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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邪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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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内。
李家作为本县的大地主,家宅也盖得气派。只可惜原本华贵的宅院现下却一片忙乱,四处挂着的白绫白灯笼更是昭显了平素罕见的阴惨气息。
“二位仙家,请随小的往这来。公子和夫人这会儿应该正在偏厅呢。”
前门的小厮恭敬地打着灯笼在前头引路。他虽然好奇地对司是身后灰衫白发的书生多打量了一眼,到底忍住了没问。
哎,怎么看都是个古怪的穷书生。不过既然能跟司大人作伴,想来不能以貌取人才是。
小厮正暗自忖度着,忽然听伍千一一惊一乍地叫喊起来。
“诶呀!那里怎的有个黑影,难、难不成——”
司是循声望去,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嘴上却一本正经道:“亏你眼尖,竟然发现了潜藏在此处的花妖。这种花妖最喜欢抓你这样的穷苦书生去成亲,看来你今日是在劫难逃——啊不,是该恭喜你百年好事啦。”
原来那是院中栽着的一株大海棠,本应正是结果的时节,此刻却树叶凋零,枝干全枯,矗立在角落恰如张牙舞爪的鬼影。
虽然乍一眼有些可怕,但的确只是棵枯树罢了。
“这株海棠是家父当年亲手所栽,至今有几十岁了。若说它得了灵通,不才也是相信的。”
游廊的另一端走来一位华服男子,停在离司是五步远处,转头也望着枯海棠。
“这株海棠几十年来开花极盛,仿佛庇佑着李家的气运一般。但是昨夜过后就成了这副模样,大概也是妖魔所致。”
他语气虽沉稳,声音却有些伤感而致的嘶哑。
“海棠求的是“玉堂富贵”之意,一夜枯萎,想必是不祥之兆。”伍千一连声叹息,“李公子,逝者已逝,万望节哀。”
“府中这副光景,让二位见笑了。”前来相迎的李公子微微躬身。
“情况险恶,李公子不必拘礼。”司是吸了吸鼻子,有些若有所思,“先带我们去令尊遇害的房间看看吧。”
“令尊的遗体……?”
司是站在卧房中央,似乎是没看见预期的场景,语气有些惊讶。
“白日里已经送往县衙请仵作验尸了。”李公子连忙回答。
众人见那位气质脱俗的白衣女子像无头苍蝇一般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才开口道:“无妨,那么令尊具体的死状究竟是?”
其实她完全可以在几个弹指间去一遭县衙亲自看看,不过司是对停尸房这种地方心理上还是有些本能地抵触。
再说她是来降妖除魔,又不是来查案的,见不见到尸体倒也不那么重要。
“心口被剖开,心脏……也被取走,手法实在不似人类所为。”
李公子脸色有些发白,显然回忆起了什么恶心的画面。
司是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听说这妖魔已肆虐一月有余,此类惨案先前已经发生过数桩?”
“正是……起初我们都以为是什么强盗匪寇,但现在看来定是恶妖作祟!”
司是嗯嗯称是,看上去一副心中有数的模样,然后道:“府上可有其余案件的资料?”
李府兴办丧事,不宜留客。司是带着要来的卷宗和拖油瓶伍千一,出了李府大门便往镇中的客栈走去。
伍千一摇了摇脑袋,忧心忡忡道:“这镇子如此繁华,此刻又天色已晚,恐怕客栈已经没有空余的房间哪。”
“没有也不打紧,我可以回浮浪山去睡。”只要不被明机逮个正着就行。
司是欢快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漫不经心地说:“至于你嘛,也可以在大街上将就一宿。”
“唔……!小生知道司姑娘嘴硬心软,定然不会抛下小生不管的。”伍千一在司是出声反驳之前机敏地换了个话题,“话说回来,姑娘已经知道逞凶的是何方妖魔了?”
司是手指绕着头发玩,“我不知道啊。”
她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刚才临走前对着李公子信誓旦旦成竹在胸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不过,我知道一件事。”
司是轻轻哼了一声,斩钉截铁道。一刹那,她面上又浮现出那种几近狂妄的嘲笑:
“犯下惨案的,绝对不是‘妖怪’。”
“……此话怎讲?”
伍千一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司是判断的依据。
“你感觉不到吗?”司是似笑非笑,“……被妖怪纠缠了这么久。哎,这点直觉都没有,真不知道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她冲满镇的灯火扬了扬下巴,“来到这里我就发现了,这里的风很干净——至少没有妖气。此地不曾有过妖怪。”
“绝对不是妖怪。”司是看了伍千一一眼,又强调了一遍,“但凡有一丁点妖怪的气息,我都能察觉到的。”
“原来如此。”伍千一恍然大悟,灵机一动道:“不是妖怪,那就是人下的手?难道和小生曾看过的话本一样,那李公子贪图家财,弑杀亲父?!”
“这一月来遇害的人家有□□户,户户都是李公子下的手不成?”司是斜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家伙有时候头脑灵光,有时候又有些糊涂,难怪是个潦倒的书生,“不是妖,还有魔——”
她忽然打了个寒噤,暗道不会这么巧吧。但很快又否定了那个念头,继续道:“不过我觉得,最有可能的还是——”
她话未说完,身侧传来一道急匆匆的喊声:
“两位仙人!”
唉。虽然除了这个称呼之外也想不出更妥当的,但是这世上真正成仙的恐怕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大概只有她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挂名师父一位也说不定?
司是抛下杂七杂八的想法,转身看见两位跑来的仆役模样的男子,她无声地用眼神表示询问。
“可算找到您二位了。”两人汗如雨下,看起来跑了不少路,战战兢兢地行了一礼,“我家老爷拜请二位到府中一叙。”
一刻钟后。
“您家的宅子修得不错。”
司是打量着厅堂的装饰,略显不走心地夸赞了一句。今天见到的人太多,她已经有些懒于应酬了。
但她的话倒是没有说错。姜家不愧是方圆百里内屈指可数的大富商,姜府比起庄重的李府甚至还多了几分豪横。
此刻坐在司是和伍千一对面的花甲老人正是家主姜淳。他脸上虽挂着镇定的笑容,这笑容底下却隐隐透着一丝仓皇。
“虽然料到贵门会派人前来,没想到竟是司大人。听说大人驾临本镇,老朽便急忙遣人拜请二位。”他忽然站起身,拄着手杖深深弯下腰,“若大人有意,老朽愿为镇妖除魔一事助一臂之力。”
“哎呀,姜公何必如此客气。”伍千一仿佛料到司是懒得有所动作一般,抢先虚虚扶了一把姜淳,“仙门本就以济世为己任,何况司姑娘心地慈悲,定能庇佑您府上平安。”
司是一挑眉。两人的对话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她这下却听懂了。
只不过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一口一个“仙门济世”、“心地慈悲”,真是自以为是!
果然,姜淳坐回原位后心神似乎定了不少,缓缓开口道:“实不相瞒,这一月来发生诸桩血案,镇上也是人心惶惶。老朽心下也有所恐惧,便找人占了一卦,结果竟占得……”
他重重叹了口气,“老朽两日后有血光之灾。”
“太好了!”那白衣姑娘听完竟喜上眉梢,“若卦象不假,说明那邪祟两日后还会现身。我还担心找不到它呢!”
姜淳对司是的无礼也不恼,反而点头道:“这番请二位来,不仅为了解家宅之灾,也是把这一消息告知二位。这两日若二位不嫌弃,不妨就在敝舍住下。”
不花钱就能有吃有住,这种好事怎么可能拒绝!
司是一口答应下来。
子夜,万籁俱寂。
然而在姜宅一角,这份宁静却突兀地被打破了。
“伍千一!”
司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坐在庭院中央假山上的白发书生,“大半夜的,你在这干什么?”
“司、司姑娘……”
伍千一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从假山上爬下来,有些惭愧地解释道:“小生见今晚明月如泉,庭中的桂花又开得这么香,难得良辰美景,便出来赏月了。”
说着说着他又精神一振,兴致勃勃道:“司姑娘若无急事,不妨也来同赏——”
“有急事,免了。还有深秋露重,你可别冻死了。”司是意兴阑珊瞥了他一眼,往前踏出一步,身影倏尔消失了。
“司姑娘!司姑娘!”
听到伍千一的叫唤,一阵风起,旋即司是又在伍千一身前站定,抱臂道:“干嘛?”
她忽然发现这样近距离面对面站着,自己比对方矮了快一个头去,说话时不得不微微抬起头,心里不由有些别扭。但此时后退一步也不太妥当,于是她用更加不高兴的眼神瞪着伍千一,警告他有话快说。
“不、不知姑娘这般深夜又要去做什么呢,若有小生能帮忙之处……”伍千一被司是瞪得舌头都快打结了。
司是本想随口回句“与你何干”,但看伍千一那副受了天大委屈般紧张兮兮的样子,还是屈尊答道:“饿了,出来找点吃的。”
“听说镇上的芙蓉酒楼口碑十分不错……”
“都这个点了,哪家酒楼还开着门!”
司是下午加晚上就吃了一碗面,之前在镇上因为新鲜劲一直没觉得饿,等到躺在床上时却睡不着了,忍无可忍下出门觅食。
“你可知道厨房在哪里?我隐约记得是在这个方向,刚刚已经搜过那排屋子了。”信口问了一句,她又接着自言自语嘀咕,“等等,说不定帝都这个时候还有夜市,要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