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玉半》了了时

38、腻腻初雪，锥心清帖

　　房中没了动静，锦之这才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周身细汗涔涔，脸上也还未退热，将被子掀开去。
　　刚巧房门的厚毡一角些些飘起来，锦之一惊，急忙又盖上被子转过身去，心口发颤，好不容易躲过了，叫他瞧见，该说什么好？
　　可厚毡又落下了。
　　“伶语，你们先别去打扰锦之了，他有些不舒服，让他好好歇息一会。”
　　是烈焱沉润的声音，原来他还没走。
　　“哦，爷怎么了，先前不是还好好的？”
　　“对啊，刚才还见苏大人挺好的。”
　　“没事，就是累了，伶语，你去吩咐厨房烧些热水，一会锦之醒来该在热水里浸浸驱寒。”
　　“二哥，你要走了啊？”
　　“恩，我会跟荣妃说，你别太晚了回去。”
　　“嗯嗯，谢谢二哥，我知道了。”
　　原来这厚毡门帘，并不那么紧实。
　　锦之睁开眼，却没再动弹，细究着脑子里的一团乱麻。
　　哎……
　　我跟他，这到底算什么关系。

　　日子飞走两三天，烈焱却没再来。
　　身上的伤都没有什么太大感觉了，锦之穿了件外衣，轻轻的一掀开帘子，一阵的寒风灌进来。
　　下雪了。
　　陵国很少下雪，冬天总是一副温吞吞的样子。现下院内白茫茫的一片，光溜溜的树枝上都积满厚厚的雪，细细粒粒的雪花还在飘落。
　　跨出房门，好像也没怎么冷。将手身出廊沿遮蔽的地方，看着雪花跌落在自己温暖的掌心，融成水乖乖的停在手里。
　　“大人，您怎么出来了，天气冷，也不多加件衣裳。”
　　锦之回头，只见笙娘从厨房那头奔过来。
　　“不怎么冷，在屋子里呆久了，出来透透气，没想到竟然下雪了，都已经积了这么厚。”
　　锦之心情颇好，刚想抬脚踏踏雪，却被笙娘给拦回来。
　　“大人，您伤还没好，要是受了凉，又该大病一场了，若是真想玩，也等我去给你拿了厚裘衣和棉鞋，这薄底鞋踩在雪里，脚就该冻坏了，您等等，先别下去。”说着转身进了房门。
　　锦之这会可不想管那许多，径自的下了台阶，踏上雪地。
　　细雪松松散散的，一踩便陷下去，抬脚便是深深的印子。这小院里的积雪还没被人踩过。锦之走了几步，回头望，就只有自己的脚印一行。
　　他隐约记得，有一个笑容温柔的女人在雪地里为他搓手捂脸。可却记不清她是谁。只记得那种感觉，很温暖。
　　丢失了小时候的记忆，却总是忽然冒出一些细碎的画面。无头无尾，又真实得可怕。
　　“大人，您怎么就下去了，要是衣裳湿了就更容易着凉了。”
　　笙娘展了裘衣披在锦之身上，又蹲下身去要帮锦之换上棉鞋。
　　“我自己来吧。下雪天不冷，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哪有那么容易生病。”
　　待锦之自己穿好鞋，笙娘又为他系好衣扣，才放行。
　　“伶语呢？”
　　“他前些天被三殿下气坏了，现正在房间里埋头练字呢。”
　　“早先让他习字，他不情不愿的，现可好，有了比较，倒知道刻苦了。”
　　锦之抬头望着，雪粒越来越小，上次下雪没得玩，这次要好好的玩玩了，“去叫他来，就说是有好玩的，学习也不急于一时，积雪可不会等咱们。”
　　“哎，我这就去叫他，大人您也别总站在雪里，我叫他们生个暖炉放在廊上，要是觉着冷了，就去那暖暖。”
　　“恩，再派个人去王宫通传一下，告诉三皇子，说是，我这里有些书卷疑难，若是他方便，便请他过来一趟。还有，不要请烈焱？
　　见了面肯定又尴尬，“算了，没事了。

　　捞了捞衣袖，锦之弯下腰去捧起一团雪，捏了捏，又将方才捏好的雪球在地上慢慢的滚起来，新雪较粘，很快雪球越滚越大。
　　躺了好久，身子都虚了，手指冻得有些麻木，不过也不觉得冷。
　　“爷，您在玩什么呢？”伶语急匆匆的跑过来，身上穿得厚厚的，想是已经被笙娘嘱咐过了。
　　“堆雪人呢。”
　　“什么雪人？怎么玩？”伶语一脸激动样，这个在陵国的时候可没玩过。
　　锦之笑笑，另外捧起一团雪柔做一团，捏紧实了递给伶语。
　　“用这个，像我这样在地上推，弄成一个圆圆的球。”
　　“哦。”接过雪团，伶语凉的浑身哆嗦了一下。
　　“大人，暖炉在这了，玩一会就过来暖暖身子，我去做些姜汤来。”
　　“恩，伶语，过来帮我一下。”
　　锦之滚的雪球已经好大，差不多有半个伶语的高度了，圆圆胖胖的，两人推起来都有些吃力。
　　“爷，现在怎么弄？”
　　锦之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指尖冰凉，额头冒热，却是很高兴，“你去厨房中找个胡萝卜，两粒黑豆子来。”
　　伶语一溜烟的跑了，锦之抱过伶语滚的雪，球正正的叠在大雪球上。拍了拍冻僵的手上细碎的粘雪，正打算去房廊暖暖手。
　　“苏大人。”烈风麟刚跨过内院大门。
　　“三殿下，你倒是来得快。”
　　“我昨晚就见着下雪呢，可母妃硬是拖着不让我出门。好不容易今早雪小了我就过来了，可巧你也想着我呢。怎么，你在玩什么？”
　　锦之淡淡的笑，伸手一指那未着五官的雪人，“刚堆好一个雪人呢。”
　　“雪人？就两团雪球重叠而已啊。”
　　“伶语去拿东西了，一会镶上鼻子眼睛，就能瞧出来了。”
　　“那我也要一起玩。”
　　兴头一上来，风麟捞起袖子就要捧雪。
　　“这个都堆得差不多了，人多些，一会我们可以打雪仗。”
　　“打雪仗？听起来就好玩，是不是要人多，那我差个侍卫去把二哥也叫来。”风麟才说着就要转身去。
　　锦之急忙上前阻止，“不用了，你二哥应该挺忙的，不要打扰他了吧。”
　　“哦，那我们要准备什么？”
　　“什么都不用准备，一会等伶语来，再叫上笙娘，我们四个玩罢。
　　“爷，胡萝卜来了，诶。烈风麟，你怎么又来了。”
　　伶语对风麟，总是这么没大没小的。不过这三殿下，看见伶语倒是嘴角狡黠的笑起来，把他二哥那套学得透透的。
　　“伶语，黑豆子呢，有没有找来？”
　　伶语伸手从兜里掏出一把黑豆，锦之从中挑出两颗，又吩咐伶语，“把剩下的放回去吧，把笙娘叫来我们一起玩。”

　　伶语跑远了，烈风麟才回了神来，看着锦之弯身从雪地里捏起一团雪在手中握得紧实，不解。
　　“苏大人，打雪仗怎么玩？”
　　“我们四人分成两派，一会这样。
　　锦之眉眼一笑，紧实的雪球就被脱手而出，“就这样。”
　　正正的打中了侍卫的胸口，那侍卫一惊，原本木讷的表情里多了丝惊慌。左顾右看，差点就要拔刀护卫喊‘刺客’，又看见院中苏大人和三殿下笑得呵呵的，才知是他们所为，也不好发作什么。
　　锦之这方笑着，风麟却在一旁拍手叫好。
　　苏大人，打得好准，我也来一个。”说着弯下腰去就要捏雪团，可还没瞄准那侍卫，就被锦之拦了下来。
　　“别再打他了，他们天寒地冻的还要值守也不容易。我也就是示范一下，一会等伶语笙娘来了，我们自己玩。”
　　“恩，好吧，等伶语来，嘿嘿。
　　烈风麟毫不掩藏心思，锦之不禁为伶语捏把冷汗，碰上这聪敏又顽皮的三殿下，算是伶语的不幸了。
　　“爷，我们来了，玩什么？啊奥，谁打我！”
　　锦之赶紧回避。
　　果不其然，伶语一眼就瞄准了那站在院中嘻嘻笑着的风麟，眉头一皱嘴一厥就冲过去，“烈风麟，你干嘛打我！！”
　　风麟退后几步，飞快的从地上捏起一团雪，嬉笑的看着奔过来的伶语，“我哪是打你，这是苏大人教我玩的游戏呢，叫……”手里的雪球一脱手，歪歪的打在伶语脖颈上。
　　“叫打雪仗，哈哈。”
　　这下伶语怒了，从雪地里捧起一大捧雪，捏了几下，就朝逃窜的烈风麟扔过去。可惜这雪团没捏紧，边飞边散，到烈风麟那只剩些细碎的雪粒，被他一偏头躲过了。
　　伶语哪里罢休，脸上气的红扑扑的，捏着雪球就追着烈风麟满院子的跑着打。
　　烈风麟一脸得意，伶语气不过，手里的雪球一丢，正正的砸在看好戏的锦之身上。
　　“爷，都是你坏，你还笑！”
　　又捏起一团雪要朝锦之扔过来，锦之这下学乖了，赶紧躲开，可巧身后站着的笙娘来不及躲闪，裙摆上全是碎雪。
　　“伶秀才，你这气也撒的歪了些，正主在那站着不动呢，你倒拿我们出气了。”
　　“谁叫你们都不帮我，爷还教烈风麟来打我呢，你们串通好的，就欺负我！！”伶语说话的档口，又被烈风麟一小雪团打在肚子上。
　　被欺负了一阵，伶语越发的斗志昂扬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地上捧起雪见人就丢。
　　“爷，你躲不掉了，这回肯定打中你！！”
　　笙娘本来还站在火炉旁的，一不留意被打了好几次，热气一腾，裙子都湿了大半，心里又喜又气，“伶语，你这是打哪呢，大人可在那边呢。”
　　“哎奥，笙姐姐，你故意扰乱我！！烈风麟，看你还笑！！”
　　“哈哈，你这破手，就是打不中我。”
　　“你们等着！！”
　　四个人在院中激战，时不时的击中长廊走过的小厮侍女，吓得他们飞快的走开。
　　正玩得开心，寞鹰走了进来，怔怔的站在院门边上，上前也不是，站着也不是。笙娘先瞧见了他，便停下了动作。
　　锦之也跑得额头冒汗，手心发烫，即刻摆手投降，“寞鹰，你来得正好，你陪他们玩，我实在是受不住了。”
　　“苏大人，属下是来送请帖的。”
　　“请帖？”
　　莫名其妙，锦之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接过寞鹰手上的印花帖子来。那在一旁玩得高兴的俩孩子，听见话也都凑过来。
　　“是，帧宁公主十七岁生辰，今晚殿下为她在宫中摆宴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