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刀与佛》何人逢其盛

2、业火浇魂

　　气势磅礴的一剑还未触及那套雪白的衣衫，便已突兀地停滞在半空。
　　然后，一寸一寸，消弭。
　　持剑的白衣人这时才在半空显露了身形。
　　“咚！“
　　白衣人从半空跌落，眼睛半阖，额心一点血痕。
　　“半目飞仙慕左禅！是半目飞仙！他也被这魔头杀死了！”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地上的白衣人，失声大喊。
　　“武当……谈玉卿，你就是个疯子！居然连天下第一门派武当的人也敢杀！”
　　人群如煮沸的开水一般嘈杂，谈玉卿不堪其扰，不耐地杀了几个，人群才堪堪恢复平静。
　　“总算安静了。”谈玉卿的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宛若春花初绽。
　　是艳丽而蓬勃的生机。
　　站在他对面的白匣客罗一看着步步逼近的谈玉卿，却只觉一颗心被投进了油锅，煎炸。
　　他现在无比后悔，他就，他就不该招惹这个疯子，可他被锁定了气机，随意一动都会遭到谈玉卿肆意横斜的剑气的攻击。
　　所以他不能动，也不敢动。
　　终于，谈玉卿走到青衣剑客身前，伸手一剑，白光一现。
　　倾玉剑捅进青衣剑客体内，又被拔出。
　　艳丽而蓬勃的鲜血，喷薄。
　　而倾玉剑，纤毫未染。
　　手持长剑的魔头歪头笑看青衣剑客：“我畅快了，你走吧。”
　　举止天真，眼神却冷如鬼魅。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说完，谈玉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染血的身影重重倒下。
　　空洞洞的眼里，只映出一道雪白近妖的身影。
　　几滴血，缀在那张白玉无瑕的面皮上，染上几分姝艳。
　　白雪落红梅，很美。
　　明明是曾被江湖人戏称为天下第一美人的人物，此时在场的众人与之相见，却无人敢起那旁的心思。
　　肃杀的气，与艳色的鬼。
　　那张苍白的鬼面忽而笑了，抹了血滴涂于指尖，舌尖微凉，所有的温热都被卷入喉。
　　“啧，苦的。”谈玉卿尝了尝味道，神色突然突然变得很难看，他嫌弃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没了气的人，抬了抬手，将人化作了湮粉。
　　尸骨无存。
　　随即，那双黑而透的眼珠扫过在场众人，尖尖唇角向上勾，勾出一个嗜血的弧度。
　　“忘了提，谈某此世最恨的，便是背叛。”
　　含笑的眉眼嘲讽地扫了一圈这些个蝇营狗苟。
　　“若不杀了这魔头，今日谁也没法活命！一起上，杀了他！”自作聪明的蠢人在煽风点火，试图激起众人的斗志。
　　谈玉卿听了，只挑挑眉，作壁上观，好似旁人口中要斩杀的魔头不是自己一般。
　　几刹人影闪现，又有几个想降妖伏魔的名门正道倒了地，再无生机。
　　那些个蠢人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瞪着一双眼珠子惊惧地看着谈玉卿，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谈玉卿随意地抬起手，抹了抹脸上被溅到的血珠子，血色晕开，染成几道淡色的红痕，竟显露出些脆弱欲碎的美感。
　　“太无趣了，实在是太无趣了。诸位只想知晓谈某功力大增的秘密，却忘了你们一个个的，功力都不及谈某。为何不多找些人来？毕竟，人多，才热闹嘛！”谈玉卿一边嘲讽，一边欣赏着指尖的血迹，语调突然变得无奈起来，“也罢，好戏，是该收场了。”
　　语毕，众人心感不妙，连忙奔出屋外，谈玉卿竟也未有阻拦，任凭这帮乌合之众奔逃而去。
　　武功高强的皆在他的武功下死去，而接下来的好戏，正是需要这些心怀鬼胎却武力不高的人来接着演。
　　九层楼台燃起了熊熊大火，楼中女子与男子皆呼号着相继奔出楼外。
　　而这些武林正道，在之前竟无一人察觉。
　　原是这屋中点了一香，名为离香，一经点燃，闻过的人就会失去数天的嗅觉，且能阻隔三米外的声响。
　　“想必各位都已经察觉自己中了离香。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们若是能从内部逃出此楼，谈某便既往不咎，饶过各位。”
　　众人像是看到了新的希望，纷纷朝楼下奔去，欲逃离这场生死危机。
　　也有人运起轻功欲直接飞离，却被谈玉卿布置在外的暗手尽数剿灭。
　　站在高楼上的谈玉卿见了，面上很是可惜地叹了口气。
　　蝼蚁尽数奔逃，又在烈焰中饱受煎熬，只妄求一个偷生的机会。
　　谈玉卿在烈焰中看尽好戏，终也亲自奔赴了这场烈焰。
　　红色的束腰被扯下，染血的衣摆被割去，火舌舔上灼烈的空气，撤下内力，那道肆意张狂的身影终随着怀中的玉佩共葬于业火红莲间。
　　此后百年，江湖势力颓靡不振，朝堂重掌天下，而谈玉卿之名也随着天下第一楼的重新开张，在世间再度传开。
　　原是被当成棋子与祭品的第一公子，在被献祭后缘何功力大增，并借此将从前背叛利用自己的人尽数反杀的故事；也随着天下第一楼的声名远播，为世人所津津乐道，成为了下一代传奇故事的开篇。

　　“咔！”
　　阖上的眼睁开，映入许朝云眼帘的，是一众在旁的场地忙着布景的道具组人员。
　　导演方城坐在监视器后面，面色还算和善，对着许朝云点了点头，扬声道：“这条过。”
　　心里沉着另一份感情的许朝云闻言只是对方城呆呆地点了点头，还没出戏。
　　在一旁杵了许久的经纪人徐琳心里有些着急，连忙上前应酬：“朝云这是还没缓过神来呢。方导，那我就先带着朝云去换衣服了。要是还有什么用的着我们家朝云的地方，您尽管提。”
　　陪着笑脸，徐琳扯着许朝云的手臂就往更衣室走。
　　方城坐在后面看了两人的背影几眼，心里颇有些可惜：“蛮有灵气的小伙子，长得也不赖，可惜没流量也没背景，还是难出头啊！”
　　若不是实在适合谈玉卿这个角色，许朝云连《天下第一楼》这个剧本都接洽不到。可即便如此，许朝云所扮演的谈玉卿，也被削弱太多太多了，本该是贯穿全剧的角色，现在只能在开篇故事中戏份重些。
　　想到这，方城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换下繁复的衣服和头套，卸了艳丽的妆容，许朝云那张白净的脸上再也寻不出谈玉卿的半分艳色。他戴上口罩，同徐琳一齐出了片场，上了前来接送的黑色房车。
　　车里，徐琳从车的后座拿出几份资料递给许朝云：“这都是最近我能从公司那儿接触到的剧本，只有大致的信息，你看看，有什么心怡的我再替你去接洽。”
　　那双修长如玉的手接过资料，将其放在大腿上，过了许久才翻开第一页。
　　车里沉默着，也没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正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的徐琳感觉有些不对，睁开眼，却看到许朝云目光直直得看向前方，在出神，脸上溢着些还未出戏的悲凉与决绝，放在腿上的资料也在第一页，哪有半点研究它的迹象。
　　但徐琳没出声，只微微侧头叹了口气，谈玉卿这个角色太悲了，连她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命运属实对他苛刻无比，作为亲身扮演者的许朝云出不了戏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而她也只能等演员自己慢慢调适过来。
　　徐琳再度合上了眼，昨天晚上她和公司的人为了剧本资源扯皮了好半天，今天许朝云拍杀青戏她又高度紧张，就怕出岔子。
　　现在的她实在是太累了，需要再休息会儿。
　　房车开在少有人烟的公路上，路旁是半荒的土坡与偶给黄土增添几分绿意的数丛野草。
　　在几乎要沙质化的黄土间，野草依旧野蛮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