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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这是什么意思?”
      昏暗的驿站里两人凝重地看着手里的信条,年长些的那个穿着驿站的制服,快速抄录了一份后把字条原封不动塞回去,走到窗边打开窗在夜色里放飞了那只萧珉好不容易得来的蓝鸽。“我们该庆幸萧珣给他的不是粉灰鸽。”他轻声道。
      “教神庇佑我们。”年轻人低低道,“我们绝不能辜负王的期待,一定要找出启国皇帝的弱点。”
      “已经有了。”
      “可是那句诗的暗语还没有破解——”
      “那不是暗语,不过是酸腐文人常用的修辞”他冷哼一声,“把自己比作女子,君王比作夫郎,表衷心罢了。先前什么龙阳之好也是类似可笑的把戏,试探萧珣对他的底线在哪里。这正说明我们对上一封的猜测是对的,萧珣已经开始怀疑萧珉,所以在往京郊五大营插入别的势力后又警告他不要介入过多。”
      “先前我们在启国的布置没有白费,无论启国皇帝是否会自取灭亡,王一直注视着你们的潜伏。”
      先不说萧珣收到那“龙阳之好”的谣言后再看这诗有何真实感想,但如果能知道上面两位敬业的想法他会难得愉悦——虽然也猜的大差不离了。故意挑了只蓝鸽,特意让故渊在荒山野岭留下不起眼但相当有潜力的漏子,又顺着他们从太子时就做了那么久的前戏,君再不入瓮就是对间谍身份的失职,他会怀疑南柔情报机构的专业素养的。
      而今天心情不错的不止他一个。
      莫临难得顺路去看看自家徒儿,甚至指点了一下不足。
      程方简直热泪盈眶,大气不敢喘一个。这些年魔宗的大小事务莫临都放给她接手,只在大方向上掌舵。亏得他还垂怜这唯一的徒弟偶尔回宗打死几个长老,否则就她一弱女子早就被吞得骨头渣都不剩了。虽然师尊的毒舌也会让人体无完肤就是了。
      “刷!”新生的柳叶削掉靴子一角,他老人家正倚在亭下长椅品酒:“这种程度别说是我徒弟。”
      她心内滴血地又练了两个时辰才敢上前看莫临脸色,试探着问:“师尊,您此番出关可还顺利?”“进益颇多。”他随意攀下一枝草木,起势之间毫无奇异,刹那之间却气劲激荡林间,心意一动又敛若无物。收放自如,返璞归真。程方看得心潮澎湃,只恨自己连看都看不懂。
      “心境圆满,已至臻化。待稳固后便可探索缥缈之境界。”
      程方正色,深深一拜:“恭贺师尊!”
      他只是负手看向无风无云的长空:“本座从不求后无来者,只是要前无古人。”思及什么,他低叹一句,“可惜沈谏延喝不着这酒了。”
      程方跟在他身后不敢多问,师尊定然有自己的考量。“……收到什么消息?有些伪君子又嘴碎了。”他虽漫不经心,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她点头:“我们这边说是您打伤了卖郡主五雷符的黑贩,其他门派只有少数知道与郡主有关。”莫临轻笑:“口风倒把的不错。”程方立马反应过来:“这件事有其他势力参与?是否要引导舆论?”
      “没必要。”他不再多说,踱步向山庄回去。这里是魔宗的一处房产,隐蔽且清幽。程方躲在这远程把控魔宗的一些事务,只有身边的几个心腹知道她的所在,但她完全不惊讶师尊突然的出现。“最近会有一些关于我的传闻,不必顾忌,魔宗该怎样就怎样。”他手中杯盏潋滟,清透酒液一饮而尽,“萧珣是算准我不会不管他的闺女。也好,十数年是该出来看看了。”
      程方听得心头一紧,这江湖怕是风雨欲来,却又听得师尊哼笑一声:“见到不正经的秃驴不用客气,输了别回来见我。”
      再抬头,眼前只有一酒盏稳稳立于栏上。
      不正经的秃驴?天清寺的秃驴不都道貌岸然吗?最近也没听说出了什么异类啊,难道是其他小寺庙?而且向来只有师尊惹别人的份,敢惹师尊还没投胎的也只那几个宗师境,估计这回也是玩玩儿初入江湖的愣头青的心思。无论如何,程方再蠢也知道事务缠身是不能历练的,自然也遇不到秃驴,只好回去焦头烂额地处理安排。魔教妖女根本不是只要会修炼就行,她苦中作乐地想,集美貌和毒心肠于一身的社畜全天下只此一个。
      她不知道,师尊口中一笔带过的郡主此时比她还崩溃,甚至已经到了怀疑自己中了幻境。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即使是幻境她也见不到萧珉快把眼珠子瞪出来的奇观。他们三个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面前残损的信纸,信纸后的酒坊老人则是惊愕地看着他们,场面诡异而滑稽。
      显然,今天心情不好的也大有人在。
      一切的起源其实很简单。钱行之日罗公子喝多了坚持要去酒坊再拿几坛酒作陪,萧珉不想多生事端便带着两人陪他走一趟。然后,他们就接到老人固执的好意,他坚持要拿自家的私酿赔给客人。于是三人跟着他进了里屋并看着他从翻出的破盒子里掏出钥匙,以及,看清了钥匙下面发黄信纸上的字。
      那是昭明帝的字。
      他们立马扯了个理由翻看,两张信纸有一张已经烧毁得看不出什么了,但仅凭另一张也能看出——这是篇祭文:
      ……三载悠悠魂梦香,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君作黄土,洒脱一去,至今数载,惟愿梦中见君一眼足矣。……三国安定,北胤修息,余尚在,毋需忧心………醉后大笑,不知此非昔年……书仍书,物仍物,景非景,人非人,茫然洒泪,亦不知所谓。
      萧珉第一反应是自己疯了,第二反应是这内容绝不能泄露,第三反应是有人想让他们看到这些。他的视线落回纸面,无论是宫中贡纸还是那遒劲的字迹都表明这是真的,这揉杂了难以想象的沉重的悲哀是真的,天启昭明帝爱上过一个人也是真的。
      难以置信。
      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死后还如此痛苦执着自我折磨多年的都不该是昭明帝。天知道昭明帝萧岿从来都是无欲无求的代名词,他居然有过爱情,还是这种恨不得醉生梦死的程度。不是说他不能有,任何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权利,他只是,无法想象,明白吗?毕竟所有人的印象里萧岿一直都是温和而威严地站在那里,没有什么能让他失色(陪他们玩闹不算),没有什么能让他展露私人的喜怒,没有人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身上没有一点作为萧岿的证物,只有昭明帝该有该做的一切。
      他是个圣人,他就是天。
      萧珉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割裂成了两半,一半在混乱地想着这不可能、萧珣知不知道之类,另一半在分析现在该做什么、赶紧说点什么啊!他抬眸又是笑吟吟的贵公子:“老人家,这字好看的紧,不知为何毁去呀?”老人看着信迟缓地想了半晌:“那娃娃买酒,天老爷下大雨……边喝边烧这些,发现他在哭……我怕淋坏喽就给拖回来,这些被雨淋了就收起来。”
      萧珉微笑着注视他——没有破绽,有待进一步试探——“您认识他吗?”
      出乎意料的回答——“认识。”
      萧珉的眼底划过一丝冷厉,旁边的蒋卿仍一副好奇的模样。老人回想起来一下子精神了些“当时他还是俊后生——他身边那公子更俊,老头子活了这么久,再没见过更好看的人了。”
      等等,这个“人”里是包括了萧珉和萧岿本人的对吧?!什么神仙能比这两位还好看?
      沈菀心里惊涛骇浪,努力不去瞥萧珉的脸色,“他们当时在做什么?”
      “呵呵,当时元宵……罗家请了好多师傅做花灯,满城都是灯跟海似的……”老人有点恍惚,“他们被挤到这儿,我姑娘一看就红了脸。他旁边的公子还变了个小戏法……把酒变成了花灯,花灯上面……上面是什么来着?对,是只草蝴蝶,蝴蝶翅膀上压着一小块银子。我一抬眼就不见他们了,谁想再见他就是那个雨天。”
      萧珉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虽然不能确定,但这位年轻公子真的很有嫌疑。即使他们对萧岿的过往一无所知,能结伴而游逛元宵的也绝不会是普通关系。如果是真的,其他人会怎么想?这又是他生平一个莫大的污点,人们又会愤怒地唾骂呐喊,看啊,昭明帝伪善的皮下是怎样的恶心龌龊。他从没想过在送走陛下后会了解到这些秘辛。无论父辈如何,萧岿都是唯一温和地抚摸他们的头,护佑着他们长大的长辈。可看到沈菀发红的眼圈和蒋卿无意识地捻指腹,他又平静下来。
      没办法,他笑着向老人央求这残纸,用天衣无缝的说辞哄得对方发誓不会把事情说出去。不管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现在盯着他们的眼睛都不能看到这些。他隐隐预感这一路会远远超出预计,不知为何,有条不紊间他的脑里只想起萧珣信里那句:“莫做多余之事。”原来你早就猜到今天了吗?这句话还有这层意思啊。
      多完美的话术啊,冰冷命令下藏着缱绻关切。怕他掺和进魔宗和绥山,怕他钻牛角尖要查当年昭明帝的事,怕他牵出一堆祸事来收不了场。他只要尽好本份,去白漠走一趟查查令牌,把京城暂时腾出来给他和萧璟做事,然后回去就会得到启文帝早就准备好的答复。他原本真的打算这么配合,细究真是君臣互相体谅的佳话。
      他们就是在互相恶心,在明知双方都不会为什么朦胧爱意而背负风险的情况下,无论是过界的动作还是文字都是他们心照不宣的恶毒。或许有些疯狂,但也只有他能让萧珣那样处变不惊的人陪他一起互捅刀子,这几乎让他感到成就。
      我就是贱得不行的便宜货,萧珉在飞速奔驰的马车上沉沉睡去,你的答复最好能让我满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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