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皇后传》南园春半

7、第七章

　　尹氏这两日忙着整理南苑的事务，如今总算是梳理得差不多了。想着阿瑶也大了，府里三房的两个妹妹都是自己单独一个小院，倒不好让阿瑶继续住在自己旁边的暖阁里。

　　尹氏有些不舍，但还是吩咐白青将南苑的朗日阁与明月阁收拾出来给叶楚瑶兄妹。

　　如此一来，南苑的丫鬟倒有些不够，毕竟回京时，尹氏只带了签下死契与府里的家生子回京，现要再拨些出去，自然人手不足。

　　尹氏边整理叶楚瑶兄妹需要添置的东西，边唤来白芍：“你等会去找个牙行，挑选些小丫鬟进来。”

　　白芍放下手里的图册，脆生应了便喊了两个小厮，出府去寻靠谱的牙行。

　　午后，叶楚瑶带着采儿从抄手游廊走进清辉阁，刚跨过朱门门槛，便看见院子里站了好些小丫鬟。有些好奇地看了几眼，便进了门厅。尹氏正端坐在堂上，与旁边的白青说着什么。

　　“母亲，你喊我过来做什么呀？”叶楚瑶说着径直在尹氏的手边坐下，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是用井水镇过的酸梅汤，高兴地喝了一大口，“这天气是愈发的热了，正好解渴了。嗯，好凉爽！”

　　“慢点喝，才从外面进来，歇下来喝凉水喝急了伤胃。”尹氏皱着柳叶眉说道。

　　“嗯嗯，”叶楚瑶囫囵答应着，转过头问：“母亲，你找我过来有事吗？是不是哥哥要回来了呀？”

　　“少源是要回来了，正好这几日我将院子都规整好了。你哥哥以后就住在朗日阁，你也大了，就从暖阁中搬出去，搬到明月阁吧。”

　　“母亲，你莫不是嫌弃我了？”叶楚瑶撒娇得拉着尹氏的衣袖摇晃。

　　尹氏被晃得头上的步摇乱颤，摁住叶楚瑶的小肉手，嘴硬道：“这么大的了，还一天母亲母亲的唤个不停，也不怕姐妹们笑话。”

　　叶楚瑶明白尹氏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装作一副伤心的模样，嘟着小嘴，眼巴巴地看着尹氏不说话。

　　尹氏看见着湿漉漉的狗狗眼，也挺不下去了，伸手摸摸叶楚瑶的额发以示安抚。

　　“好了，就是搬个院子，不过多几步路的事情，哪有这么严重。”

　　叶楚瑶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尹氏，即使回京也是住在离尹氏房间只有一条游廊的暖阁。或许是雏鸟情节，平日里也是黏尹氏黏得不行，还是回京后尹氏确实很忙，叶楚瑶心疼母亲，不敢去添乱，这才自己呆的时间多些。

　　但尹氏正是看出这点，加上孩子确实大了，怕以后府里人说闲话，对叶楚瑶不好，还是狠心没松口。

　　叶楚瑶也明白，便是上一世孩子大了都要与大人分屋，更别提如今能请得仆人奶娘的家里，孩子多半是奶娘带大的，少有叶楚瑶这样虚岁七岁了都还住在父母院里的。

　　明白是一回事，心情失落又是另一回事了。不过尹氏也舍不得，柔声道：“你每日过来请安多待会不就是了，又不是绑住了腿，谁还能拦着你不过来？”

　　叶楚瑶成功被尹氏的话带偏，过了那个劲头也没这么难过了，不过还是黏黏糊糊地挤进尹氏的怀里，小声撒娇。

　　尹氏看着叶楚瑶可怜又可爱的样子，心里也是软的一塌糊涂，忍不住抱着哄了一会。待过了一刻钟，才想起正事来。

　　尹氏拉开怀里的小年糕，清了下嗓子：“瞧见外面的小丫鬟们了吗？你去挑几个带回去，眼看着大了，也该学着自己管管人了。”

　　叶楚瑶依依不舍地站起身，被尹氏瞪了一眼后，才端正身姿跨过门栏。走到院子里，看着下面站着的六个小丫鬟，叶楚瑶下意识地依照尹氏平日的样子，肃这一张小脸，吩咐挨个报来历。

　　除开一个眼神飘忽和一个说话都听不清的，叶楚瑶仔细地看了看剩下的四个丫鬟。

　　四个丫鬟都恭敬地低着头，即使已经晒了好一阵的太阳，额头都布满了细汗，却未瞧见四人有谁做些小动作，看着规矩都不错。

　　其中一个丫鬟长得尤为出挑，倒不是说容貌，而是身形格外高大些，比站一起的丫鬟们都要高。但方才听她回话，却是这里面最小的，才十二岁。

　　“你叫小花？你可是曾经习过武，或是家里有长辈身形高大？”叶楚瑶有些好奇地问道。

　　“奴婢未曾习武，但是家里母亲长得壮，力气也大，她一个人在田里干活抵得上两三个男人呢！”丫鬟有些骄傲地说道，“所以我......奴婢从小比同龄人力气大，长得也高。”

　　“你方才说家在京城京郊的村落，最近也没有听说有什么灾祸，怎么还签了死契？”

　　“奴婢家里原还算过得去，但父亲去年突发急症，丢下我母亲和我才一岁的弟弟。本来母亲有力气，整日在田里忙着，也能过活。

　　没想到，弟弟最近老喊着胸口痛，去看了大夫，说是跟父亲一样患有心疾。家里的银钱大半都给父亲治病花了。奴婢想着弟弟的病要长期吃药养着，所以求母亲把我卖了，不仅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听说每月还有月银，还能周济一下家里。”

　　“你倒是孝顺，那以后便跟着我吧。正好我身边有个碧珠，给你改个名字，以后就叫碧云吧。”

　　“是，多谢小姐赐名。”碧云乐呵呵地说道。

　　叶楚瑶继续看了下剩下的丫鬟，挑着问了几句，又选了两个家生的。

　　一个名叫露儿，其父亲是尹氏在京郊陪嫁庄子的管事，擅长做针线。

　　另一个名叫雪儿，是杜嬷嬷的小女儿，跟着杜嬷嬷学了些手艺，最擅长做点心。

　　如今民间取名大多根据日常生活，是的，大梁国的普通老百姓就是这么朴实无华。比如采儿和萍儿的名字由来，一个是母亲在采野菜时突然生产，一个则是取名时正好看见池塘的浮萍。

　　叶楚瑶后来也曾好奇过露儿和雪儿的名字来历，与猜想的差不多，一个是白露节气出生，一个则是下雪天出生。

　　此时，叶楚瑶看着挑好的三人，转身走进堂屋，对着尹氏说道：“母亲，我挑好了，你要帮我看一下吗？”

　　尹氏方才已经让白青将叶楚瑶挑的人选都了解了一番，大体还是满意的。

　　此刻开口说到：“有个不是知根知底的，你确定要了？若是如此，记得吩咐人去她家里看看。也是可怜见的，送些衣裳布料去也好。”

　　“好的，母亲。那便麻烦白芍姐姐走一趟了，让碧珠也一同去，也跟着白芍姐姐学学。”

　　叶楚瑶听着尹氏的话，知道尹氏这是不放心外面买来的奴才，还要身边人亲自去看看情况才安心。

　　尹氏听后满意地点点头：“小心无大错，日后记得也要如此行事。”

　　叶楚瑶嘴角梨涡若隐若现，笑着说道：“那我就先带她们回去了，正好整理一下我那里的东西，准备搬家喽！”

　　“去吧，去吧。”尹氏看着叶楚瑶兴奋的样子，无奈地摆摆手。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方才还一脸不情愿，现在倒是又开心起来了。

　　叶楚瑶带着三人回了暖阁。

　　因碧珠与白芍出府去了，叶楚瑶便将三人给采儿与萍儿，让两人先带着熟悉一下。

　　晚膳时分，碧珠带着碧云家里捎带的口信回来了。

　　叶楚瑶听完碧珠的回话，知道碧云惦记着家人，也不多问，便让碧珠先去跟门外守着的碧云说说家里的情况。

　　萍儿性格活泼，在下午时已经将三人的情况探得一清二楚。

　　碧云高壮，人也有些憨直，便让她在门口守职。露儿性格与采儿有些相似，又擅长针线，便将布料等物品让她先收拾着，以后就与采儿分管叶楚瑶的小金库。雪儿从小跟着杜嬷嬷在小厨房，与人打交道的时间长，能说会道的，便让她与碧云搭个伴儿。

　　如此一来，叶楚瑶身边的丫鬟便满额了，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不过人数虽满了，但其实叶楚瑶还未想好除碧瑶外，选哪个提上一等来。不过此事也不急，叶楚瑶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说了情况，就看日后谁能脱颖而出了。

　　晚上，叶楚瑶留碧珠详细询问了碧云家中情况。碧云家中确实境遇困难，即使碧云母亲有身力气，但孤儿寡母的，难免日后不会遭人欺负。幸好今日去看了，村里见碧珠穿着华丽（对比村里人），又听见碧云是为侯府做事，心里自然有了计较，想来也不敢太欺负碧云家。

　　碧珠弟弟虽然有心疾，但也懂事，知道姐姐是为了自己才去做丫鬟的，还偷偷问碧珠是否以后能赎身。

　　“那你是如何回他的？”叶楚瑶好奇地问道。

　　“奴婢自然是如实回答。”碧珠一脸平静的回答道。毕竟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既然姐姐为他做了这么多，那肯定要他日后也知道回报感恩才好。

　　叶楚瑶也没再多问，毕竟这个时代，还有很多像碧云甚至比碧云家里凄惨的人。遇到了，她便力所能及地伸手帮一把。留下碧云做丫鬟，至少能让碧云衣食无忧，家里情况还能因此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