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庄园》避雨的奥尔菲斯

6、军工厂（五）别救

　　“我修了一半，你们来补我遗产。”那男人说完这句话后，徽章里就再没了动静。
　　于是两人即刻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卡梦安排幻贺去修一台完整的机子，自己则去补那名队友的“遗产”。
　　在第五人格的游戏中，队友没能修完的密码机，俗称遗产。大家习惯这么叫，便就这么叫吧。三年五载过去，人们逐渐对这两个字感到麻木，脱口而出时，谁也不会再察觉到，其实“遗产”这两个字，不太吉利。

　　卡梦让幻贺去修那台完整的密码机，自己来补队友的遗产。
　　一方面，是方便快速完成后，可以更及时地赶到队友身边去救人。
　　另一方面，那台完整的密码机的位置恰好是在一个相对隐蔽的废墟之中，也就是说，更安全。

　　“我来救你！”徽章中传来柔和的男声。
　　“别救！”另一个严肃的男声说到。
　　“老实呆着，我来救你！”
　　“你救不了我……”
　　“…………”

　　卡梦心想：在干嘛？哎哟！你俩到底在磨磨唧唧些什么！不就是救个人而已吗！
　　手上的齿轮越转越快，卡梦调试着密码机的信号，那呲呲啦啦的信号声越发清晰明显，像水汽即将沸腾一样发出迫不及待的喧闹。最终，卡梦用力一拍。
　　“咚——”最后的线路连接通电，密码机破译完成。

　　“还差最后一台。”卡梦对着徽章说。
　　“马上就好。”幻贺答。
　　“哎那两个人！救的人呢？”卡梦问。
　　“…………”无人回应。
　　“说话啊！”卡梦加大了音量。
　　“…………”唯有寂静。
　　“人呢！喂！他妈的人呢！说话啊！”卡梦干脆吼了起来。
　　“地……下室……”微弱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阵阵喘息。
　　“他妈的不早说！”卡梦一阵怒火涌上心头，开始痛恨自己怎么会遇见这种傻子队友。还双排呢！还跟自己抢着去救人呢！结果倒好！竟被屠夫绑进了地下室里去！

　　地下室这名字，听起来没有什么威慑力，却是人类玩家最害怕的地方。
　　那是一个阴暗狭小的地下囚牢。四面密闭，暗黑无光，被绑进去的人，除了冰冷的铁皮囚椅外，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触不到。却能嗅到阴冷的地面散发着逼人的寒气，以及周围溅满血迹的墙皮上溢出的一股恶臭。
　　地下室的出入口是一条狭长而曲折的楼梯，大致可供两个人勉强通过。
　　要救到被困在地下室的队友，需要从楼梯上爬下，进入牢中，救下人后，再带着队友返回地面。

　　如果没有屠夫的存在，这一切虽然复杂，倒也不难。
　　可往往，屠夫就守在那楼梯口。像蜘蛛趴在自己编织的丝网上用餐，一边啃食着捕获的战利品，一边等待着新的猎物上钩。
　　地下室，太多人，有来无回。

　　卡梦抱紧了手中的橄榄球，正了正头盔，毅然地向着地下室奔去。
　　眼前这栋废弃的厂房，便是“军工厂”的核心建筑。锈迹斑斑的铁门上，留着大火灼烧过的痕迹，木门大致都化成了这一地黑色的焦炭，窗也都没了。不对，窗有很多，这栋岌岌可危的建筑上，每一个裂开的缺口都可以算是窗。阳光若能照进来，也算是通透敞亮。

　　唯一通向地下室的楼梯就在这厂房里面。距离越来越近了，卡梦谨慎地走着每一步路，生怕发出一点细碎的声音引来屠夫，殊不知此时最大声的其实是他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屠夫好像没有在守在楼梯口，为了安全，卡梦仔细地观察着四周。地上散落着些生有红锈的零件，墙角堆着几包水泥状的东西，墙上好像写着什么字。卡梦走近查看。
　　“I WILL FIND YOU”
　　我会找到你？
　　谁要找到谁？卡梦不解，向前走去，发现墙上挂着一副相框，隔着一尘不染的玻璃，里面的全家福清晰可见。那全家福上，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一个短发的女孩，女孩看上去乖巧可爱。那对夫妇却是没有脸的。男人好像被恶意地抠掉了头颅，女人则被一团污垢用力地毁了面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相纸上唯独那两个空洞的脸的周围，有揉皱拉扯过的痕迹，那小女孩身上却没有，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就像她穿的那件白裙子一样。
　　看来有人会经常擦拭这个相框。想到这里，卡梦心里大概有了答案。
　　里奥。在地下室里等着自己的，一定是里奥。

　　在游戏的设定中，里奥是这所军工厂的厂长。他拥有美丽的妻子玛莎，可爱的女儿艾玛，就像这张全家福展示的那样。直到某天，玛莎被一个男人蛊惑，又受那男人教唆，两人陷害里奥并卷走了他所有的财产。唯一剩下的，只有年幼无知却备受打击的女儿，艾玛。
　　经历打击的里奥万念俱灰，将艾玛送入孤儿院后，独自回到这军工厂里，自焚了断。

　　可他却并未死亡，也许是仇恨让他愤怒，愤怒让他残暴。浴火重生的里奥变得精神无常，唯有杀戮时的快感，能让他感到，自己还在活着。
　　他快要忘了自己是谁，他只知道内心有一种明确的对鲜血迸发的期待。也许某天，能找到那个男人，能把他活剥生吞，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所以他不停地杀人，期待着屠戮那个男人时能将他折磨地生不如死，让他血肉模糊地像只狗一样地趴在自己眼前苦苦求饶，再将他的脖子一刀砍断。
　　日以继夜，里奥似乎觉醒了屠夫的本能，十分狂躁，百般残忍。尤其是愤怒时的里奥，更是拥有同时追击多人的力量。
　　很多人类玩家，一不小心便会被一击毙命。

　　“也难怪，救不下来。”卡梦喃喃地，像是自言自语。
　　“卡梦！密码机好了！”另一边，幻贺已经修完了最后一台机子，在等卡梦的下一步指挥。
　　“等我消息！”说完，卡梦紧握橄榄球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直奔那楼梯的尽头。他知道尽头便是狭窄阴暗的地下室，那地下室里可能有挥舞着凶器的人间恶魔，但他更知道那里还有两个队友。

　　虽然素未蒙面，虽然不曾相识，虽然一无所知。但自从共同踏入庄园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队友。四个人，少一个都不行。
　　“别救”二字，说的轻巧。哪有那么容易。至少卡梦的心，从没狠下来过。

　　那橄榄球和平日里见到的并无差别，只是其中所充的气体不同。它就像一个小型的气球炸弹，在用力撞击后会发生爆破，随后球中的气体迸发而出，在产生巨大震动的同时还能让敌人眩晕一阵。
　　但它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质量太好了。即使蓄力丢出，冲击也还是不足以让球身爆破。所以它唯一的使用方法就是：一人，抱着球，用力撞向敌人。利用加速度、撞击和挤压的三重力量，才能确保一定能发挥它的作用。

　　卡梦缩了缩脖子，让头上的头盔与自己的脑袋更加贴合。卡梦庆幸那箱子里除了这颗球，还有个头盔。如果没有，自己现在捏着炸弹跳进地下室的行为就像飞蛾扑火，狼入虎口，葫芦娃救爷爷……
　　“管他呢！见到屠夫就直接撞上去！”卡梦想着。

　　下一秒，幻贺的徽章传来一声急促的狂吼。
　　“幻贺开门！快开门！”是卡梦的声音。
　　幻贺几乎在接到命令的一刹那便接通了大门的线路，“怎么了？”随后关心地问道“需要我去帮你吗？”
　　“别救！保平！”卡梦冷冷地答道。