两个人大部分时候都异地甚至异国，但关系也一直不错。

　　林温语接通电话。

　　“宝贝！”池蓓声音从那边响起，镜头很快晃动了一下，露出一张有些艳丽漂亮的脸，池蓓在试衣间里，身上穿了一件颜色很鲜亮的长裙，
　　“帮我看看这件裙子漂亮不？”

　　她把镜头往前拿开几分，露出全身，腰间位置是全镂空的处理。
　　林温语起身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外面阳台，仔细看了看，点头笑了笑，
　　“漂亮，很合适你，你是打算明天生日穿吗？”
　　明天刚好是池蓓生日，林温语请假休息也有这个原因。

　　那边池蓓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走出试衣间，
　　“对，原来订的那套衣服太老气了，不喜欢。”

　　林温语嗯了声，听见对面导购夸赞的话，池蓓又挑了两件让她看了看，林温语给出评价，她这回没试，直接让导购包了起来，然后坐在店里的黑色沙发上继续跟林温语说话，
　　“对了，周日的生日有几个高中同学也会过来，你介意不？”

　　林温语站在阳台边，她的阳台很大但很空，只有一株绿色植物。
　　“不介意。”

　　“嘿嘿，”池蓓忽然坏笑了一下，后背靠着沙发，眨眨眼像是在看对面并没有开摄像头的林温语，
　　“不过你放心，商驭肯定不来。
　　他现在都大明星了，我也请不动。”

　　林温语听见这个名字没有太大的波动，只点了下头，没太多反应的样子。

　　池蓓原本是想开个玩笑，见林温语这反应，忍不住啧了一声，
　　“诶，不是我说，你多少给出点反应啊，人商驭好歹怎么说也是你前男友啊，当初还是你甩了人家，你这样子也太不给我们顶流面子了吧。”

　　林温语拿起边上的浇水壶给绿植浇了浇水，抬起眼，看着镜头，反问了下，有些无辜，
　　“什么反应？”

　　池蓓：“……行！”
　　池蓓也了解她的个性，这些年每次聊到商驭林温语都不怎么有兴趣的样子，如果不是当初亲眼见证过他们在一起的事情，她绝对不会相信这两人有过什么。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点别的，等池蓓买完衣服回家后才挂断电话。
　　——
　　池蓓的生日是在晚上。
　　林温语白天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没出门过，中午阿姨上门过来做了顿饭，其余时间她基本都在书房里看文献。

　　晚上六点，她才收拾东西准备出门，考虑到生日地点她比较陌生，林温语没开车过去，直接在小区门口打了一辆车。

　　车子挤着人流缓慢地前行着，林温语抱着礼物袋子坐在后排，车窗半开着，她视线一直在看窗外流动的风景。

　　林温语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谁的生日会了，记忆中上一回参加生日宴好像还是高中时候的事情。
　　那会儿她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迟到了，等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距离生日结束也就剩下不到两个小时，她也不能确定自己赶过去的时候还来不来得及，但她还是出门了。

　　到地方的时候，包厢空空荡荡，只剩下商驭冷着一张脸，手里夹着烟浑不吝的坐在包厢正中间的桌上。

　　一地的蛋糕狼藉和空的酒瓶昭示着生日宴会已经结束。
　　墙上的挂钟显示着时间距离零点只剩下半个小时。

　　幸好赶得及。
　　林温语抱着怀里的礼物袋子，有些抱歉的看着人，喘着气开口，
　　“商驭，生日快乐。”
　　商驭面无表情的睨着她，眼梢不悦地往下压，夹着烟的手散漫的垂在一侧。
　　他拿起旁边的麦，打开声音，语气极其不爽，一字一句的问她，
　　“林温语，你追人能不能有点诚意啊。”

　　林温语现在已经不太能记得起当时她的感受，只记得男生狭长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会儿，跳下桌子，走到她跟前，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模样漫不经心，语气却执拗又认真，问她，
　　“我的生日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