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龙与黑暗时代的女儿[西幻]》追逐徽

2、第二章 订婚

　　伊丽莎白打开门。

　　站在门口的拉迪斯拉夫本来背对着她，听到门响声后，带着满脸的期待和惶恐回过头，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空白了一下，随后带着某种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惊喜，长叹了一声，笑得几乎像是要哭：“你真的是——”

　　拉迪斯拉夫抬起双手，最后放下：“非常漂亮，你太美了。”

　　伊丽莎白扯着裙摆，转了一圈，觉得他的反应非常有趣，也忍不住跟着笑：“有吗？”

　　“有。”拉迪斯拉夫认真点点头，盯了她几秒，最后笑着说，“你是不是第一次穿裙子？”

　　伊丽莎白立刻摇头：“不是，我昨天才试过穿裙子。”

　　拉迪斯拉夫想了一下，说：“试衣服不算吧。”

　　伊丽莎白下意识想说“那就没有了”，又突然想起来，她曾经穿过一次裙子，不过不是给眼前的人看，而是给过去那人看的。这让她迟疑了数秒，最后说：“那就没有，我第一次穿裙子。”

　　拉迪斯拉夫笑得美滋滋的，伸手来拉她的手：“那你第一次这么漂亮，就是为了我。”

　　伊丽莎白感觉自己就笑得没有那么开心了，但还是反握住他的手，任他牵着去往教堂。

　　在教堂门口的空地上，伊丽莎白和拉迪斯拉夫的出现迅速引致了亲友们的围攻，伊丽莎白被女性长辈和同龄人们围住摸脸和搓手，最亲近的婶娘流下热泪：“你终于要出嫁了。”

　　这带得旁边几名女子也满怀悲切，看起来也要落下泪来。

　　而旁边调戏拉迪斯拉夫的男人们则近于猥琐，显然伊丽莎白难得的盛妆确实令他们惊艳。伊丽莎白伸出手一个个指了过去，才让他们闭上嘴，但仍然带着那种戏谑的笑容。

　　直到胡达克子爵领的另一位主要军人、退役圣骑士罗斯太科·裴克尔过来说正事，才把她解脱出来：“你以后签名字，要改成伊丽莎白·里巴尔娃吗？那你之前签的文件，以后续签要怎么改？”

　　伊丽莎白立刻从人群中钻出来，让别人去听吟游诗人演奏的英雄史诗，她出来跟罗斯太科谈正事：“以后签字，我就写伊丽莎白·里巴尔娃；续签改名会有什么影响吗？以前别人结婚改名之后都是怎么处理的？”

　　罗斯太科说：“没什么影响，你婚后只要在教会正式登记改名就行，就是你在日常生活中要跟别人多解释几句。你要不要把原姓福尔考什加到里巴尔娃后面？这样用先名后姓顺序的人应该就也能直接看懂了。”

　　伊丽莎白摇头：“不要，我不想多写这么多字母。最近有什么新文书要我签字吗？”

　　罗斯太科想了想：“我们得向教会申请第三支火枪，那枪拿下来就是你用，所以你得签个字。不过那时候你还不一定正式结婚了，可能不用改你的姓名顺序。你……如果魔潮结束之后，你还活着，那你养母塞尔娜夫人名下的佃农要续约，还是由你出钱，所以你也要签字。别的大概没了。”

　　他说着翻了一下随身携带的备忘录小册子：“哦，还有你的结婚文书，那就不用我说了。”

　　伊丽莎白本来听得很认真，突然听到最后一句，有点下意识地脸红，干咳了一声：“我知道的。”

　　伊丽莎白需要婚后改姓为“里巴尔”的阴性姓氏，这是因为她的地位低于拉迪斯拉夫的，至少在律法层面上：拉迪斯拉夫·里巴尔是胡达克子爵领的骑士长子，和父亲一样成为了教会军，并将在父亲死后继承他的贵族爵位。而福尔考什·伊丽莎白只是平民，虽然因其过人的战斗天赋选为了教会军，但因为性别问题而无法选为圣骑士，这让她在世俗的身份上无法再更进一步。除此以外，她也没有表现出魔法天赋，又没有超出常人的信仰，因此无法成为施法者。她的母亲基什·多萝焦曾在胡达克子爵领签下毕生驻守地下城的神圣契约，最后选择将女儿和这一切都丢下逃亡，契约却没有呈现出报应到多萝焦身上的变化，胡达克子爵告诉伊丽莎白，也许神圣契约传承到了她身上，这要求她毕生留在这里，驻守地下城，否则报应仍然将降临到她母亲的身上——所以伊丽莎白无法离开子爵领，她的地位也就到此为止。

　　因此两相之下，她的地位要低于她的未婚夫，按照北霍格尔卡的习俗，她需要改姓为里巴尔娃。在教堂门口张贴的告示上，也就将他们称为“里巴尔夫妻”。

　　伊丽莎白在事实上是胡达克子爵领青年一代的军事领袖，她的姓名曾经签在无数官方的文书上。北霍格尔卡以黛森人为主体民族，像伊丽莎白这样的霍格尔卡人不多见，黛森人是遵循西方姓名顺序的先名后姓，而霍格尔卡人正相反，这曾经导致她的签名闹出过一些笑话。

　　而以后按照黛森人姓名顺序改为“伊丽莎白·里巴尔娃”的话，她就不会再有这种困扰了。

　　罗斯太科表示明白，再次向伊丽莎白表示了祝福，转头离开，去跟其他男人说话。伊丽莎白则回来跟女人们说话，等待牧师到来，以正式开启订婚仪式。

　　等伊丽莎白感觉说得有些累了，就瘫到休息的软椅上，拉着坐在旁边的塞尔娜妈妈的手，一边听吟游诗人的故事，一边听养母念叨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塞尔娜妈妈指出，伊丽莎白尖锐张扬的性情并不服从传统的性别观念，所以希望她能够更温顺一些，除了对战魔物的战场之外，在生活中，应该如寻常女子一般温顺如羔羊。然后伊丽莎白就敷衍地点点头，说“好的”，旁边的伊娃就侧坐在她的椅子上，一边偷偷轻轻捏她胳膊上的肉，带着一点点痛意的瘙痒。

　　塞尔娜妈妈也知道伊丽莎白没有认真听她说话，只是叹息一声，说：“你要结婚啦，你也要学会懂事一些啊。”

　　然后她们听了一会吟游诗人在歌颂的故事：故事已经进展到英雄杰罗沙杀死邪恶的夜魔，夺回国王的宫殿与尊严。

　　国王为了奖励他的英勇之举，将财宝与爱女都赏赐给他。

　　这样美好的人生经历让大多数人都为之欢呼，有两个男人兴奋得站到了桌子上，其中一人显然已经喝了几口餐前酒，学着吟游诗人的腔调大声唱“戴着金色的花，年轻的，霍斯加的女儿，将红宝石的胸针献给英雄”，正是诗中的原句，而那人的眼睛还盯着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听得开始笑，想吹口哨回去，但是塞尔娜妈妈在旁边慈祥地微笑，她也不想表现得太轻浮。

　　而拉迪斯拉夫已经主动大笑着帮她嘲笑了回去：“别想了！”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子爵领最美丽的、年轻的、戴着金色花的姑娘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旁边几个男人立刻跟着起哄，说些诸如“是！是！你成英雄了！”之类的俏皮话。

　　伊丽莎白咬着发带垂下来的角儿跟着笑，随即却看到旁边一位不该到来的熟人匆匆忙忙赶来，神色慌张。这是菲利普·科瓦奇，轮值到今天驻守村落的哨岗，已经连着三天对伊丽莎白抱怨没法来参加他们的订婚仪式了。

　　菲利普的到来显然也引起了一些人的诧异，有些人冲他打招呼“你怎么离岗了？要是这时候有人要进村怎么办？”还有人取笑他“你是专门来看穿裙子的丽兹吗？看到了吧？你该回去了！”

　　菲利普勉强笑着冲所有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叫拉迪斯拉夫去小声说些什么。

　　看菲利普脸色很差，拉迪斯拉夫听着也面色不豫了起来，伊丽莎白盯着觉得不妙。

　　过了一会，拉迪斯拉夫叹了口气，指了一下伊丽莎白：“你去跟她也说一下吧！”然后自己转头去跟别人小声说话。

　　菲利普迟疑了几秒，才向伊丽莎白走来，伊丽莎白支起身，跟他互相打了声招呼。

　　菲利普又停顿了好几秒，才小声说：“小子爵大人回来了。”

　　伊丽莎白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菲利普的双手扭在一起，看起来极为不安：“丽兹，小子爵大人没有死，他回来了——”

　　他说：“沃杰奇·胡达克大人回来了，看到外面贴着罗迪·里巴尔的订婚告示，问我里巴尔先生将要迎娶谁家的姑娘。

　　“我告诉他，就是你，福尔考什·丽兹。”

　　伊丽莎白沉默了一会，命运惊险的交错敲响她心头的钟声，惊起满心纷乱的飞鸟。这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庆幸还是该落泪，但她最后只是像无情的仪器推动正事的进展，作为胡达克子爵领的军事领袖，而非订婚仪式的女主角、意外归人的旧爱。所以她只是问：“沃杰奇经遴选为圣骑士参与过班加里奇2458年魔潮，那场魔潮已经结束，他没有义务再回到子爵领防守地下城，那他现在回到子爵领，还要继续参与抵御魔潮吗？”

　　菲利普也沉默稍许，说：“刚刚罗迪先问我，沃杰奇现在去哪儿了，还准不准备再来参加你们的订婚典礼。”

　　伊丽莎白闭了下眼，重新睁开，说：“我首先以主的军人自居，随后才以拉迪斯拉夫·里巴尔的未婚妻自居。”

　　菲利普看起来几乎有点魂不守舍地点点头：“我说子爵大人和夫人现在和城堡，沃杰奇就说他先去胡达克子爵城堡了，他要先见子爵夫妇，然后他还是会过来参加您的订婚典礼的。”

　　伊丽莎白语气硬起来：“不要回答罗迪的问题，先回答我的问题。”

　　菲利普立刻更快地点头，应了一声“是”，然后顿了一下，才说：“啊，我没问那个，你可以等小子爵大人来了亲自问他。”

　　伊丽莎白再次沉默半晌，说：“你离岗了，现在还有人在守哨卡吗？”

　　“有的。”菲利普迅速回复，“亚当说让我放心过来，他就算尿到裤子里了也不会离岗。”

　　伊丽莎白点了下头：“可以。”她又沉默了半晌，说：“那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回去继续值岗。”

　　菲利普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有点委屈于自己没有被允许继续参与仪式，但是他也知道制度确实是这样规定的，于是他也只能叹一口气，摘帽行礼：“明白。”

　　伊丽莎白坐回椅上不动。

　　跟在她旁边的姑娘们已经从两人渐渐不够小声的讨论中猜到了意外的来龙去脉，伊娃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轻轻扯她的袖子。

　　吟游诗人继续咏唱英雄的传说，而人们的喧闹声已经渐渐减小，变成窃窃私语。

　　在吟游诗人的故事里，公主被夜魔之母掠夺，想要借此来要挟英雄出来与她战斗，来为爱子复仇。

　　在婚礼上歌咏的英雄史诗自然会通向胜利的结局。

　　牧师已经赶到现场开始准备祭祀仪式，等诗人们唱完英雄杀死怪物、救回公主，就要退场，将舞台转移到牧师的祭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