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厌嫁》枕山鹤

5、泥潭

　　初夏的微风将午间的阳光吹的冷却，抚过花草留下一阵干燥的沙沙声。

　　见明珊雪神色认真，孟疏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他沉默了好一阵子，俊秀的面庞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玉汝，是我哪里做的不合你心意吗？”

　　“并非如此，世子是京城众多贵女梦寐以求的佳配，但你我实在无缘。”明珊雪就在他身旁，她的视线从那些糕点上略过，缓缓落到孟疏的脸上。

　　“这婚约是我去皇后娘娘那求来的，也是你亲口答应的，为何此时又要毁约，糟蹋我的心意？”孟疏一生顺风水顺，此时这点儿女情长却让他说不出的难过。

　　“当时你在众人面前求皇后娘娘赐婚，碍于端康王府势力和皇后娘娘的威仪我岂敢拒绝。”明珊雪侧过脸去不再看他，她想起那日的情形，两人确实是两心相悦，也因为孟疏当着众人的面向皇后请求赐婚而感到心如鹿撞，喜不自胜。

　　孟疏的脸红了又白，没想到原来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唇齿艰难的嚅嗫：“我......我以为你会是高兴的，却没想到只是你的权宜之计，可这两年你予我的手札又算什么？”

　　那些信至今还一封不少的存在他的书房，一些零碎的纸条被他装成了巴掌大的书册经常带在身前。里面装录着他们二人对过的诗句、脑海中的突发奇想、思念时的问候。

　　有太多太多东西，能够证明他们两情相悦。

　　孟疏将怀中的小册放到石桌之上，明珊雪看着纸页毛边了的小册神情一愣，她不曾想到她的随笔小字都被他一一保留了下来。

　　“玉汝，我心悦于你，即使是权宜之计，你也是答应了我。”孟疏冷静了下来，他贵为端康世子，想要的从未失手过，而且人会骗人，但这些东西是做不了假的。

　　明珊雪看着毛边的小册，神色不解，虚情假意的人为何演的如此逼真？她静默了良久，再抬起头与孟疏对视时，眼神坚定的说：“我想问世子三个问题，世子只需回答是与不是。”

　　孟疏自认为问心无愧，没有拒绝。

　　明珊雪：“世子可有一表妹名叫宋颖怜，近日被接入京城？”

　　孟疏点点头，回：“是。”

　　明珊雪：“王妃极其喜欢你这表妹，要你娶她为妻？”

　　孟疏一愣，稍稍迟疑，仍然如实回答：“是。”

　　明珊雪：“最后一个问题，世子是不是难以拒绝王妃的请求？”

　　孟疏眼中疑惑之色难以掩盖，他不解的问道：“你为何知晓？”

　　明珊雪没有回答，而是再问了一句：“是与不是？”

　　“不是！我与颖怜只有兄妹之情，舅父病重，才托付母妃照顾一二，母妃不想辜负舅父拳拳爱女之心，也不忍表妹受苦才如此。”

　　明珊雪对他的解释充耳不闻，“世子家事，不敢僭越，且我善妒不贤，不当平妻，也不允夫君纳妾，因此婚事作罢，皇后娘娘那里明家会给出合理体面的解释。”

　　见孟疏还想解释，明珊雪不想多言，退了两步朝孟疏行礼告辞，转身带着绿绮和素菱离开。

　　孟疏看着明珊雪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他才转过身去将石桌上的小册子放入怀中，又对书童吩咐道：“将糕点带回去给大家分了吧。”

　　两人并不知道自家小姐和世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见明珊雪离开时的面色与以往她见孟疏时相差太多，只好老老实实的跟在身后不敢多说，都怕惹得主子不快。

　　一旁的素菱本想说些什么，看到迎面而来的男子就闭了嘴，明珊雪也看到，垂首行礼。

　　“肃王殿下。”

　　国子监出入的路不止一条，左右都可通行，出入口却只有一个，这才导致两人迎面相见。

　　萧闲抬手免了她的礼，目光除了瞧见她的第一眼，之后再未放在她的身上。他目不斜视的先一步离开了国子监，而落在后头的明珊雪看着萧闲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等她坐上回府的马车才感觉到这半天过的实在漫长。

　　素菱忍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退婚呀！京城里谁人不知道小姐和世子定了亲。”

　　“孟疏要娶妻，不是娶一个是要娶两个，端康王妃很喜欢她那个侄女，不舍得让她做妾，要她与我平起平坐，两人为平妻，共侍一夫。”

　　明珊雪语气平淡，眼神冷漠，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故事，绿绮和素菱一时都摸不准主子的心情。

　　“什么？端康王府不是欺负人吗？我们小姐凭什么要当平妻？”素菱气的摇头晃脑，两边粉嫩的面颊都微微鼓了起来，刚刚还觉的两人郎才女貌，般配无比，现在只觉得端康世子实在配不上小姐。

　　明珊雪看她比自己还生气的样子不由的笑了起来，素菱不解的问：“小姐不生气吗？怎么还能笑起来！”

　　“为何不笑？那不是更好悔婚？等下你俩下车把锦华铺和芳宝斋里时下最流行的绫罗绸缎、珍贵宝器、发簪手镯都订下来，报上我的名号，就说要与端康世子婚礼上用，东西不要立马取走，隔两天我们再去拿，最后品茗赏花的时节要到了，把桃雪园最好的雅室包下来。”

　　明珊雪将装着崭新银票的荷包递给绿绮，漫不经心翻看着手中杂记，她平日里并不爱买绫罗绸缎，金银玉石，也不爱铺张浪费包场娱乐，但不做这些，又怎么引君入瓮？

　　这下，不止是素菱，连绿绮的神色都是惊讶无比，她们从未见过小姐如此大手笔的花钱，看两人欲言又止的模样，明珊雪却扯开了话题，她放下手中的杂记，眼神含笑的望着两人，缓缓开口：“你俩在国子监打的赌，是谁赢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交汇了许久也没人开口，一个个坐立不安的样子，明珊雪觉着有趣，只是看着，也没催促，绿绮只好硬着头皮朝驾车的小斯喊了停，抓着素菱的手飞快的下了马车，同明珊雪说：“小姐，我们先去锦华铺和芳宝斋了。”

　　看着两人逃跑的样子，明珊雪笑的微微后仰，以手掩唇，说道：“早去早回，我还要听听你们怎么赌的呢。”

　　等明珊雪到了家，第一个看到的是明霁，他正在院子里倒腾他的袖箭，明霁是她的亲哥哥，比她大两岁，同父亲一样非常喜欢倒腾一些小玩意。

　　“大哥，该用饭了。”明珊雪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明霁起身将袖箭放下，他不喜做工时有他人打扰，因此很少有下人敢触他霉头，唯有明珊雪能叫得动他一二次。

　　等两人上了桌，纪琳才叫婢女将菜肴的瓷盖打开，明霆和纪琳坐在上座，明珊雪和明霁挨着明霆坐，明雾坐在纪林的旁边，两个小胖手捧着面前的瓷碗，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盘板栗烧鸡。

　　明雾是明珊雪的堂弟，是她小叔唯一的儿子，小叔和婶婶走后，父亲就将他从大伯家接了过来，同她们一起同吃同住。但对待幺儿大人们难免溺爱，况且不是自己的亲生子，父亲和母亲都不太责罚，导致明雾的性格有些娇气。

　　鸡腿只有两个，明雾手里抓着一个，碗里还想再放一个，明霁从不在吃饭上计较什么，对于弟弟妹妹也习惯迁就，明珊雪却看不下去了，那盘板栗烧鸡她是碰都没碰到，就剩下几块残羹冷炙了，于是她拿起筷子将明雾碗里刚放下的鸡腿夹了过来。

　　面对四个疑惑的目光，明珊雪赶在纪琳和明霆质问前说道：“六皇子今年就要选伴读了，明雾今年八岁，也是要去参选的，若是落选其实也不打紧，但是他参选时连小马驹都骑不上那不是贻笑大方了吗？”

　　六皇子萧彻为淑贵妃所生，皇帝十分疼爱，不久就要为其在众世家公子中挑选伴读，明雾也在其中，但他诗书骑射都并不出众，明雾比同龄的孩子胖许多，白白胖胖的虽看着可爱，跑起来却喘的厉害，骑马更是没跑多久就要奴仆抱下来。

　　思及此，实在难堪，明霆对明雾说道：“明日早起半个时辰，绕着院子跑圈，跑到六皇子选完伴读那日。”

　　明霆眉峰高过眉头，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十分严肃，明雾瞧着伯父的神情，委屈的情绪和哭喊都识时务的憋在了肚子里。

　　“玉汝，你虽与世子定了亲，但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跑去国子监，女子要端庄些才是。”明霆并不爱八卦年轻人之间的事情，也是回府时无意中从别人那听到了。

　　端庄？这一世，明珊雪最不爱听的就是端庄、庄重这类字眼，这些所谓的“庄重”、“端庄”都不过是些吃人的教条罢了！

　　明珊雪与父亲对视，平复了片刻回道：“玉汝并不是去找世子，而是找外祖父，只是路上遇到罢了。”

　　明霆本就对明珊雪自己应下端康王府的提亲感到不满，她这一“狡辩”，明霆当下就眉头紧皱，略微有些怒意，“不要拿你外祖父扯谎，外人都看到你去了国子监，谁会想你见的是自己外祖而不是端康世子？”

　　“父亲，清者自清，外人的想法真的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